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我……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做好了饅頭想拿給媽嚐嚐的，誰知道她一看到饅頭就朝着我甩了一耳光，作勢還要扯我的頭髮，我怕疼，才輕輕踢了她一腳，讓她不要扯我的頭髮。”
這個死老頭子，也是個沒用的傢伙！
老婆子對他呼來喝去，一點都不好，他卻還護着老婆子！
呸！
還不是個軟蛋！
“輕輕的？！”張秀琴想起自己現在還有點隱隱作疼的小腿，覺得樊春芳輕描淡寫的語氣實在是太刺耳了。
當下一屁股坐到了凳子上，擡起了自己的腿，擼起了褲腿，露出了小腿骨。
“你看，你看，這都青了，這也叫輕輕一踢？”
張秀琴指着自己腿上一塊青色的痕跡，朝着沈茂追怒聲質問。
沈茂追看着那青紫的痕跡，不由得皺着眉頭朝着樊春芳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
“春芳啊，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不管怎麼說，你媽都是長輩，你這下手，也太重了一點吧。”
看着張秀琴腿上的青紫，樊春芳只能咬牙忍了下來，低下頭，朝着張秀琴認了錯。
“媽，對不住啊，我……我也不知道就踢得重了點兒，下次我再也不敢了。”
她明明只是輕輕的踢了踢，怎麼就會這樣了？
難道真的沒控制住力道？
聽見她低聲下氣的話，張秀琴果然滿意的笑了笑。
“知道錯了就好，我也不是故意打你，就是想起前幾年你們那被餓死的妹妹，再看到你這麼鋪張浪費，一時沒忍住才發脾氣的。咱們家的日子看着輕鬆，其實並不輕鬆啊，你和凌風現在還沒有孩子，等有了孩子，到時候日子就很難過了。要是現在不攢着點，等以後你有孩子了，拿什麼養孩子啊？這些饅頭啊，你們一人吃一個，剩下的，我一會兒切開曬一曬，還是可以多放幾天的。”
說着，給自己拿了一個出來，就把筲箕端走了……
沈茂追一看，忍不住叫住了他。
“秀琴啊，這一個我可不夠吃啊。”
張秀琴頓住腳步，想想沈茂追是個壯勞力，乾的活比較重，又給他拿了一個。
“那你吃兩個吧。”
樊春芳想開口也再要一個，卻被張秀琴搶先堵住了嘴巴。
“我和春芳肚皮小，乾的活也不是很累，吃一個差不多就夠了。”
說着，拿起菜刀把饅頭切成手指厚的薄片，還點了點數，端到有太陽的地方曬了起來。
樊春芳見狀，忍不住氣得眯了眯眼。
最後，趁着臨出門的檔口，偷偷跑去抓了兩片藏到了衣兜裡，出了門……
*
聽到姜淑蘭要搬來跟自己一塊兒住的時候，張亞整個人都驚喜壞了。
“淑蘭，你真的要搬來宿舍住嗎？”
“嗯，對不起啊張亞姐，之前還說讓你自己一個人放心住，可現在……我婆婆實在是不放心我自己一個人天天來回，所以我就想住幾天回去一次，這樣我也能輕鬆一點。就是有些不好意思，怕你不習慣跟我擠。”
要住回來，姜淑蘭其實也有些忐忑的。
雖然她和張亞關係不錯，平日中午的時候也在一起休息，但那個畢竟是短時間。
如果是一起進進出出，生活習慣不同會讓人不舒服不習慣的。
張亞卻笑着跳起來，“沒事沒事，你來了更好，我正愁一個人在屋子裡無聊呢。你不知道，因爲茜茜那些話，每天天一黑，我就只能自己關在屋子裡，什麼也做不了。”
就是做個針線活，也捨不得一直點着煤油燈啊。
而且天天那麼一個人坐着扎鞋墊做鞋子，也是很無聊，很孤單的。
“你不嫌棄我就好了，正好，我倆還能搭夥照一個煤油燈，省錢！”
就這樣，姜淑蘭就搬到了單位的宿舍裡，中午的時候，張亞就幫着她張羅起來。
平時簡單的休息，只需要鋪個牀就好了，常住的話，就需要把櫃子什麼的收拾收拾，衣服，用品都要擺起來。
到了晚上，兩個人居然有些興奮得睡不着。
“這還是我第一次在外面過夜呢，這種感覺，挺新奇的。”
姜淑蘭一邊說着，一邊和張亞倆人分坐在桌子兩邊，一個拿着鞋底不停的扎，一個拿出了書本開始練字。
張亞看着姜淑蘭一筆一劃在紙上寫寫畫畫的樣子，忍不住脣角一勾。
“我真是佩服你的很，上次見你的時候，怕是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吧。沒想到再次見你，你不但會認字了，還考上了供銷社這種好單位，回過頭來還能拉扯我一把了。我要是你，我可沒有這麼大的勇氣，也沒有你這麼多的精神。”
姜淑蘭聽着張亞豔羨的語氣，忍不住揚了揚脣角。
“你也不用羨慕我，你從小就識字的，我還羨慕你呢。別看我只花了半年時間，可你不知道，我這半年可辛苦了。”
張亞想了想，她小時候那會兒讀書識字都老費勁了，這年紀越大越是難，可想而知姜淑蘭學起來的時候有多吃力。
這麼一想，張亞又不覺得那麼羨慕了。
外人看到的永遠是你好的一面，卻不知道你爲了這點好在背後默默付出的無限努力。
就好像她之前在製衣廠上班那會兒，別人都說她有工作，命好，輕輕鬆鬆拿到好多工資。包括王進發和她婆婆，都是那麼認爲的，所以他們找她拿錢的時候從不手軟……
想起自己這麼多年的工資一分不剩的砸進去，到頭來卻換得這麼個下場，張亞的心情一下子就跌到了谷底。
“我不羨慕你的工作，我只羨慕你啊，命好，找了個頂頂好的男人。你們家小沈，對你那可是真的好，一心一意的，虧我當初還怕他因爲安冉拋棄了你，到頭來，不過是我多管閒事而已。就算安冉有什麼心思，只要一說出來，你們家小沈就會看透她的。反倒是我自己，這麼多年，都沒看透王進發那個人……”
聽到張亞提起王進發，姜淑蘭就知道張亞的心情不好了。
她停下筆，擡起頭來，用手撫了撫張亞的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