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知道連老爺子這是要訓斥周氏,她們作爲小輩的人留在屋裡未免尷尬,因此就一個個的退了出來。連秀兒自恃是老閨女,就沒有動。連葉兒站在連老爺子身邊,也沒有離開。連蔓兒不好留下來,也跟着連守信和張氏出了門,不過她一轉身,就趴在門口,打算偷聽。
張氏走了兩步,沒看見連蔓兒跟過來,一回頭,就看見連蔓兒將小身子趴在門口,還用手將門簾掀開了一角,正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朝裡面看那。張氏想要拉連蔓兒離開,想了想,又覺得連蔓兒肯定不想走,就作罷了。
連蔓兒從門簾縫隙裡往屋裡看,連老爺子坐在炕沿上,吧嗒吧嗒地抽着旱菸,周氏和連秀兒緊挨着坐在那,周氏將脊背挺的直直的,臉上的表情也很僵硬。
這樣沉默了一會,連老爺子才又開口。
“你說你,你都多大年紀了,隔三差五地,你就整這麼一出。你咋就不嫌個磕磣。”連老爺子對周氏道。
“我磕磣啥,都是從我腸子裡爬出來的……哪個是讓人省心的,我要不這樣,他們還不掀翻了天。”周氏在言語上是從來不肯吃虧的。
“我看這個家,就你不省心。你就說說今天的事,那是多大的事,你就鬧騰成這樣?”連老爺子拿旱菸袋指着周氏道。
“我咋鬧騰了,你咋不說老三媳婦尋死覓活地,誰家做媳婦的,不被婆婆說幾句,就她那麼金貴。行,一會我去給她賠禮。我給她磕頭。”周氏惡狠狠地道。她看見連葉兒陪着連老爺子回來,連老爺子進門第一句話,就問她是不是說要休了趙氏。周氏就知道。連葉兒肯定是向連老爺子告狀了,因此她不用連老爺子詢問,就把事情說了出來。打算強詞奪理。
“你還有臉說。”連老爺子就怒了,“你那都是因爲啥事。那韭菜不是你不要了的。給老四家咋啦。老四不是你生的?老三媳婦幫老四家幹活,她耽誤了自己的活沒有?分了家,他們就不是兄弟啦?你好好想想,你還是做孃的那,他們兄弟越生分,你就越高興?”
“你別編排我,我啥時候讓他們生分了?”周氏辯解道。
“你別以爲我不知道你那小心思。你就等着孩子們都寒了心,你就好了!”連老爺子又是生氣又是無奈。
“我白養活了他們一場,都是娶了媳婦忘了孃的。”周氏說着就哭了。
連蔓兒外面瞧着,正覺得論起吵架來,周氏和連老爺子還真是旗鼓相當,就看見周氏突然哭了,而且不是假哭,是真哭。
周氏真的傷心了!是因爲她覺得兒子們都被媳婦們給教壞了,對她不孝順了,不和她一條心了。在她心裡。她的兒子就要對她俯首帖耳,她說啥是啥,要不然,那就是不孝順。就是娶了媳婦忘了娘。
連蔓兒暗暗嘆氣,周氏這真是沒治了。這樣的婆婆,不論放到什麼年代,跟什麼樣的媳婦都不可能相處的好。作爲她的兒子,乾脆就不要娶媳婦好了。
連老爺子見周氏哭了,有一會也沒說話。
“你別把話題往別的上扯。我問你,老三媳婦待你咋樣,那是多老實點人,你咋就欺負起她來沒完。那休不休的話,是你該說的嗎。你誠心要逼死她,你那心是咋長的?你讓人家怎麼看我們老連家?”連老爺子一連串地質問道。
“我那可不就是話趕話嗎。”周氏就道,“要不是……”
周氏就看了連葉兒一眼,“要不是她氣我,那話我也不能說。”
“你就歪吧!”連老爺子氣壞了,話題讓周氏一繞,又給繞回去了,“我就不該跟你這個老孃們講道理。”
連老爺子站起身來,拿菸袋指着周氏。
“今個,要是葉兒他娘有個好歹,你自己看着辦……以後,你要是再敢說休葉兒他孃的話,你就先給我滾出連家去。”連老爺子說完,掀門簾就出去了。
周氏被噎的半天說不上話來。
連葉兒悶聲不吭地瞧了周氏兩眼,也轉身走了。
周氏這下更氣了,又開始拍手打掌的哭嚎。這次只有連秀兒在旁邊勸她,再也沒有別人過來。周氏也沒有再犯老病暈過去,而是嚎了一會,就漸漸止住了。不知道是不是連蔓兒那個“妙方”的功效,周氏在之後相當長的時間內,都沒有再犯過病。
這邊,連蔓兒就和連葉兒回了西廂房,將連老爺子說的話學說給大家聽。
“三嫂,你以後就儘管把心放在肚子裡吧。”張氏就笑着對趙氏道。
“以前爹就說過,你還總擔心。”連守禮也道。
“我,咋能不擔心那。”趙氏就嘆氣,沒有兒子,她始終覺得她在連家的地位不穩,隨時都可能被掃地出門。
“三伯孃,你還有葉兒啊,不是說閨女是孃的小棉襖,你好好待葉兒,以後有她,你有啥可怕的。”連蔓兒就道。
“葉兒是好孩子,跟我吃了不少苦。”趙氏就道。
“三伯孃,你就少讓葉兒吃點苦唄。”連蔓兒道。
趙氏依舊嘆氣。
連蔓兒就看了趙氏和連守禮一眼。這對夫妻都是老實巴交的人,可是連蔓兒對他們有些不喜,就是因爲他們對連葉兒的態度。
也不是說這兩口子虐待連葉兒,或者說對連葉兒不好。而是他們都在想着沒能擁有的兒子,對眼前的女兒就忽視了,甚至是無意中,讓連葉兒對自己的性別有了負罪感。
這是一種很愚蠢的做法,結果是一家三口最後誰都不會幸福。
沒有兒子,就應該更加珍惜、善待閨女。剛纔連守禮卻被周氏逼的要打連葉兒。
連蔓兒決定再幫連葉兒一把。
“爹,”連蔓兒就扯了扯連守信的衣襟,“閨女不能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