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完結章(一)
奇二註定是個悲劇性人物。在文頃回到獸人鎮之前,這位看似光鮮亮麗的男人,便因多年前的騙婚問題而被他的妻子在淒冷的夜晚一次又一次地掃地出門。而把他這個秘密抖露出來的,正是前不久臨陣倒戈的鎮長大人。
奇二沒料到,把這看似沒出息的男人逼急了,他真的會耍起狠手,甚至把那些陳年舊賬一件件地翻出來。
如今,唯一的兒子奇用已經被花雲送去了孃家,自己則被這脾氣火爆的女人折騰得不成人形。雖然他總是信誓旦旦地說,自己擁有白虎族的族章,是白虎族唯一的族長,只要花雲不計前嫌跟着他,他們的後半輩子,必定福祿不絕。可花雲卻一點不在乎這白虎族族長的頭銜,一個沒落種族,拿出來當資本炫耀,有何意義?
被這麼無休止地折騰來折騰去,奇二終於狗急跳牆,決定找人收拾了鎮長那人,好拔出這根令人生厭的眼中釘。
暗地裡的手段層出不窮,起先的時候,鎮長與奇二一來二去,鬥得不亦樂乎。不過日子一長,鎮長就發覺,奇二這人遠不如他想得那般簡單,使出的手段一波比一波厲害,甚至到了謀害他性命的地步。
在一個朔月夜晚,鎮長的大宅裡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他摸索着一路來到鎮長的臥房,一根毒針下去,鎮長便再也沒有醒過來。當然,這並不意味着鎮長失去了生命,他還活着,只是閉着眼睛像極了活死人。別問鎮長的大宅爲何不派遣幾個有實力的壯丁看守,鎮長當然也這麼做過,只是那晚當真被那摸黑行進的賊人投了機取了巧——被僱傭來的壯丁都被放了一天的假,他的宅子根本沒有一人看守。
一鎮之長再也無法站起身來料理鎮上的大事,大權自然是要旁落。
奇二已是一不做二不休,便也不打算再束手束腳,對自家女人對症下藥,一陣花言巧語,終於說得對方心花怒放。如今奇二有的是錢,他缺什麼,缺勢,只要把鎮長的候選人名額弄到手,再在各大獸族長老間使點小伎倆,這獸人鎮,在不久之後,便會落到他的手裡。到那時,別說一個小小的鎮長,便是這獸人鎮的所有族類長老,也得看他臉色行事。
奇二幾乎計劃得天衣無縫,花雲也被自家丈夫這幅臆想中的美好藍圖誘惑得滿心歡喜。那些鑽得她心疼的傷心往事頓時被拋擲到了九重天外,一心只想着,以後怎麼當好鎮長夫人,過好她相夫教子的安樂日子。
就在那個天有些濛濛微雨的日子,獸人鎮的長老們受奇二所託,在鎮上最爲開闊的中心廣場舉行了聲勢浩大的信任鎮長選舉儀式,所有人都可以參加,但他們只有旁觀權,沒有發言投票等其他一切實質性的權利。
獸人鎮的鎮民們,不像他們的長老那樣,滿面笑容,嘴角瀰漫着難以形容的爛漫弧度。對於他們來說,這麼多年來的鎮長更迭,從來沒有真正選出戳他們心坎的人物。他們的參加,只是這場選舉的陪襯和附庸。
當那位樣貌頗爲年輕,衣着又相當考究的男人站上選舉臺的時候,鎮民們心裡都有些不樂意,怎麼是他啊?大凡都會發出這樣的感慨。
那位被稱爲奇二的有錢人,據說早年的時候,依仗着花家的實力發了橫財,不僅娶了花家如花似玉的閨女,連帶着家產也分到了不少。他爲這小鎮做過什麼善事衆人倒是說不上來,只知道他與鎮長關係匪淺,看起來還像是好兄弟。
鎮民們當然只看得到模糊的表面,不會有閒情去深究這幾日兩人間發生的恩怨糾葛。
鎮長的家僕小李,雖說對他那位主子也算是積怨已久,但主子交託給自己的事,他還是分得清輕重緩急的。只有他知道,主子自從與文頃兄弟交好,心性儼然比以前好了很多,不但琢磨着怎麼在未來幾年爲小鎮辦出點成績,還絞盡腦汁整治那些企圖對文兄弟不利的人,其中就包括眼前站在選舉臺上,這光鮮靚麗的虛僞男人。
主子雖半輩子視財如命,好歹也在關鍵時刻回了頭收了手,原因大概也有:他的小金庫已經再也塞不下了。不過撇去這些不想,主子也算摸回了點良心。至少比眼前這個一顆心黑到底的男人強上許多。
別人不知,他小李可是對主子和這男人的關係知道得一清二楚,主子怕也是猜到會有此一遭,便把早前準備好的一封信交予他保管。這信裡,就表明了主子對奇二的態度,以及他最終心儀的下屆鎮長人選。
按照小鎮選舉鎮長的規矩,如果上任鎮長投反對票,即便所有種族長老全票通過也無濟於事。如今奇二敢如此堂而皇之地站出來,想必手裡也握着什麼矇騙人的把戲。小李覺得,得在他得逞之前把主子這封信公佈出來,不然,他就對不住自己的良心和主子的信任。
……
文頃與白霄駕着貨車回到小鎮的時候,很意外地沒見到多少人,主幹道上零零散散的老丁,還有就是隨處亂跑的孩子。
“離開一個多月,感覺鎮上變了不少,是發生什麼事了?”文頃對白霄說道。
奇刃翹着二郎腿躺在車廂裡,聽兒子這麼一說,也好奇地探出頭來四處望了望。
“來過這地方嗎?”文頃轉而問他。
奇刃嗅了嗅,“沒來過,”他伸手指指某個方向,“估計人羣都集中到那裡去了。”
文頃與白霄不約而同望去,是中心廣場的位置。
他們拉着小貨車先回了小旅店。現在的小旅店哪還有當初的模樣,門面換了,裡面的裝潢也全都翻了新,乍一看,兩人還以爲走錯了地方。小老闆和幾個熟悉的夥計正在做慣常的清掃工作。店面似乎還沒開張,裡頭倒是桌椅齊整,四壁乾淨整潔,一進門便讓人覺得舒心不已。
小老闆聽見進來的腳步聲,回身過來的時候,眉眼立刻彎起來,“文兄弟,你可回來了。”他疾步而去,伸開雙臂將文頃抱了個滿懷。
文頃拍拍他的背,“一月不見,老闆您倒是弄得井井有條的。”
“你也是老闆。”小老闆心下喜悅不已,“這裡面也有你的出資,你忘了?我這幾天正在招募各種廚師,忖着你怎麼還不回來,你要不回來,這招牌菜色就不好定了。”
小老闆說着,眼光不由瞄向文頃身後,忽地語氣收住,轉而發問:“這位是……”他盯着文頃身後不修邊幅的中年男人。
文頃意識到該做番介紹,“他是我的父親,奇刃。”
被提到父親二字的時候,奇刃本能地挺了挺胸膛,裝模作樣咳嗽一聲,顯示自己多有存在感。小老闆微微笑了笑,之後便斂去了笑容,有些詫異又有些疑惑地盯着眼前這中年男人,似乎怎麼也想不明白,這鬍子拉渣又髮絲髒亂的男人會跟清俊秀雅的文兄弟扯上關係。
文頃可不希望父親髒亂差的形象深刻到每個與他初次見面的人心裡,他還是要點面子的,於是便讓白霄陪同這位極有存在感的男人去洗個澡。
“這次回來,收穫不小啊。”小老闆瞧着猶自搖着尾巴的小豹子。
文頃一看差點忘了,這小傢伙就愛粘着他。他將小豹子抱起來,“它叫白軒,可是白豹族的小王子哦。”文頃眼神就像看着自己的親生兒子。
小老闆細細打量小豹子的外形,忽地跟對方的一對葡萄般的眼睛給對上了,一瞬間小心肝竟撲撲撲地跳,心裡想着,這娃娃怎就這般可愛?
小豹子與小老闆對視一會兒,一下子縮進文頃懷裡,一副害羞的模樣。
小老闆回過神來,示意夥計給文頃倒杯茶,順便把小貨車裡的東西搬進屬於他的屋子。
“文兄弟,知道嗎,今天是小鎮重選鎮長的大日子。”
文頃正想問今日出了什麼稀罕事,一路過來竟看不見幾個壯丁,誰想小老闆冷不丁說出了這番話,倒讓他頗爲吃驚。
“怎麼要重選鎮長,您與我說說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文頃心下衍生出不祥的預感,他遙想起當日離開奇二老宅時的情形,鎮長與奇二幾乎鬧成水火不容的局面,這衝突裡,有些原因也與自己有關。他忖着,若是鎮長出了什麼大事,他是定要站出來說句公道話的,畢竟鎮長與自己之間,算是有些恩情。
小老闆壓低了聲音道:“幾日前,鎮長染上了怪病,說是像個活死人一般躺在牀上,有呼吸有心跳,唯獨醒不過來。每日只有排泄沒有進食,身子是一天比一天瘦,毫無往日油水豐足的模樣。”
此話聽來,竟更添了幾分疑惑。文頃不由蹙起眉頭,細細琢磨起來。
小老闆又道:“今日在中央廣場,小鎮上各大族類的長老,正打算推舉一位新的鎮長,成爲小鎮新的掌權人,大夥兒都被叫去旁聽。文兄弟,”小老闆湊過來,“你可知,他們要選的是誰?”
文頃從複雜的思緒中回神過來,“誰?難道是……”
“我想你該猜到了,”小老闆頗爲神秘地再次降低語調,“就是買了鎮長家舊宅的金主,奇二爺。”
……
小李從人羣中跌跌撞撞好不容易擠到選舉臺前,在奇二宣讀那份不知從何處得來的假冒信件前,他快速跳上木臺,扯起嗓子道:“我是柴術鎮長家的僕人,他突發意外之前曾交給我一份密信,說有朝一日若他遭遇不測,奇二想替代他的位置,便把這封信件拿出來公諸於衆,這上面,有鎮長推舉的真正人選。我雖不是什麼有頭有臉的人物,但敢用姓名保證,柴術鎮長,絕不會擁護奇二爺成爲他的接班人。衆位願意聽我說出真相嗎?”
小李的出現就像一顆重磅炸彈,刺激着在場每個人的耳膜。那些本來是來湊熱鬧的,如今已生出了別樣的興趣,倒想看看事情到底會往哪個方向發展。
有人帶頭起鬨之後,第二個、第三個也相應響起,之後便是成片成片的唏噓聲,一時之間竟有些混亂不堪。
臺上的十來位長老見此情景,也有些尷尬。他們出面之前,是收了奇二爺的錢財的,若是幫不上他的忙,反倒出了洋相,那連帶着他們的黑歷史也會被抖露出來。如此一來,眼前這個叫小李的人,實在是留不得。尤其是他手中那封信,必須在此刻想方設法毀掉,不惜一切代價。
他們絕不能讓鎮民們看到他們醜陋不堪的一面。
不知是誰使了眼色,虛空之中忽地冒出一支箭羽,咻的一聲尖銳嘶鳴,飛速朝小李射過來。小李正懷着激動無比的心情打算拆開信件,卻不想,手指動作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忽地後背一陣鈍痛,他向前踉蹌一步,整個人朝臺下跌去。
作者有話要說:完結時間按照榜單排布時間來算,也就是到10月2日爲止,我所指的這個星期只是9月26日到10月2日…………我絕對是遵守承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