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王副局長髮問,小鄭趕緊回答道:
“是一起持刀傷人案。”
王晉點點頭,道:“現在全市正在爭創全國精神文明城市,其中刑事案件發案率下降百分二是個硬指標,黃所長,你要處理好。”
黃太平爲難地道:“受害者也在這裡,或者可以先徵求一下雙方的意見,看看他們是否自願調解。”
“王……”,張奕一看到王晉剛想開口,卻見王晉對他使了個眼色,於是趕緊生生把下一個“哥”字憋了回去,眼巴巴地看着王晉走進了辦公室……
小鄭見王副局長突然大半夜地大駕光臨,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再加上張奕剛那那句脫口而出的“王……”,他心下不由得明白了幾分。剛纔掛電話時說的“王哥”難道真地就是王副局長?如果是,那麼這小子說的“我媽是市長”莫不成也是真的?
小鄭越想越清楚,心道:看來,今晚有好戲看了。至於自已打了張奕的一巴掌,小鄭反倒不以爲意,帶着幾分大學校園裡豪爽勁的他,覺得打了就是打了,哥打的就是這個禍害!就算他媽是市長,俺也打定了!
王晉輕輕掀起吳瑞文胳膊上一角的紗布一看,面色雖然鎮定,但心裡卻倒抽了一口涼氣。
因爲,吳瑞文手上縫了五針,看上去傷勢明顯不輕,王晉身爲分管刑事的副局長,自然知道,象眼前這位傷者,肢體皮膚及皮下組織單個創口長度達10釐米,基本上可以肯定是達到了輕傷的標準。如果對方不依不饒。還真是不好辦。
按照法律的規定:如果通過法醫鑑定做出傷情是輕傷或者重傷,根據《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條故意傷害他人身體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
而如果是輕微傷就好多了,至少不構成刑事案件,沒有刑事責任、只有行政責任(治安處罰)和民事賠償責任。一般輕微傷可以由公安進行調解,調解達成協議後不再處罰;若調解不成可處罰款或15天以下行政拘留。
看來。惟一之計就是說服眼前這兩位年輕人不要追究張奕的責任。多給一些經濟補償了事。
而且眼前的兩位年輕人,穿着一般,這樣深秋的夜裡,腳上竟然還趿着拖鞋。看樣子,也不是經濟很寬裕的,大概是剛畢業才找工作的農村大學生。正努力掙扎着在這個城市立足。
這麼一想,王晉心裡有了點底。於是和顏悅色地對吳瑞文道:“小同志,傷得怎麼樣?現在感覺如何?”
彭佳心想。這不是廢話嗎?自已不才剛剛看到,難道身爲警務人員不曉得判斷傷情嗎?而且這位看着有把年紀了,應該對業務內的工作很熟悉,怎麼表現這麼幼稚?
事出反常必有妖!
想起前世經常在影視劇和微博上看到的取證經驗,彭佳心裡暗暗提起了警惕之心,她把手伸進自已放在身畔的手提包裡,不動聲色地摸索了一會兒。拿出自已手機放在手心裡把玩着。
“還好,縫合之後就沒再出血了。現在手有點僵硬,開始感覺到疼了。”吳瑞文見一個長者對自已表示關心,自小養成的家教讓他有禮貌地迴應道。
王晉伸手拿起桌上放的二人的筆錄,由於吳瑞文和彭佳剛從醫院回來,因此筆錄剛做了個開頭,只來得及登記他們的姓名和工作單位,就被王晉的到訪打斷了。
市廣電局?咦,這兩位還是新聞單位的?王晉一見他們二位的單位,不由眼前一陣發黑。平時沒事都怕新聞記者突然來插一槓子,現在這位太子爺居然傷的是新聞記者,王晉一時發怵了,這事該怎麼辦?他十分後悔接剛纔張奕的電話,如果不接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不過,既然接了,後悔也來不及了。如果不處理好這件事,這位太子爺身後的女人可不是吃素的,想着政府辦主任潘從公還在外面的車上等着,王晉只好打起精神。
“啊,兩位還是記者啊。失敬,失敬。讓你們在我們轄區內受驚了,這是我們工作失職啊。”
王晉放下身段,開始自我檢討主。
不過他這麼一主動檢討,倒是讓吳瑞文有點不忍,他一向的作風是不仗着自已的身份去壓迫別人,更何況對方還是一位長者呢。
“沒什麼大礙,養幾天就好了。”吳瑞文勸解道。
王晉一聽吳瑞文這麼一說,心裡豁然一亮,頓時把吳瑞文當成了攻關的突破口。
“小夥子,不瞞你說,我是市公安局的副局長王晉,咱們都是公職人員,你也是高素質的新聞記者,咱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最近,全市在爭創全國精神文明城市,其中刑事案件發案率下降百分二是個硬指標。關於你這個案件,其實處於無可無不可之間,我想給你們雙方當事人做個調解,怎麼樣?這也算是對我們市爭創工作的一個支持!”
“王局長的意思,就是要把這起案件當成一般治安案件處理了?”彭佳問道。
“呵呵,女記者是聰明人。對方雖然很衝動,但現在已經有了悔改的意思,都是年輕人,給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嘛。咱們國家一向不是提倡治病救人嘛!當然,從經濟上我們會給予最高額度的處罰,同時要讓他對你們進行足額的賠償。”
王晉盡力把話說軟。
咦,潘主任怎麼會在這?
這時候,彭佳看到潘從公的身影從門外一閃而入,不由得有些奇怪。
原來,潘從公因爲王晉久去不歸,在車裡等得不耐煩了,於是想進來看看情況。
張奕一看到潘從公,立即就象癮君子打足了藥似的,立馬精神起來了。在他眼裡,潘從公就是他媽身邊呼來喚去的一條狗嘛,還不是他想叫他幹嘛就幹嘛的,於是他立即迫不及待地叫道:
“潘主任,你怎麼這麼遲纔來,我的手都銬出瘀青了,快叫他們把我的手銬解了。”
潘從公見張奕十分狼狽地被銬在派出所的長條椅上,一臉憔悴的樣子,全不復往日張大公子的風采,心裡不由又好氣又好笑,跟隨黃珏一段時間,他也有所耳聞這位張大公子不大成器,今晚就當做是一個教訓吧,希望他能猛醒,畢竟,太久沒有人敢教訓他了。
因此,潘從公仍然不疾不徐地對張奕道:“稍安勿躁,我去看看王副那裡的情況。”
潘從公向辦公室內走去……看了潘從公一眼之後,小胡覺得這沉穩的中年人似乎有點面熟,見他離開了,又仔細想了一想,突然一拍大腿,對小鄭道:
“我想起來了,在哪裡見過他,好象就是剛纔的電視新聞裡……”
小老百姓誰都知道,能在新聞裡不時亮亮相的,都不是一般人物。
小鄭心想,今晚真是夠熱鬧的,不光王副局長來了,新聞裡的牛逼人物也來了。
潘從公一眼看見胳膊上扎着紗布的吳瑞文和坐在一邊的彭佳,不由一楞,這兩位他認識,下午纔在一起呢,竟是大華電視臺的記者。
張公子怎麼搞的,惹上了這麼麻煩的人物!
“潘主任!”不等他開口,吳瑞文和彭佳也認出了他,因此主動和他打了招呼。
“喲,是你們兩位小同志啊!下午還沒來得及說辛苦呢!沒想到今晚上又見面了!”潘從公此時全然沒有了市政府辦主任的傲氣,熱情地上前和兩位年輕人打招呼。
心想,面對精明的記者,只能用最直接的辦法了,以情動人……
所以,此時的潘主任,完全就是一副自家叔伯長輩的模樣,圍着吳瑞文的傷情好一陣安撫。
到最後,說得吳瑞文都不好意思了,感覺自已就象小時候不小心走路摔了一跤藉機痛哭找媽媽討棒棒糖吃的孩子一般,大有拿傷口展示以壓迫他人的矯情。
見火候差不多了,潘從公便示意王晉等人出去,辦公室裡只留下了他和吳瑞文、彭佳三人。
王晉很識眼色地出門前還把門帶上了,一時間,辦公室裡安靜了下來。
“小彭、小吳,我有一事相求。”潘從公見室內只剩下他們三個人,突然擺出一副很低的姿態,低得作爲年輕一輩的吳瑞文覺得自已好過份。
吳瑞文當然知道政府辦主任什麼樣的職位了,那可是市長身邊的紅人,出行相隨,有時候,他的意思就是市長的意思,更加厲害的是,有時候,市長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
此時,潘從公突然以“求”字來開口,不說身份,就衝着他是自已長輩,吳瑞文就覺得承受不起。
“潘主任,你說。但凡我們做得到的,一定盡力而爲。”吳瑞文趕緊道。
彭佳一聽潘從公這種語氣,就猜想:莫非那位囂張的紈絝和這位潘主任有什麼親密的關係?兒子?不對,剛纔有聽說那個紈絝姓張,肯定不是他兒子,長得也不象。
“好,小吳你這麼直爽,我就不客氣地提一個過份的要求。”潘從公道,“那位打傷你的年輕人,還請二位高逃貴手,放他一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