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園後面是一片山坡,青青的草的春日的微風中輕輕擺動,五顏六色的小野花從草叢中探出身姿,野牽牛,金盞花,杜鵑花,如星星點點,遍地開放。
樑愈忠帶着錦曦錦柔姐妹,爬過那座小山坡,去到後面那個小山凹裡,一條小溪流潺潺而下,從山凹裡穿過,溪水清澈透明,能瞧見水下圓滾滾的小石頭,以及水中嬉戲的小魚。
溪水兩岸盛開着鮮花,粉紅的桃花,雪白的梨花,金黃的迎春花……有錦曦認得的,也有錦曦說不出名兒來的,五光十色,幽香馥郁,像比賽似的聚集在這幽靜的山凹裡,爭奇鬥妍,美得目不暇接。
錦曦三人都被眼前這幅美景給震懾住了,這要換做以往,錦柔鐵定會去追逐花叢中嬉戲的蝴蝶,但現在,她不會了。
因爲姐姐跟她說過,等到春暖花開的時候,要收集好多好多的花,這些花,經過一番加工製作,都能變換成響噹噹的銀錢。有了銀錢,就能買自己細化的東西。
“爹,姐姐,咱們開工吧,比一比看誰等會先摘滿簍子,誰就是摘花的贏家!”錦柔咯咯笑着,率先取下背上的篾竹簍子,蹲在花叢中。
錦曦和樑愈忠相視一笑,也都解下背在身上的簍子,忙活起來……
錦曦意外而又驚喜的發現,這一帶的山凹裡,真是包羅萬千啊,只要是這個季節盛開的,錦曦都能在山中找到。
其中就有一種特殊的花,讓錦曦眼前一亮。
那花顏色靚豔,花朵初開時常爲黃色或粉紅色, 隨後逐漸變爲橘黃色或橘紅色, 最後呈紅色,。錦曦在草叢中找到一叢這種花的時候,它的花瓣正處於淡淡的紅色。散發出一種很獨特的香味,很濃烈但卻不刺鼻。
錦曦想起來這種花,那還是她上一世任教的時候,同一間宿舍的同事就曾擺過這樣一盆花在窗臺,據那同事說,這種花在她老家那邊驅蚊效果極好,大家都叫它驅蚊七變花。
既能賞心悅目又能驅蚊,長在曠野中,花市極少有賣,沒想到時隔這麼久以後。錦曦竟然在這山凹裡,找到了驅蚊七變花,差點欣喜成狂。
一連好幾日。都是風和日麗的好天氣,錦曦他們每日早飯後必定先去茶園轉一圈,接着便進山凹裡去採摘花花草草,孫氏和孫老太留在家中,負責清洗和挑揀。然後自然風乾。
估摸這這批花采摘的差不多,錦曦這日早飯後沒有出門,就坐在家裡的院子裡,開始整理起這幾日來的採摘成果,孫氏和錦柔都在一旁幫忙。
接下來的幾日裡,錦曦和樑愈忠他們可謂是忙得腳不沾地。錦曦挑選了十多種顏色和香味各異的新鮮花朵。擠出它們的花汁,用在日用品的製作加工裡,做出了一批不同顏色。不同香味的香胰子和洗頭洗面的液膏,爲了裝納那些液膏,樑愈忠專門從山裡伐了一批竹子回來,鋸成長短一致的圓柱體,上下盤封住。中間鏤空,竹子外面雕刻出不同的花紋。每一種花紋都代表着此種液膏攙和的花香,有的是迎春花,有的是海棠,有的是百合,如此衆多。
對於那些可以食用的花瓣,錦曦把它們風乾後,研磨成細細的花沫子,裝在不易發潮發黴的牛皮紙袋裡,到時候她要帶到鎮上的千里香鋪子去,用在那些小吃糕點裡,做出各種風味的糕,酥,餅和粥,肯定能招徠顧客的喜歡。
“曦兒,你採那些香噴噴的花倒是沒什麼,這些艾草什麼的,氣味刺了點,你採回來做何用呢?”孫氏問道,因爲她看到錦曦有一隻篾竹筐裡,裝的一些花花草草,跟尋常觀賞的不一樣。
錦曦笑了笑,看了眼自己那一籮筐有藥用價值的花花草草,道:“娘,您可別瞧不上眼那些,我可是有大用處呢,這不,都已經是三月中旬了,等再過一兩個月,天氣漸漸炎熱起來,各種蚊蟲蒼蠅就都出來了,我要用它們來驅除蚊蟲呢!”
孫氏聞言便笑,道:“你這傻閨女,這不時候還早麼,等到天熱起來,那時候再去採呀,艾草和野篙那會子長勢旺,好編火繩呢!”
錦曦知曉,這個時空的人們,夏天驅蚊蟲,可沒有那些現代化的蚊香花露水。富貴人家通常習慣在身上掛香囊,香囊裡裝着的是一些有驅蚊效用的中藥材,如霍香,薄荷,紫蘇,菖蒲,香茅,八角茴香,陳皮,柳丁皮,肉桂, 丁香等。
一般的人家,是用不起這樣的香囊的,擱在鄉下人家,通常會準備很多艾草和野篙過夏。
如孫氏口中說的那般,把晾曬乾的艾草和野篙編成一根根的粗繩子狀,夏日的傍晚點燃,又叫燃火繩。拿着火繩在前屋後院每個角落薰一把,也能驅除蚊蟲。
“娘,我這回不是要做火繩,我是要做蚊香!”錦曦笑眯眯道。
“啊?蚊……香?是蚊子用的香料不?”孫氏驚訝道:“那該怎麼做呢?”
錦曦眯了眯眼睛,搖了搖頭,故作神秘一笑。
孫氏也跟着微笑搖頭,她知道,閨女但凡要製作新東西之前,都會這樣習慣性的神秘一把,孫氏不再追問,眼裡卻充滿期盼。
想到就去做,錦曦不喜歡拖拉。
雖然這個時代沒有現代那些先進的萃取工具,但錦曦不覺頭痛,人的智慧永遠是無窮的,沒有現代工具,只要有竈臺大鍋和空心的茅草竿子,錦曦照樣能弄出這些驅蚊草的提取液來。
接下來的功夫裡,村裡人都瞧見孫玉寶家院門緊閉,沒有人出入,竈房煙囪裡卻一整天都有裊裊炊煙飄出,院子裡,也傳來不停歇的切剁之聲。
兩天後的早上,孫老爹來孫玉寶家串門,手裡還拎着一隻酒罈子。
一進院子門,就瞧見院子中間的小石桌上,擺着一面大大的篩子,篩子裡面平鋪着一根根筷子粗的東西,外形一致卻顏色各異,有紅色,白色,黃色,黑色,綠色,還有墨綠色,空氣中彌散着一股奇怪的香味,孫老爹鼻子尖,能嗅出這些筷子樣的東西里,混合着艾草和野篙的獨特清香氣息,但卻又摒棄掉了那種嗆鼻的氣味,聞着讓人很舒服。
“大哥,你瞧着這些東西像什麼?”孫老太在一旁笑眯眯的道。
孫老爹拿了兩根在眼前仔細打量,道:“香燭?”
孫老爹口中的香燭,其實就是過年和祭祀時候燒的那種條狀香。
“大哥,你說對了一半,這東西叫蚊香等到過夏的時候,咱拿出來在屋子裡點幾根,比那火繩驅蚊來的方便!”孫老太解釋道,爲了讓孫老爹更相信,她讓錦曦拿了火摺子過來,挑揀了其中一根晾曬乾燥的蚊香點燃,嫋嫋青煙從頂端飄出來,艾草和野篙的氣息中還混雜着淡淡的花香。
“這是……七里香?”孫老爹訝異,住在山裡的人,對山裡的花花草草的認識,比外面人要多的去,孫老爹幾乎一口就報出了花名。
“哈哈哈,正是七里香。”孫老太笑起來,摸了摸錦曦的頭,無不自豪道:“曦丫頭說了,用這花香不止不會破壞艾草和野篙的驅蚊效用,還能掩住一些嗆人的氣味,大哥,怎麼着,這法子比咱往年燃火繩要好的多吧?”
孫老爹驚詫,讚賞的目光落在錦曦身上,點頭讚道:“哎呀呀,這法子新鮮,細想來也不是太難,那外面的香燭店鋪都賣香,可誰也沒想過做這樣的驅蚊香,嗯,曦丫頭這腦瓜子就是靈活,這驅蚊香多做些,山裡的艾草和野篙,大嘎公去幫你割,要多少給你割多少,只管放開手去做,好不好啊?”
又被表揚了,錦曦靦腆一笑,看到孫老爹手裡拎着的酒罈子上面,還沾着溼漉的泥土,錦曦眼前一亮,指着孫老爹手裡的酒罈子,道:“曦兒多謝大嘎公,艾草和野篙暫且還夠用,大嘎公怎麼拎着一隻酒罈子過來了呢?”
孫老爹哈哈一笑,手指敲了敲那酒罈子,跟孫老太道:“我今個過來,就是送這酒來的。這酒罈子弟妹你瞧瞧看,可還記得?”
孫老太接過那酒罈子,在眼前細細打量,樑愈忠和孫氏聞聲,也都從屋裡出來,站在一旁跟着瞧。
“大哥,這酒罈子底下這標記……”孫老太像捧着珍寶般捧着那壇酒,突然眼眶就紅了。孫老爹目光爍爍的盯着那酒罈,也是感慨的嘆出一口氣。
“嘎婆,這壇酒有何特殊之處麼?”錦曦好奇問道。
孫老太收斂住激動複雜的神情,紅着眼眶看着孫氏,道:“這酒還是你出生那年,你大伯陪着你爹在後山一棵松樹下的埋的,說是等你日後出嫁的時候挖出來,爲了怕弄混找不到那棵樹,你爹就在樹枝上綁了一塊紅布條。頭幾年你爹年年上山都會去瞧一下,後來你爹去了鎮上做木工,就去了少了些,接着我又生了你妹妹和弟弟,多出幾張吃飯的嘴,你爹就回趟家都沒功夫,等到你出嫁前兩年再去瞧,當年那樹林子都長得鬱鬱蔥蔥,再找不到那棵埋酒的松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