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黃河奪淮入海。天災加人禍，黃泛區百姓四處逃難。
多有賣兒鬻女和自賣自身者。當然，更有陳牙子之流趁火打劫者。
陳牙子賣了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給何老六做小老婆。那個女子一直不從。被何老六關在他們家的小樓上。
村裡人經常能聽到，女子被打得淒厲的慘叫聲。那個小樓，以前是關押族裡犯錯的族人的。裡面各種刑拘俱全。
後來，村民突然就聽不到那女子的慘叫聲了。大家只以爲那女子終於屈從了。
不久，何老六家的人對外說那女子偷跑了。
男人的妻妾跑了？這是多大的恥辱啊！
大家一直議論紛紛。就有人私下裡猜測何老六家爲什麼要坦白說是跑了，而不是胡謅一個其它理由掩飾一下？
其後，那棟代表何老六家權勢的小樓，也莫名其妙的被他們家給扒掉了。
就是跟那個女子失蹤的差不多時間，劉氏以前的男人陳牙子，在家吸食過量鴉片暴斃身亡。
有人拿着一個年輕女子的照片來他們這一帶找過人。但是沒有人近距離看過那個女子，也怕招惹來是非，就沒有人指認。
時日久了，村民們都漸漸把這些陳年舊事淡忘了。
何泥墩找了幾個見證人，陪着一起去的陸友強家。
雖然錢最終還是會到陸友盛的手裡，但是，該做的表面功夫還是要做，該走的過場還是要走。
必須要從陸友強的手裡過一道，然後才能轉到陸友盛的手裡。
陸友強家才死了兩口人，大門上貼着白紙。
他們到的時候，陸友盛兩口子也在。看到他們進來，兩口子都猜到他們的來意。眼睛裡都閃過驚喜。
兒子死了，陸友盛比她媳婦要傷心。不過她媳婦表現得比他傷心欲絕更甚。所以兩口子在外人看來也沒有異常。
院子裡進進出出幫忙的人，都朝着何泥墩家的爺幾個看過來。彷彿他們都發出金光閃閃的光芒。
這些人都是陸友盛的擁躉，每天看押何泥墩一夥人幹活的大多都是這些人。所以多少知道點nèi mù。
“村長，你數數數，給我們寫一個字據。”何泥墩說着，把錢放在陸友強面前的桌子上。
陸友強的手伸出去還沒碰到錢呢，錢袋子就被陸友盛一把拿了過去。“嘿嘿嘿，我來，我來。”
鉅額金錢面前，悲痛再也維持不住了。一下子就被獲得金錢的喜樂給沖淡了。
剛剛纔說着，差一口棺材要去買。他媳婦不願意往外掏錢。他大嫂說家裡沒錢了。棺材的事就先擱着了。這下好了，有了錢就能去買棺材了。
陸友盛的老孃是早就備好壽材的。按照本地人的習俗，家裡老人都是早早背下壽材。既寓意長壽，去世的時候也從容些，不用着急忙慌的臨時去備。
陸佳龍不行。他年紀輕輕的，媳婦還沒娶呢，哪裡會備好棺材？
寫好字據，各位見證人也都一一簽字畫押。何泥墩這些人就起身告辭。
陸友強家重孝在身，兩具屍體停在堂屋裡。大家都是有眼色的人，肯定不會等着吃他們家酬謝見證人的飯。
何泥墩出了這麼大一筆血，正是如喪考妣的時候。指望他家管飯也不可能。大家出了門就各自散了。
衆人前腳剛走，陸友盛媳婦就把他手裡的錢拿了過去:“給我，我自己拿着，不用你拿。”
“你把都拿走，留點去給大龍買口棺材。”陸友盛往回奪。
“買什麼買？被你大嫂害死的，憑什麼我們掏錢買？要買也得你大嫂出錢。”陸友盛媳婦振振有詞。
“你娘一個老嫲嫲子了，要用那麼好的棺材幹什麼？把她的棺材讓給大龍好了，再給她買一口就是了。”陸友盛媳婦用一副施恩的語氣道。
彷彿她給陸友強家省了錢，是莫大的恩德。
二丫和三丫聽了，都木着臉不吱聲。
親奶奶死了，兩姐妹不能在何家繼續住着，就一起回來了。不然，村裡人的唾沫星就能淹死人。
陸佳龍都死了，老太婆也死了，她們兩個也沒有什麼好怕的了。
十三嬸說得對，陸友盛兩口子只是隔房分過家的叔叔嬸子，憑什麼對她們非打即罵？
等幫忙的人那了陸友強拼湊來的錢去買棺材了。陸友盛媳婦纔想起來何泥墩家出了錢了，明天就不能讓他們家下井了。
何泥墩家不下井的話，何老六估計就不會讓人把井弄塌了。
陸友盛媳婦:怎麼就不能事事都順心如意呢？
太還沒黑透的時候，何老六就得到了消息，知道何泥墩家把錢送陸友強家去了。不僅何老六知道了，褚運白和疤瘌眼也都知道了。
幾個人都等着跟着喝口湯呢，所以都急匆匆的趕了過來。
陸友盛媳婦看着手邊的錢袋子。再不捨也得出血。她還有事情要求着何老六呢。不花錢怎麼開口求助？
“你先給褚運白和疤瘌眼一人三十塊錢，先把他們打發走。”陸友盛媳婦想了想，想着拿什麼做藉口把何老六單獨留下來。
“這樣，你跟何老六說，有點喪事上的事不太懂，想問問他。”陸友盛媳婦很快就想出了個完美的藉口。
陸友盛出去一會，很快就把褚運白和疤瘌眼給打發走了。這兩個人的胃口不大。
打發走那兩位之後，就請何老六進裡屋詳談。
“二姐，你看他們鬼鬼祟祟的，肯定沒安什麼好心。說不定又憋着壞水呢？”三丫拉着二丫的胳膊說。
“走，咱們去聽聽，”二丫拉着妹妹的手往屋後頭繞過去。
“這是六爺的那一份，”陸友盛媳婦舉起一疊錢，在何老六鼻子頭上晃了晃。“有件事情還要六爺幫忙。”
何老六看看那疊錢，在心裡估摸了一下錢的數量。不是很滿意。
鼻孔朝天，愛答不理的:“好說，好說，老朽能幫上忙的地方，肯定鼎力相助。”
陸友盛媳婦一看他的態度，就知道他不滿意。趕緊又拿出一些。這下何老六滿意了:“什麼事？說一聲就是了，不用這麼客氣。”笑容滿面的。
陸友盛媳婦把她的要求說了一下。
“這事好辦，我馬上安排人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