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啊……一直是你爹一塊心病哪!”孫老爹感嘆道:“這事說來也怪,我往常去後山那片林子放牛,也都會靠坐下松樹下歇息,昨兒往那一坐,就覺着屁股下面那土有點怪,找了塊尖石頭颳了幾下,嘿,那土下面就露出一點瓦色,我就接着挖,就是這罈子酒了,還真是稀奇!”
“原來,爹說的是真的?我那會子年輕不懂事,每每聽爹說起,還都以爲他是在逗我玩呢!敢情,是我一直都不能理解爹的心,他當真給我埋了酒……”孫氏喃喃道,接過那酒罈子,手指輕輕摩挲着,神情不由帶着幾分黯然愧疚,樑愈忠在一旁輕輕拍了拍孫氏的肩,無聲的安慰她。
“好多年的日曬雨淋,當初系在樹枝上那紅布條早就爛了掉了,嘎公當年找不到也不稀奇。”錦曦道,挽住孫氏的手臂,道:“娘也不必難過自責,如今,大嘎公找到了這壇酒,這也算是嘎公冥冥中有靈吧!娘這酒失而復得,想必嘎公在天有靈,也覺着欣慰了。”
“曦兒說的正是,玉真啊,你可別難過了,你現在懷着身子,可要高高興興的纔好!”孫老太連聲勸慰孫氏。
“愈忠啊,這酒找到了,今個晌午咱爺倆好好來幾盅?”孫老爹道,樑愈忠撓着腦袋笑,這酒埋了二十多年了,真正的陳罈老酒,是男人誰都稀罕,何況,孫老爹這也是好心想幫錦曦嘎公完成夙願。
孫老太連聲道好,孫氏也抹了淚,道:“那我晌午飯多炒幾個小韭菜。”
錦曦突然笑吟吟過來,從孫氏手裡接過那酒罈子。道:“大嘎公,爹,我有一個不情之請,希望你們能成全。”
“怎麼,曦兒也要喝一杯?那可不成,小姑娘正長身子呢,受不得!”孫老爹摸着錦曦的頭,笑呵呵道。
錦曦抿嘴一笑:“大喝傷身,小酌怡情,等會子我給倒出一碗來。留作大嘎公和爹對飲,剩下這罈子裡的酒,就送曦兒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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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曦得到了那大半罈子的老酒。寶貝似的去了竈房,興致勃勃的搗鼓起自己的新產品來。
循着記憶裡花露水的配方,把幾種有驅蚊功效的花草糅合在一起,有七里香,逐蠅梅。驅蚊草,艾草,把這些花草糅合在一起,然後擠出裡面的草汁和花汁,跟薄荷的提取液混合均勻,留着備用。這是第一步。
第二步就是把山泉水在鍋裡燒沸,蓋上鍋蓋,單留一根鏤空的茅草竿子從鍋裡伸出來。然後從那茅草竿子裡一滴滴流出來的就是蒸餾水。
第三步是把蒸餾水跟驅蚊花草提取液混合均勻,再找着四比一的比例,兌入那壇成年老酒。
至此,錦曦的純天然花露水便誕生了,雖然因爲條件的制約。跟現代的各種花露水成分有點差異,但本質是不變的。都是能起到驅蚊的功效,因爲加入了薄荷,還能在炎炎夏日帶來清涼的體驗。
原本錦曦還想加入蛇膽提取液,可那蛇卻不易得來,錦曦只好把蛇膽這一項給抹了。
除此外,錦曦還取了好幾種香氣不同的花,擠出花汁,如此一來,這些花露水便不再單一,跟香胰子那般,有各種不同香味的,顧客們在購買的時候可按照自己的喜好,進行挑選。
當一家子人,還有孫老爹都被邀請過來看錦曦的新成品時,大傢伙都吃了一驚,誰都沒料到,那罈子老酒竟然還能用到這裡面,而且,因爲摻和了老酒的緣故,錦曦的花露水聞起來更是醇香四溢,讓人愛不釋手。
“你爹要看到他的酒,助咱曦兒搗鼓出這些新鮮又實用的好東西來,在天上也能笑出聲。”孫老太感慨良久,大家都不做聲,但每個人臉上的神情都是贊同的,這纔是真正的物有所值,遠比全灌進肚子裡更讓人回味無窮。
錦曦是三月頭上回來的,原本只打算回來待七八十來天,沒想到這一忙活起來,就呆了整整一個月。在這一個月時間裡,她製作出來了一大批東西,有香胰子,洗頭的,洗臉的,洗澡的,還有花露水,蚊香,還研究了好多種可供食用的蜂蜜花露,蜂蜜花茶。
後山茶園裡的春茶也採摘了,炒出了綠茶,黑茶,紅茶,一併裝好只等着去鎮上就給茶香軒那送去。
錦曦看着孫氏一日日變化的大肚子,再看看孫老太和錦柔,老的老小的小,能顧得過來穿衣吃飯的活計,順便伺候點菜園子就不錯了。茶園基本上是孫老爹和樑愈忠在照看,除此外,兩家雖說今年沒有春耕,都把土地租出去了,但山坡下還有兩塊地都種着麥子和油菜,這些都要靠樑愈忠一人打理,實在是忙不過來。
錦曦思考了一番,便跟家裡人商議,等回頭把這批茶葉送去茶香軒,結算了銀錢,便讓孫氏在她那些相交的婦人中,僱傭兩三個利落的婦人專門打理茶園,孫老爹只要適時的去茶園轉轉起個監督作用便成,如此一來,樑愈忠這個壯勞力便能省出來,一門心思的打理兩家的麥子和油菜。
一家人找了孫老爹過來一道商議了下,都贊成錦曦的這個提議。
眼見着該製作的東西都做的差不多,茶葉也炒好了,錦曦自然迫不及待想要送去鋪子裡售賣,好根據售賣情況再做後續的調整補漏。
轉眼時間已經到了四月初一,再過四天也就是四月初五就是清明節了。
照着這一帶的規矩,清明節是重要的節日之一,樑愈忠他們即便跟老樑家分家另過了,也得回去祭拜祖先。
孫氏如今五個多月了,肚子又長了好多,不過因爲正處懷孕中期,也相對穩定了些,便跟樑愈忠商議。清明節一家四口都回老樑家一趟。
四月初三的時候,樑愈忠和孫氏,帶着錦曦錦柔兩姐妹,挎着草紙香燭,拎着各色瓜果供品,去了孫家溝後面的臥牛坡,給長眠在那裡的孫氏的爹燒了香,磕了頭,孫老太和孫老爹瞧見這一家子如此孝順虔誠,心中頗感欣慰。
四月初四。樑愈忠架着孫老爹家的牛車,帶着孫氏娘三,還有錦曦的那一大批成品。在孫老太和孫老爹的目送下,出了孫家溝。
這一趟是這樣計劃的,四口人今個先去鎮上,把成品送去鋪子裡,夜裡就歇在千里香包子鋪。等初五早上再買了東西,回老樑家,燒過香就回孫家溝。
孫記鋪子裡,因爲快要過清明,上門來購置香燭黃表紙的人,絡繹不絕。張掌櫃和孫玉寶。都在鋪子裡忙得沒有停歇。鎮上劉員外家訂購了一大批香紙炮仗,孫二虎駕車親自給送去劉員外府上。
於是,樑愈忠一家四口到的時候。就不見孫二虎,錦曦讓錦柔陪着孫氏去了隔壁的隔壁的千里香鋪子,自己則和樑愈忠一道,把牛車上的貨品往後面的小庫房裡搬,在這之前。她早把每種貨品都挑了幾件出來,作爲試賣品放在一邊。
前面鋪子裡好不容易忙過一波高峰。錦曦帶着那批試賣品來到前面鋪子裡,張掌櫃和孫玉寶都新奇的圍攏過來,看錦曦一樣樣的介紹起這回的新貨,主要是新貨的效用,如何使用,然後便是如何定價云云。
“二虎跟我說,你這回在孫家溝一待就是一個月,鐵定又是在搗鼓新貨!還真被我們給猜對了!”孫玉寶把玩着那些花露水,笑嘻嘻道。
張掌櫃雖然早已從孫玉寶他們那得知這孫記鋪子裡的特色貨品,都是眼前這錦曦姑娘親手製作的,但這會子又看到這些竹子瓶裡面的花露水,不同顏色和氣味的香胰子,張掌櫃還是忍不住再次驚羨,看錦曦的目光不由帶起更多的敬佩來。
“奇貨可居啊!過了清明節,這天氣很快便要熱起來,錦曦姑娘這回製作的貨品,入夏正好大派用場!這幾日顧客上門,我就給他們推薦推薦!”張掌櫃摸着鬍鬚道,已經和孫玉寶一道,把那些花露水之類的東西,分門別類放到貨架上準備售賣。
“那就有勞張掌櫃多費心了,那這裡你們先忙着,我先過去千里香那邊。”
孫記和千里香中間,隔着一戶人家,出了孫記的門,錦曦腳步輕快,幾步就走到了千里香鋪子門口。
這個時間段,早飯剛過,距離晌午飯又還有一個多時辰,這段空檔期孫玉霞他們可以鬆口氣歇息一會。
錦曦進門的時候,琴丫正在給一個男人打包香脆老婆餅,鋪子裡打掃的窗明几淨,沒有其他顧客,不顧,其中一張桌子上,卻圍坐着孫氏,孫玉霞和錦柔。
孫氏和孫玉霞正說說笑笑,錦柔乖乖坐在一旁,眨巴着明亮的大眼睛在鋪子裡到處看,一手捏着一隻艾窩窩,另一手拿着一塊棗泥糕,粉色的腮幫子一鼓一鼓,顯然正吃得歡。
“姐,這棗泥糕比上回娘帶回去那塊更好吃,你咬一口!”錦柔瞧見錦曦進來,眼睛一亮,把手裡的糕伸給錦曦。
錦曦搖頭笑道:“這棗泥糕剛剛做出來的熱乎勁兒,自然比冷卻的口味更佳。姐姐不吃,你愛吃就多吃些。”
“姐,那我回頭能吃那個東西麼?我這會子吃不下,晌午飯的時候吃,成不?”錦柔開心極了,指着牆壁上畫着的圖樣問錦曦,錦曦笑着摸了摸錦柔的腦袋,聲音不由帶上寵溺,道:“你難得過來一趟,今個這鋪子裡只要是你想吃的,姐都讓你吃一遍,只要你肚皮夠大!”
“大,大着咧!”錦柔高聲道,惹得孫氏他們又是一陣笑。
“等會晌午飯就在鋪子裡吃,大姐,你先吃碗水餃墊下肚子!”孫大虎從後面出來,手裡端着一海碗飄香水餃,放到孫氏面前。
孫氏驚訝道:“路上吃了乾糧,不餓的,這一大海碗,我哪吃的了啊,大虎你這……”
“姐,你就放開了量吃吧。你可不是一張嘴,再多也該吃得下!這水餃啊是牛肉餡兒的,大虎新搗鼓出來的,一碗十二隻,要賣二十文呢,每天定量,顧客們可稀罕了,你還沒嘗過吧?趕緊嚐嚐,好給大虎指正指正。是吧大虎?”
孫大虎是典型的好男人,如今還被孫玉霞給錘鍊成了竈房一把手。他在一旁除了嘿嘿的笑便是連連點頭。
一平碗賣二十文,那她面前的這一海碗得賣多少錢啊?孫氏既感動又心疼:“我隨便吃點啥就成,那還讓你們這麼破費呢……”
“不破費。誰讓咱曦兒這麼能耐呢,大姐你放心的吃,這鋪子的老闆是曦兒,我們就是借花獻佛,你還怕把她給吃窮咯?”孫玉霞最喜歡拿錦曦打趣。
錦曦也毫不示弱。上去扶住孫氏的肩,笑道:“娘,既然這是小姨和姨夫一番心意,你就吃吧!大不了我再從小姨的月例裡面扣了就是了!”
孫氏被這兩人給弄得哭笑不得,嘆了口氣拿起筷子,道:“真拿你倆沒辦法。好,我吃!”
“這就對了嘛!”孫玉霞和錦曦異口同聲道,兩人相視一笑。神情皆說不出來的愉悅。
翌日就是清明節,樑愈忠一家四口帶着祭祖的東西,在千里香吃過早飯後,便趕着牛車去了金雞山村老樑家。
牛車剛剛拐進老樑家前面的那條青石板路面,迎面過來一輛馬車。跟樑愈忠的牛車擦肩而過。
“爹,剛過去的那輛馬車上。那趕車的人我見過,那會子大伯他們從鎮上押東西回來,都是租賃那馬車伕的車呢!”錦曦跟樑愈忠道。
“瞧着剛纔那馬車過來的地方,應該就是你爺家,想必是你大伯回來了罷。”孫氏道。
“甭管誰回來,反正我們這四口人祭拜完了祖宗,就回鎮上去!”樑愈忠不以爲然道,原本是決定祭拜完了就送孫氏和錦柔回孫家溝的,但錦曦和錦柔臨時起意,要去鎮上扯夏天的衣裳,便推辭了一日。
樑愈忠四人下了牛車,一進門,就瞧見洪氏端着一把小凳子坐在房門口,手裡捧着一碗湯水在埋頭呼嚕呼嚕的喝,邊上站着樑禮青和樑禮柏,兩人眼睛直愣愣瞅着洪氏的碗裡,一股肉香味從那裡面飄出來。
錦曦輕輕咳了下,洪氏擡起頭,瞧見走進來的樑愈忠四口人,洪氏咧嘴一笑,捧着碗站起身。
洪氏穿着一身藕荷色的春裳,肩上還繫着一塊五彩斑斕的披帛,頭髮簡單的挽起個婦人髻。時隔兩月,她的肚子高高隆起,已然是大腹便便一副隨時準備待產的樣子。
眉毛修剪過,又黑又長斜如兩鬢,眼窩有點往裡陷,讓她的眼神看起來,有一種說不出的陰鬱。高高的鼻子下面那張嘴脣有點豐厚,笑起來的時候,露出上排牙的牙齦。雖略施了薄粉,卻還是蓋不住她眼角細細的眼紋,尤其是笑起來的時候,那些眼紋就更密集了,似乎比孫氏小不了幾歲,根本不像是二十出點頭的少婦。
錦曦目光一掃,把洪氏的裝扮納入眼底,而洪氏的目光,卻明顯在大踏步進門的樑愈忠的身上轉了一圈後,再落在他身後的孫氏娘三身上,笑吟吟道:“唷,四叔一家回來過節啦?路上辛苦了吧?”
樑愈忠目不斜視,嗯了一聲,便越過洪氏徑直往前走。
錦曦和錦柔一左一右挽着孫氏的手臂走過來,孫氏跟洪氏基本上不熟,也不知道說什麼話好,聽錦曦說過洪氏新婚沒幾日就吵着回了孃家,孫氏總不能問‘你幾時回來的?’這樣的話吧?於是,孫氏只能溫和一笑,對洪氏點點頭,道:“哦,是禮輝媳婦啊。”就沒了下文。
錦曦如今已經到了孫氏的肩膀往上一點,洪氏的身量跟孫氏差不多,她站起身跟孫氏打招呼的時候,錦曦正好掃了眼她碗裡的湯,錦曦眉心跳了下。
“大嫂喝什麼湯呢?這麼香。”錦曦很平常的口氣,就像在跟人閒聊時的詢問。
洪氏愣了下,隨即笑了笑,口裡說着:“唷,這不禮輝不在我身邊,公公體恤我,從鎮上送回來一副豬肚子,婆婆就給我熬了豬肚湯。說孕婦喝豬肚湯對胎兒有好處。三嬸這月份也不小了吧,讓三叔給弄副豬肚子回來熬湯補補身子也不錯呢!”
不知是有意識還是無意識,洪氏說話的時候把那碗口背到了身後。而且她在說話的同時,目光還朝那邊的樑愈忠瞟了一眼。
錦曦目光眯了眯,孫氏微微一笑,道:“豬肚湯着實養料充足,你三叔也給我弄過。”
洪氏瞟了眼站在天井旁等這娘三的樑愈忠,掩面咯咯笑了笑,道:“三叔是個會疼人的,三嬸你可真有福氣呢。”說完。她的眼波又朝那邊的樑愈忠飄了過去。
孫氏沒有察覺洪氏飄忽的眼神,只覺着被個侄媳婦如此調侃有點臉紅,低下頭尷尬笑了笑。便不做聲。
錦曦接過話茬,道:“大嫂,這裡風大,你還是回屋去喝豬肚湯吧,仔細喝了風鬧肚子。那就辜負了大伯對你的一番好意了。”
錦曦對洪氏這眉眼亂拋的行爲心內不爽,‘大伯’兩字故意咬字重一些,洪氏眼神沉了一分,隨即裝作聽不懂,笑道:“曦兒妹妹多慮了,我公公那人最爲和善呢。那我就不耽誤三叔三嫂了。剛爺還提起了你們一家子,你們還是趕緊去後院吧,回頭再請三嫂來我屋裡坐。”
洪氏說完。又朝樑愈忠那邊笑了笑,樑愈忠的目光卻落在裡面裡堂屋的神龕處,絲毫沒有搭理,洪氏嘴角跨了幾分,端起碗轉身回了屋子。
早在樑愈忠四口人進門的時候。樑禮青和樑禮柏便一鬨而散,撒丫子跑去了後院。
錦曦扶着孫氏。輕聲叮囑她注意腳下。
“姐姐,大嫂吃的是豬肚嗎?怎跟上回娘吃的那豬肚香味不一樣咧?”錦柔壓低聲問。
孫氏倒沒留意這些,只道:“許是燉法不同,又摻和了別的補品的緣故吧!”
錦曦卻是翹着嘴角笑了笑,道:“她那碗裡壓根就不是豬肚。”
“那是何物?”孫氏輕聲問。
甭管那湯裡面摻和了什麼補品,豬肚的色澤錦曦都能一眼認出來,誰讓她的早點鋪子裡,如今又加入了煨湯這一項呢?晌午飯和晚飯的時候,鋪子門口那隻比人還要高的大缸裡面,可是煨着各種滋補的湯水哦,有幹菌老鴨湯,豬蹄黃豆湯,豬肚枸杞湯。
錦曦思忖了下,道:“我這會子也不能確定,不過鐵定不是豬肚就是了。”錦曦道,從那湯裡漂浮這的嫩紅肉片來看,錦曦心內閃過一個猜測,眉頭下意識皺了下。
很快便穿過了裡堂屋的側門,來到了後院。
後面院子裡,飯堂的那把八仙桌擡到了院子裡,老樑頭正帶着樑俞駒兄弟站在桌邊忙着裁草紙,裁好的草紙,要用一種正方體木製的大寶印,在草紙上面重重的壓一下,大寶印的底部鑿了整排的圓圈圈,被重重壓過的草紙上面,會留下一排排一列列整齊的圓印記,每一個圓印記象徵着一文錢。
竈房門口,譚氏正指揮着金氏楊氏在那淘米洗菜,不見樑愈梅和樑錦蘭的身影。
瞧見樑愈忠一家四口進來,樑俞駒頭也不擡,直接無視。
“喲喲,今個什麼日子,咱家做清明,怎麼把老三一家給招來了?”自打閨女和婆娘都被錦曦明確拒絕,並因錦曦而掉入天井後,樑愈林便在心底把樑愈忠一家四口很惱恨上了。
“二哥說話真奇怪,照你這般說,那我分出去另過,就不是老樑家子孫了?”樑愈忠也沒跟樑愈林客氣,直接就頂回去。
樑愈林翻了個白眼,哼了一聲,目光在孫氏和錦曦姐妹身上掃過,輕蔑道:“都分出去那鐵定就是不一樣的,祖宗們心中那也有個親疏遠近的評判不是?再說你來就來,拖着婆娘帶着閨女的,擺明着幾張大嘴回來啃咱一頓飯啊,這可不地道!”
樑愈忠氣得眉頭緊皺,他們四口人一路顛簸來這,就是爲了履行晚輩的義務給祖宗燒把紙,真沒想要啃老樑家一口飯,甚至一口茶。
樑愈忠還沒來得及反駁,錦曦已經開了口,看着樑愈林,譏誚一笑,道:“我爹和二伯都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分出去也只是個形勢罷了,哪有什麼親疏遠近之分呢!不過咱老樑家祖宗要真地下有靈,八成早被二伯你給氣背過去了,爲何呢,就爲二伯以往做過的那些糊塗事,把爺奶都給氣到了,祖宗的臉估計也都給抹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