奶奶？！
是指的他媽嗎？
沈凌雲眉心一跳，正準備轉移視線想看看孩子長什麼樣子，就聽到了另外一個成年男人的咆哮聲。
正在鍋邊炒菜的耿淮西乍一聽到耿天賜叫鄧寧心奶奶，嚇得忙跑到門邊看了看外面有沒有人路過，然後跑回到牀邊，對着耿天賜就是一吼。
“什麼奶奶？那不是你奶奶！”
他怎麼敢讓天賜喊她奶奶，要是傳了出去，再傳到遷橋村，被沈凌雲知道了，該怎麼辦？
耿天賜沒料到耿淮西會炸毛，巨大的聲音震得他心口直跳，癟了癟嘴，委屈不已的輕聲道。
“可奶奶說她就是我奶奶……”
“天賜！爸說了，那不是你奶奶，那只是一個婆婆而已，以後……以後她也不會再常來了。”
下次，就跟她說別再來了吧。
他們也沒有什麼大事情，她經常這樣跑來跑去的，實在是太容易被發現了。他沒有本事，沒有盡過一點爲人子的責任，就不要再拖累她了。
“不要，爸爸不要，要奶……要婆婆，要婆婆……”
耿天賜一聽鄧寧心以後都不會再來了，頓時嚇得哭了起來，耿淮西聽着他哭鬧不休的聲音，忍不住眉心皺得死緊。
“要什麼要？爸爸和婆婆只能選一個，你要選哪個？”
他們祖孫三人，這輩子都不可能一直生活在一起的，這是註定的事情。
與其讓天賜一天一天陷進去，不如徹底割斷這份親情，免得將來孩子長大了知道自己父親的身世之不堪，也知道其中恩怨情仇，影響他的生活。也免得耿天賜將來大了不聽他話，跑到隔壁村去找鄧寧心，到時候給她找麻煩。
果然，耿天賜聽到耿淮西的話之後，哭聲漸漸消停下來，一抽一抽的看着耿淮西的臉色。
“爸爸，爸爸別生氣，我……我不要婆婆了。我只要爸爸，嗚嗚嗚……”
可憐的孩子，生下來沒多久他媽媽就去世了，再之後不滿一歲，他的奶奶也去世了，大伯孃也跑了，耿家就剩下了他們父子倆。從天賜能夠聽得懂人話起，就嚐盡了人情冷暖，難得有個人對他好，他會眷戀也是正常的。
可偏偏，造化弄人。
他們不能光明正大在人前相認的，不能啊。
看着耿天賜可憐兮兮的模樣，耿淮西不由得重重的嘆了一口氣，伸手撈過了兒子緊緊摟在懷裡。
“天賜乖啊，你奶奶不是你一個人的奶奶，她還有別的孫子，不可能一直陪着你的。忘了吧，以後爸爸陪着你，咱們一起把她忘了。”
屋外，沈凌雲看着亂糟糟的牀鋪上相擁流淚的父子倆，只覺得自己的眼眶泛着深深的疼意。
如果說孩子的話不足以相信的話，那麼從耿淮西嘴裡說出來的，應當可以信了吧？
他說……你奶奶不是你一個人的奶奶……
那就是承認了鄧寧心的身份吧。
什麼人，會管一個女人叫奶奶？
鄧寧心與耿淮西的身份，漸漸在他腦海裡清晰起來。
再然後，耿淮西拍了拍耿天賜的後背，站起身來。
“天賜，你乖乖坐在這裡，爸爸去做飯給你吃好嗎？吃完飯，爸爸還要幹活，不然咱們又要沒飯吃了，知道嗎？”
耿天賜乖乖點了點頭，耿淮西大步朝着鍋邊走去，這一次，他蹲到了竈臺的後方，一張臉，徹底落入了沈凌雲的視線裡。
如果說他的話語讓沈凌雲信了他是鄧寧心的兒子仍舊有點渾渾噩噩，那麼他的眼睛，就成了最後一道鐵證，讓沈凌雲心裡再無半點疑惑。
太像了……
那雙眼睛，跟鄧寧心，跟他以及慧清的，都一樣的狹長，雙眼皮特別的雙。
沈凌雲這些年也見過不少人了，也見到過不少雙眼皮黑明顯的人，但卻沒有一個人像他和他的母親妹妹一樣，雙的很有特點。外面的那一層比裡面的那一層弧度要彎一些，眼角處有微微翹起來，與裡面的一層勾勒出一個天然的陰影弧度，化妝的時候幾乎都不用多做處理那種。
在部隊當兵的兩年，曾經還有戰友跟他開玩笑，說他長了一雙女人眼，虧的是向來性子淡漠高冷，不然不知道會是個什麼光景。
他覺得奇怪，也曾揣着鏡子仔仔細細的看過自己的眼睛。
所以現在看到耿淮西的眼睛，他一眼就看了出來。
可是他媽哪裡來的比他還大的兒子？
爲什麼不帶回沈家？也不告訴他還有這麼一個哥哥的存在？
沈凌雲又聯想到耿淮西的姓氏，忙不跌的從另一邊的山路匆匆走了。
沒有直接回到家，而是來到了那座孤墳之前。
上次看到被野獸刨開的墳墓一輩人修繕過，屍骨和棺材殘角都被重新塞回了墳墓裡。
沈凌雲不由想到了那次事情之後，鄧寧心扛着鋤頭一個人出過門……那時候她說是去後院挖土了，可是大冬天的，她挖什麼土？
是了。
她應該是來這裡修繕墳墓了。
沈凌雲走到了墓碑前，慢慢的蹲了下來，朝着墓碑上的碑文一個字一個字的看了起來。
墓碑上的名字很多，但沈凌雲目標明確，只想找到耿淮西父子的名字，他順着耿萬青子女那一塊兒找了一會兒就發現了耿淮西三個字。
上面標着的是另一個人的名字，耿東明。
也就是耿淮西的父親，母親的位置卻是空着的，耿天賜的名字卻又與其他人的不一樣，明顯就是後來才加上去的。
耿淮西的父親是耿東明，母親空缺，意味着耿東明那會兒還沒娶妻，現在耿淮西的兒子卻叫他媽做奶奶，其中關係，已然清晰。
他媽在嫁給他爸之前，曾經和耿東明有過一段過去……
“啪……”
沈凌雲渾身一軟，差點兒就朝着旁邊倒了下去，虧得反應快，急忙用手撐住了墓碑，但一邊膝蓋仍然跪了下來。
他媽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爲什麼會跟人未婚生子？生完了孩子爲什麼又嫁給了他爸？他爸知道他媽之前跟另一個人好過嗎？他知道他媽還給別人生過一個孩子嗎？他爸不知道的話，那他媽豈不是把他爸騙了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