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長耐心的費了半天口水,卻是毫無成果,也不由得惱羞成怒。甩手一個巴掌重重的抽在了樵夫的臉上,那樵夫臉上的黑灰卻是撲漱漱地掉下了一片,顯出裡面白淨的麪皮來。
扮做啞巴的樵夫憤怒的看了一眼什長,心中狂怒的暗想:“你娘子的,時辰就要到了,老子一定要忍住,就看你還能張狂到幾時。只要再過一個時辰,老子非親手宰了你們不可。
今日還真是他孃的倒黴,出門沒看黃曆。怎麼偏讓老子碰上這幾個倒黴蛋,出師不利啊!這次回去怕是要被宋定他們幾個給笑死了!”
另一個伍長不知從哪裡端來一盆半渾不清的水,哈哈笑着說道。
“哈哈!正好昨夜老子的洗腳水還沒倒,今兒正好給這個裝聾作啞的混帳東西洗洗臉!讓這混小子醒醒神,想在咱們老大眼皮底下矇混過關,那是門也沒有呢!”
“就是,也不想想咱們老大是誰,那是襄陽第一神眼,捉姦從來是一捉一個準啊!”
一個郡兵有些激動的叫道:“陳哥,你昨夜終於洗腳了嗎?那可真是太好了。老天,你怕是有半年沒洗了吧!今晚上睡覺可以不用挨薰了!”
看着那陳哥轉黑的臉,連忙轉口道:“這、這洗腳水留的妙極了,給這不開口的臭頭洗臉倒正好。陳哥你還真是有辦法呢!”
當人自覺佔到了強勢的地位時,總是會想出些讓人難以忍受的惡毒手段,來折磨那些弱勢的人,好象只有這樣才能讓他們的心裡更加的快樂。
那伍長陳哥恨恨的瞪了一眼那個郡兵,轉身把一盆帶着異味的冰水潑到了裝聾作啞的樵夫臉上,令他強壯的身體也打了個哆嗦。衝去了淡淡的鍋底灰,顯出一張年青、白淨的俊臉來。
如果孫策也在這裡。就會發現這個人,正是昨夜代周善向他回報情況的那個叫成當的隊率。
城門處所有的守衛都是前仰後合的哈哈大笑起來。彷彿能虐待這個小白臉奸細,這就是最讓他們痛快的事情。
看來這原本無聊的上午有樂子可以消遣了,用洗腳水給樵夫洗臉的表演吸引了他們全部的注意力,再也沒有人察覺到城門往來的人流中,偶爾有幾個眼露怒色的販夫商賈經過。
離西城門不遠的一條小巷子裡,幾個打扮各異的壯漢聚在了一起。
其中一個推着一車滿街漂香的糞桶,農夫打扮的強壯漢子,正與一個商賈裝扮的中年人商量着什麼事。只是那糞桶的氣味讓人退避三舍,就算偶然有人路過,也不會有人關心這些奇怪的談話組合會在說什麼話。
“軍候!成當兄弟方纔出了些意外,被西門的城守軍捉住了,眼下正在折騰他。
不過咱們這一隊的兵器,可是有一半藏在他的柴擔裡,屬下怕那些衛兵發現,泄漏了我們的計劃,正讓兩個機靈些的兄弟在那邊盯着呢!”
這壯實的商賈卻正是從另一個城門入城的周善,他一聽頓時皺眉道。
“怎麼會這樣!不過再有半個時辰,將軍他們就會發動,我們務必要奪佔並守住一個城門。要是城衛發現了大量的兵器,只怕會馬上封城大搜。那我們的謀劃只怕就要出紕漏了。”
沉思片刻,周善決然說道:“既然如此,宋定你就帶自己的一隊負責奪佔西門,我會另派徐顧那一隊支援你。不過其他的兄弟都要在城中放火、引發騷亂,沒有多餘的人手了。再有意外你自己看着處置。實在不行,你只有提前動手。那怕是你們全部戰死,也要給我守住城門。
記住!無論如何,你們必須完成任務!不要給咱們江東軍星火營臉上抹黑!”
說到最後,語氣卻是變得極爲嚴厲。那宋定的黝黑的臉色也白了一白,馬上就堅定的應道。
“軍候你放心,有一百多兄弟,我們一定會守住城門的。誰讓咱們是江東星火營的呢!”
語氣堅決,卻是有着一種無法形容的自信與驕傲,江東軍星火營的榮耀已經深深的刻到了他們的靈魂中。
周善滿意的點頭,喚過在一旁待命的一個大漢交待了幾句:“好!你們去吧!”
衆人迅速分散,向着各自事先定好的目標行去。
宋定與徐顧低聲的交談幾句,徐顧笑道:“小宋!我們還是分開行事,我可不想和你一起去送大糞。呵呵!實在是太香了!香得讓人受不了!你放心,我們隊的人就跟着你,你們一動手我們就上。”
宋定不服的低聲道:“屁!你還沒我大呢,叫我小宋!真是屁大的孩子也想當老大!不跟你一般見識,老子要發兵器了。”
也知道自己的僞裝太過下流,不過爲了萬無一失的把兵器運入城中,只好如此。
宋定唸完打開一個糞桶,裡面卻是乾淨的很。他打了個招呼,讓周圍潛伏的兄弟們過來領武器,做戰前準備。
城門處的消遣還在繼續進行中,兩個守衛興致勃勃的看了一會兒表演,覺得身上有些發冷。守衛甲攏着袖子輕輕的跺着腳,抽了兩下鼻子對守衛乙說道。
“兄弟,冷不!這鬼天氣真他孃的不是人過的!”
守衛乙同樣的抽抽鼻子,一臉苦相道:“誰說不是呢!他孃的這鬼天氣,真是冷的要人命,這時候要是有堆旺旺的火烤着就爽快了!”
話音未落,兩人的眼睛不約而同的,落到了剛纔被樵夫放在地上的兩捆乾柴上。嘿嘿奸笑兩聲,兩人向着柴捆走去,出手擡起其中的一捆,準備移到靠牆的角落裡去。
守衛甲笑着說道:“咦!看不出來,這個小白臉還真有力氣,挑得起那麼大的兩捆柴。怕是要有兩百來斤呢!這一捆少說也要百多斤!”
守衛乙接着道:“嗯!這麼多柴應當足夠燒到下午換崗了,還不用花上一文錢。今兒這崗上的還真是舒坦,有免費的小戲看還有火烤!
呆會下崗了,把這奸細往府衙一送,上面少不得還要有幾貫賞錢可分。連晚上的消遣也有了,哈哈!跟着咱什長老大還真是有好日子過!”
守衛甲滿臉明白的微笑:“你小子,又要去找你的老相好了,那點拼命撈來的錢都填了她那無底洞了!你還不後悔嗎?還是尋機同哥哥一樣找個媳婦,安穩的過日子來的好!”
守衛乙苦笑着:“咱這樣的人,誰知道能活多久!萬一哪天有個三長兩短的,平白害苦了人家。還不如象兄弟這樣,人錢兩清,概不相欠來得乾淨!”
想到自己的生命無常,兩個郡兵都陷入了沉默,專心的擡起柴捆來。想要早些點燃火堆,來溫暖一下發冷的身體和內心。
正當兩人放下柴,準備點火時。一陣激烈的吵鬧聲從城門旁傳來。其他守衛都圍着看什長審那俘虜,只有他們兩人離着城門最近。兩人心不甘願情不願的放下了手上的事,罵罵咧咧的走向城門。
只見兩個衣衫截然不同,卻都是高大的壯漢正撕扯着,扭打在一起。看情形還挺激烈。
兩個衛兵嚷嚷着上前,隔開了兩人。詢問了半天,扭打的兩人卻是你一言我一語,各說各自有理。兩個衛兵卻是終於明白,事情其實很簡單。
也就是挑着一擔米,入城糶賣的漢子的米袋子有些髒。偏偏入城時人流擁擠,不小心把那個書生樣的漢子的新衣服給弄髒了。書生要他賠償,漢子沒錢,自然不願意賠,偏偏嘴巴上又有些厲害,一時口角不下。
理論到後來兩人都是來了火氣,乾脆不講道理了,就在城門裡擺開了陣勢,要憑身手打過一場再說。這樣精彩的熱鬧,當然少不了好奇心重,參與圍觀的人羣。
城門裡原本並不寬敞的通道一下就被堵個嚴嚴實實。一時間,吵罵聲,報怨聲充斥了城門洞裡。兩個衛兵一聽都是氣的發火,給兩個鬧事的人每人一個大腳。
憤怒的罵道:“你們吃屎了!肚子裡撐着沒事找抽吧!你娘子的這麼一丁點兒的破事,互相讓一步不就鳥事沒了,還要搞得這麼不和諧。想死都跳護城河去!都滾蛋,再要是在城門口鬧事,當心老子拿你們當奸細,送府衙裡換賞錢!”
那書生還憤憤不服的叫道:“可是這是我今日纔剛上身的新衣裳,我可是應了媒人的話去見未來岳丈的。要是他嫌我穿得不體面,看不上我,我豈不是虧大了。兩位軍爺你們可要給句公道話啊!”
兩個守衛一聽敢情這是個相親的,頓時是反應各異。
衛士乙正想着自己還娶不到媳婦傷心呢,憑什麼你這人模狗樣的書生就能娶。衝上前去就是一個大腳把書生踢倒在地,而衛士甲一樣衝上去,卻是一腳踹倒了賣米的漢子。
“叫你去相親!老子最恨去相親的了。還要見老岳丈!再不滾,老子讓你去見老天爺!不知道人家賣米的混口飯吃不容易嗎?”
另一個卻是罵道:“叫你不長眼,弄髒了人家的新衣,你不曉得人家要去見未來岳丈會有多苦嗎?一點也不體諒人!給老子賠禮,賠錢!”
兩個有着不同生活經歷的人,卻是有着完全不同的處事態度。卻是把兩個同樣遭遇,被踢倒在地鬧事人搞得暈頭轉向。
兩人相視一眼,都是苦笑不已,這還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了。
不約而同的說道:“兩位軍爺,我們不鬧了,行不。我們就滾,這就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