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牙儈晌午飯留在錦曦家吃,因爲要擬定田地買賣契約什麼的,還專門去請了里正過來。老樑頭和樑愈洲,樑禮勝也都過來了,滿滿一桌,就着桌面上就把事情給敲定了,白紙黑字雙方落下了手印。
飯後,宋牙儈喝得微醉着告辭,他還要趕着把這份契約給送到縣衙去,如此才能真正生效。樑愈忠出了付給宋牙儈中介費,還額外給他封了二兩銀子的紅包。
禮多人不怪,如宋牙儈他們這些中介人的錢財來源,一面主要是從售賣屋舍田地的總額中進行抽成,還有一面,便是買家或者賣家給予的額外跑路錢。
一般的小戶人家是不太捨得給這跑路錢的,鄉下人家賣屋子賣田地,本來就是等着錢花,那就更不可能給宋牙儈他們紅包。如此,於錦曦家這樣的,但凡置辦田地,封給牙儈的跑路費,都能趕上那中間的抽成了,宋牙儈自然滿心眼的喜歡跟老樑家這三房打交道,辦事也很利索。
蔡慶陽趕車送宋牙儈去鎮上,家裡這邊堂屋裡,老樑頭他們尚未離去。桌上的酒菜早已收拾了下去,孫氏給他們重新換了茶葉,並端上花生米,瓜子等各種閒話時的吃食。
但是,坐在桌邊的人們,卻沒有誰當真去抓食,因爲老樑頭正在說一個讓人心情倍顯壓抑的話題。
“咱們老樑家,當初來到金雞山村落腳那會子,我一口子置辦了將近百畝的田地。村裡好多人,如你們老薑叔。那會子都是咱家的長工!”老樑頭追憶往事道。
因爲宋牙儈今日過來,主要是置辦錦曦家的田地,另外,也順便將老樑頭家二房,上回代售的那十多畝良田找到了買家的好消息,告訴了老樑頭,並補齊了餘下的四兩銀子。
這對於宋牙儈是好消息,可是對於老樑頭而言。卻並不是一個樂意聽見的。因爲,這就意味着,當初在他年輕且最輝煌鼎盛時候,親手置辦的田產,在一點點的流逝。
再瞧見大傢伙都祝賀老三家再置田產,如此強烈的對比便狠狠觸動了老樑頭心內的那根弦,藉着酒性兒。兒孫們也都在,他不得不好好說幾句,一抒心內壓抑之氣。
“咱們老樑家最鼎盛的時候,是在你們娘,生下你們二哥後。那會子,咱家良田旱地統共有一百二十畝。站在這官道上搭目望去,更近十有八九的田地都姓樑。”老樑頭道。目光在面前堂屋裡的一衆兒子孫子和媳婦孫女的臉上掃過,樑愈忠樑愈洲他們,也都不下十遍聽老樑頭追憶這些話了,且每回都聽得極其認真且虔誠。
“你奶抱着林兒,牽着告學歸來的駒兒,去村口的池塘邊喊我家來吃飯,村裡人誰不圍攏過去,大少爺小少爺的捧着!”
錦曦起初頭兩遍,也是豎起耳朵聽得津津有味,但凡事過猶不及。多了自然就會生厭。尤其是老樑頭若是追憶往事,跟兒孫們客觀的總結興家敗業的經驗教訓,那也就罷了,可他每每重提舊輝煌事,好像只是爲了從兒孫們嚮往和驚羨的目光中,再次體會一把那份逝去的榮耀,好來滿足他如今頹喪的自尊心。
“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咱們這腳底下踩着的寸土寸地,都姓雲。”錦曦忍不住插了一句嘴。
“何況,爺在經營家業這塊,着實有能耐。可巧婦難爲無米之炊,陳大人夫婦的銀錢資助也是功不可沒!”錦曦提醒老樑頭道。
吹什麼牛呢,以前兒孫們都矇在鼓裡,如今真相大白於天下,老樑頭的這些啓動資金,那不都是人家陳夫人臨終託孤女的代價麼?何況,這孤女後來在老樑家的待遇,簡直比下人還不如,呼來喝去的!
自然,這一句插嘴,招來老樑頭厭煩的一記瞪眼,但他如今卻已不再當面訓斥錦曦了,因爲,他知道這個孫女柔中帶剛,牙尖嘴利,鬼心眼多,又精明世故,且三房大小事情,都是她做了算。
很是不好打壓,而且,她似乎是天生就過來跟他對着幹的,啥事都愛唱反調,是老樑頭眼中的刺兒頭。老樑頭如今對錦曦採取不聞不問不顧不睬不怒的態度。
“有件趣事兒,我一直沒跟你們說過。你們娘臨盆前有一夜,我做了一個有趣的夢。夢見財神爺牽着一隻猴子登門,說他用手裡的猴子換我的酒……過了沒一日,你奶就生下了你們二哥。你們二哥出世後,咱家那一年田地裡收成大好,咱家如今那前後連向的大宅子,也就是那一年起的。”
“那會子,村人們都說,咱老樑家的家運啊,是被你們大哥二哥給帶動起來的。”老樑頭道,想起往昔,老臉上露出發至內心的愉悅笑容。
“咱老樑家的家運是不是被二哥給帶起來的,這我不敢肯定,不過,咱老樑家的家業,是從大哥二哥那手裡給一步步敗下去的,這是人所共見的。”樑愈洲咧嘴一笑,道。
粱禮勝沉默的坐在那裡,沒有爲樑愈駒辯駁半句的意思。
雖然樑愈駒是他的親爹,但是,粱禮勝跟自己的爹之間,從來說的話,就掰指可算。相比較下,他倒更傾向於跟三叔四叔,尤其是四叔親近,兩人年紀相差不了幾歲,打小就在一塊長大,性格相投,感情深厚。
“爺這夢做得着實靈驗,我二伯可不就是財神爺身邊那猴子麼?村人都說他狡詐奸猾,都猴兒精猴兒精的叫,想來還真是如此!”錦曦抿嘴一笑,追在樑愈洲的話後接道。
這話一出,把屋裡的大部分人都給逗笑了,沒有笑出聲來的孫氏和樑愈忠,也都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樣子。
老樑頭氣得乾瞪眼,法不責衆。他恍然如今這堂屋裡坐着的人,都是不喜歡聽到樑愈駒和樑愈林這二人的名字的,甚至於都是厭棄的,自己真是喝多了醉了腦瓜子,哪壺不開提哪壺,自討沒趣。
他乾咳了一聲,把這話題給轉移了,開始就着樑愈忠家如今的家業。擺出一副家長的模樣來警訓大家。
“人在世上煉,刀在石上磨。修身齊家,置業爲人,沒有誰會是一帆風順扶搖直上的,都是磕磕碰碰跌跌撞撞。世事無常,有興就有敗,有旺就有凋。”他中氣十足的環視在場的衆人。揚聲道。
屋裡人都連連點頭,這話在理。
“老三,你們家眼下是還不錯,但也不能就此驕躁。擁有四十畝田地,三間鋪子的人家,畢竟只在咱鄉下算得殷實,擱到鎮上。就稀鬆平常了。再往縣城裡去一比,就只有咱自個羞愧的份兒!”老樑頭口裡點着樑愈忠的名字,可是目光卻一直是追着錦曦的眼,很明顯,這是在說給錦曦聽。
今日本來是歡喜事,置辦了田地。弄了酒菜,本來請里正他們過來做個見證人就行了。可是樑愈忠卻心念着老樑頭,想讓他老人家也喝點酒,吃幾筷子肉菜。
當時,錦曦和孫氏的意思是。不如把那些肉菜每樣都裝一些,直接給送去老樑頭屋裡。可是樑愈忠還是想把老樑頭給接過來,他的理由是:“怎麼說他也是我爹,兒子置辦田產,讓爹也過來瞧見瞧見,跟着高興一回!”
既然樑愈忠把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作爲妻女的孫氏和錦曦,自然不能再反駁。於是。樑愈忠親自進村去把老樑頭給接了過來,順便喊了樑愈洲和樑禮勝。
可是沒想到,老樑頭不僅沒有跟着高興一回,相反還觸動了心酸事。酒席撤了都不離去,坐在錦曦家堂屋裡的主位上,開始警訓起樑愈忠這一房來。
老樑頭裝老賣老,給他吃,孝敬他,還扯出這麼多廢話酸話來。樑愈忠坐在那裡臉色有點變幻不定,不好直接去攔截老樑頭,只能一會兒就把目光瞥一眼身旁的孫氏,臉上都在陪着小心。
“有句話叫,小人得志易猖狂!老三,你雖說是個土裡刨食的莊戶人出生,可你卻是咱老樑家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大丈夫,一口唾沫一根釘。”老樑頭見滿堂屋的人,都在垂首聽着,沒有人出來攔截自己,不由說得越發起勁兒。
錦曦覺得很好笑,看來在老樑頭的眼中,她就是那個得志忘形的小人了?
“爺,誠然,你的這些叮囑都是忠告,不過,我們家素來就不是那樣,得了一點顏色就想着要開染坊的。所謂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個道理我們都懂,就不勞爺你多操心了。”錦曦道,發現孫氏坐在對面衝自己暗暗使眼色,估計孫氏是不想錦曦啥事都要駁老樑頭一回。
“我是你爺,你爹的爹,你們一個個,都是我的底下人,沒有老頭子我,就沒有你們這一個個!”老樑頭唬下眼來,衝錦曦怒喝道。
又用手裡的旱菸杆子一揮衆人,揚聲道:“咋,如今這一個個翅膀硬了,能單飛了,人五人六起來,就都不想認我這老樹根了?”
樑愈忠樑愈洲樑禮勝紛紛擺手搖頭,連連道‘哪裡的話,不敢不敢!’
老樑頭滿意他們的表現,再次把冷颼颼的目光利劍般的落在錦曦的身上,重重一哼,道:“誰要是仗着自己有點能耐,能賺幾個小錢了,就目無尊長,無法無天,不認自己的根,那就是畜生,畜生都還不如!”
樑愈忠心裡有個聲音在暗叫不好,目光有點慌亂的投向孫氏和錦曦。一旁的樑愈洲和樑禮勝也都暗感不妙,也都把目光投向孫氏和錦曦,若是不出意外,接下來老樑頭就要開始重振夫綱和父綱了。
孫氏低眉順眼的坐在那,臉上看不出半點表情來。但是樑愈忠知道,孫氏這是在極力忍耐的樣子,其實心裡已經不是滋味了。
“爹,你要說啥,兒子心裡清楚,爹,你放心,咱家這日子一定能過的紅紅火火,蒸蒸日上,不給您老人家丟臉!”樑愈忠趕緊先發制人。攔截住老樑頭。
老樑頭瞪起眼來,用手裡的旱菸杆子敲打着桌沿,極是不悅道:“瞧瞧,瞧瞧,我這都還沒開口,你咋就能清楚呢?老子說話,哪有做兒子的插腔?一邊坐着去!”
樑愈忠只得耷拉着腦袋坐了回去。
老樑頭又是重重一哼,目光轉頭向坐在樑愈忠身旁的孫氏。孫氏低垂着眉眼。坐在那裡不吭聲,但是,先前樑愈忠頻頻用眼神去看孫氏的小動作,全被老樑頭逮住了,老樑頭心頭怒火四起!
“這男人就是天,女人是地,天說啥。就是啥,從來都是天壓地,沒有地還能翻天!”老樑頭氣鼓鼓瞪着孫氏道。說的這些話,都是鄉下人的粗話。
錦曦眼皮一跳,她瞧見對面的孫氏臉頰抽了抽,錦曦眉頭緊緊皺起。她們家這是招誰惹誰了啊?好好的一頓飯吃到最後,還招來老樑頭這樣的怒斥!說句不中聽的話。扔一隻包子給狗,那狗還得從自個搖幾下尾巴呢!
是可忍孰不可忍,可不能讓娘也白白捱了訓斥,錦曦要爆發了!
“爹,你喝多了,也多慮了,咱們大傢伙,都是憨厚踏實的人,誰都好!”樑愈洲一見不妙,預感到錦曦怕是要跟老樑頭給頂起來了。趕緊搶在錦曦起身前,站起來打圓場,又朝樑愈忠打眼色。
孫氏意識到錦曦的情緒波動,也坐不住了,走到錦曦這邊,輕聲哄着,想讓錦曦去後院。
樑愈忠會意,趕緊上前來對老樑頭道:“爹。你晌午一高興多喝了幾盅,這會子酒性上來,我扶你去廂房裡躺會?”
“爹,讓老三扶你去吧。廂房裡的被褥都是現成的……”孫氏這邊做不通錦曦的思想工作,只能轉移到老樑頭這邊。
“男人們說話,女人插什麼嘴?一邊呆着去!”老樑頭突然暴喝一聲,衝着孫氏。
孫氏怔在原地,還沒反應過來,董媽那邊剛剛牽着睡醒了午覺,過來找孫氏的老三老四進堂屋,恰好趕上老樑頭的這一聲暴喝,老三老四當即就嚇得哇哇大哭起來。
錦曦幾個箭步衝過去,和董媽一道揉着倆孩子往後面的抱夏廳去,一邊耐心的哄着。孫氏也反應了過來,追在後面來了抱夏廳,錦曦瞧見孫氏的眼眶全紅了。
錦曦氣不過,正要起身去前面堂屋,被孫氏一把拽住,就在這個時候,老樑頭卻無比心痛和憤恨的罵聲清晰的傳了過來。
“老三啊老三,你還是不是個男人?是不是家裡的頂樑柱?是不是女人和孩子們的天?”老樑頭痛心疾首的戳着樑愈忠的額頭,迭聲質問,把樑愈忠戳的連連後退。
“別了家都是公雞打鳴,你家倒好,都是母雞跳出來咯咯咯的搶着報曉,像什麼樣?”老樑頭一手叉腰,一手揮舞着手裡的旱菸杆子,從樑愈忠厲聲質問。
“爹,你喝多了,我送你回村子去。”樑愈忠的聲音也沉了下來,道。
“那幾盅酒能醉倒我?有道是酒醉心明,老三啊,爹瞧見你如今雖家大業大,可你躲在老婆和閨女屁股後面轉悠,啥事都得聽她們的。就連方纔扶我去牀上歇息,去哪間屋子,都是你那媳婦說了算!你閨女頂撞我,你也坐在一旁屁都不敢放一聲,爹我真是打心眼裡的爲你不服,對你失望啊!從前你娘在世時,就常說男人做到你這個份上,把個媳婦和閨女給捧上了天,你這是沒得救了!”老樑頭說得痛心疾首,就差字字血淚的控訴孫氏和錦曦對樑愈忠的架空了。
後面抱夏廳裡,董媽已經將老三老四帶回了內院,孫氏按住錦曦的肩頭,母女兩個站在一塊,臉色都冷沉如水。若不是孫氏搭在錦曦肩頭上的手一直在持續的用力,且還不斷的朝錦曦搖頭制止,不然錦曦早跑出去了。
“曦兒,還記得你爹說過的話麼?他說,不會再讓咱們娘們受委屈。”孫氏在錦曦的耳邊壓低聲道,眼眶還是紅紅的。
錦曦一愣,皺緊了眉,沒錯,樑愈忠確實這樣保證過。落在孫氏的心中,能得到男人這樣的許諾,那是安身立命的根本。然而對於錦曦,她素來只信奉,自己的幸福自己爭取,別人若給她委屈受,她就要加倍的還回去。
“孃的意思是?”錦曦略略遲疑了下。
“我想等等看,看你爹會怎麼做!”孫氏輕聲道。
錦曦恍然,是啊,孫氏嫁進老樑家十幾年來,也就這兩年分家另過了,逃離了老樑頭和譚氏的眼皮子底下,才稍稍揚眉吐氣了一些。在過去的十多年裡,如今日這一的場面那是家常便飯。
不用猜也曉得,當一回回譚氏和老樑頭這樣責罵孫氏,樑愈忠必定是不敢當場維護的。他只能站在一旁默默的看着,心疼着,等到回了屬於他們的西廂房,關上門窗,他這纔敢流露出丈夫的體貼。
這份私下裡的體貼,落在錦曦的眼底,不過是嗤聲一笑,她鄙視那種不敢當場站出來維護女人的男人,只是背後給點熨帖,那算怎麼回事?
但是,在這個時代的鄉下村子裡,公婆打罵媳婦,做男人的能做到如樑愈忠這樣私下你安慰體貼一番的,也是少數中的少數。所以,孫氏才能夠在老樑家這樣的環境下,誠惶誠恐,忍辱負重的渡過十幾年還沒有垮下去。從一定層面上來將,對於本土生長的婦人孫氏,靈魂裡早已習慣了對樑愈忠的仰仗。
老樑頭說的也不假,男人是天,女人是地,從來都是天壓地,哪有地翻天的?不過很抱歉,錦曦要做半邊天。
“娘,你若是想要等,我便陪你等。若是爹不能站出來維護你,你還有我!”錦曦反手抓住孫氏的手,沉聲道,她要讓孫氏知道,她的女兒如今長大了,有足夠的能力去保護她,讓她依仗。
孫氏點點頭,原本紅着的眼眶,這回淌出淚來,卻是欣慰的淚。她伸手摸了摸錦曦的頭,把她抱在懷裡。
一牆相隔的堂屋裡,老樑頭藉着酒勁兒正在大發雄威,揮舞着手裡的旱菸杆子,將上來打圓場的樑愈洲和樑禮勝一塊給罵了。
“都是一羣廢物點心,窩囊蛋子!咱老樑家就你們大哥還像個男人,能跟媳婦那立規矩。瞧瞧你們這一個個,個個都跟幾輩子沒見過女人似的,娶了媳婦就忘了爹孃!”
“甭管是孫氏,崔氏,還是鄭氏,瞧瞧把你們一個個給收拾的,都忘了自個還是也爺們。”
孫氏自然是三媳婦,崔氏是崔喜鵲,鄭氏是鄭桃枝。
“尤其是你老三,你更是不像話,別人家那丫頭片子,哪裡敢來參加這樣的場合?就你家沒規矩。一個丫頭片子,啥地兒都少不了她,丟人現眼的東西!”
錦曦嘴角抿成了一條直線,但同時又有些怒極想笑,孫氏擔憂的看着她。錦曦拍了拍孫氏的手背,壓低聲道:“娘,那老頭兒可真是把我從骨子裡給恨透了呀!”
孫氏嘆氣皺眉,老樑頭對錦曦厭惡,如今是已經連面子上的功夫都懶得做了。
“你爺對柔兒,還有對老三老四,也都沒有過好臉色。”孫氏輕聲道。
錦曦輕輕冷笑了聲,老三老四都一歲多了,老樑頭從未抱過他們倆。如今兩個孩子在咿呀學說話,叫的最多的,就是‘爹,娘,嘎婆,姐姐……’
“從前有你們娘在,內院這塊我不管,如今你們娘不在了,我做爹的,不能眼睜睜看着你們幾個,都被些頭髮長見識短的娘們給唆使的團團轉,丟咱老樑家的臉!尤其是你老三,你更要聽着,咬人的狗不叫,你那媳婦就是個佛口蛇心的,瞧瞧她教養出的那曦丫頭……”老樑頭的聲音再一次穿透一切,傳到這邊的抱夏廳,傳進孫氏和錦曦的耳朵裡。
孫氏臉上露出一絲悽然的慘笑,一邊笑一邊搖頭,爲自己這些年對公公婆婆的好,原來竟然只換來四個字:佛口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