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連老爺子這算是達成了共識,五郎就告訴連老爺子,他會盡量將事情辦的妥帖些,儘量保留、維護連家的顏面。
“五郎啊,都交給你,我就放心了。”連老爺子連連點頭,對於五郎說要儘量維護連家顏面的話非常的滿意。
“爺,英子的事我不便說啥。你們要是想好了,那文書是越快越好。”臨走之前,五郎又對連老爺子道。
“這就寫,這就寫。”連老爺子當然也知道,這件事耽擱不得。要是讓英子以連守仁的妾室的身份上公堂,那連家這個臉可就丟大發了。而且,他年老成精,對英子這些天流落在外可能的遭遇已經猜了個八九不離十,一面自然是暗罵古氏造孽,而另一方面,也是恨不得早點讓斷了連家和英子之間的關係。
如果沒有英子殺死古氏這件事,要攆英子,還真不容易。
連老爺子就讓連守仁和連守義放桌子,拿紙筆來。
炕桌放上了,但是紙筆卻除了問題,一家找了半天,只找到一隻不知多少年的禿毛筆,至於紙卻只有準備清明燒的大紙。
連老爺子的臉上就有些黯然。其原因卻不僅僅是傷感現在日子難過,而是想到了另外一件事。連守仁和連繼祖都是念了許多年書的讀書人,而且家裡也曾過的相當的不錯。雖然從太倉落魄而歸,但是一般這樣的人家,打掃打掃箱子底、犄角旮旯地,怎麼樣,也能湊夠筆墨紙硯,而絕不會如現在一般。
以前是選擇性地忽視了,現在卻是不能不直視這樣的現實。連守仁和連繼祖這父子倆,並沒有將心思放在念書。也許沒中秀才之前,以及中秀才之後的幾年裡。連守仁是真正用心讀書了,但是之後,就未必了。至於連繼祖,連老爺子只有一聲嘆息。
連蔓兒見此情景。就叫了人來,去自己家裡拿了一套筆墨紙硯。
連老爺子口述,連守仁執筆,寫了一份放妾的文書,寫明從此以後,英子可以自行聘嫁,與連守仁、連家都再無瓜葛。
連守仁寫完文書。小心地吹乾了讓連老爺子看。連老爺子看了一眼,又不由得暗自嘆氣。
連守仁的字畢竟經過多年的練習,表面上十分端正,似乎挑不出什麼破綻來,但是若是與五郎的字相比,就少了“骨”。以前也許還不容易發現,只是如今連守仁寫字勁力不足,又心事重重。這一點就有些明顯了。
連老爺子看過了文書,什麼都沒說,又將文書遞給了五郎。
五郎倒是將文書從頭到尾仔細地看了。就又遞迴給連老爺子,卻是什麼話也沒說。
英子這樣的人,連家老宅的人不想留她,而連蔓兒一家背地裡也議論過,並不希望英子留下。英子如果留在連家,不管是給連守仁做妾也好,還是扶正了做正室,都會成爲麻煩的源頭。
不僅英子不能留下,連守仁以後也不能再娶親。當然,這後面一條。是不能明說的。
所以,五郎要仔細看過文書,確保其中沒有漏洞。雖是如此,面上卻是不好說什麼的。
連老爺子讓連守仁在放妾文書上按了手印,又將文書交給了五郎,五郎這才收了文書。一家人從上房出來。
接下來的事情進行的很順利,仵作填寫了屍格,寫的是古氏和英子妻妾相鬥,古氏素有心疾,因心疾發作而死。五郎各方打點,將英子定了個免提。
這些事情,卻是瞞着英子的,五郎讓人將英子送去老宅,讓周氏和英子說話。
周氏告訴英子,要是想留在連家,那就等着被送去衙門,追究殺死古氏的事。如果英子肯收下放妾文書,從此與連家一刀兩斷,那麼連家可以想辦法,保她無事。
這番話,是連蔓兒經由張氏之口告訴韓忠媳婦,又由韓忠媳婦教給周氏的。而這個時候,周氏也並不知道,五郎那邊已經打通了關節,將事情壓下去了。
英子起初還不答應。
“……一女不嫁二夫。娘,現在那個毒蠍子老婆沒了,老爺身邊也沒個人,正是用的着我的時候。我肯定陪老爺到老,還得再給你老添幾個孫子。”英子跪在周氏跟前,“……那個毒蠍子老婆是要殺我呀,最後她跌死了,就是上公堂去,我也沒多大的罪過。……娘,你老求求五爺,媳婦連公堂也不用去,也省得丟了連家的臉。”
周氏並沒有耐心好好地和英子說話。
“你還一女不嫁二夫?我呸,你也說的出口。還當在太倉,我啥也不知道那?早知道你是個破鞋,說啥也不能讓你跟着我兒子。”
周氏一開始做主將英子給連守仁做妾,是真的不知道英子的過往。不過,英子被從宋家送到太倉,這本身就很可疑。周氏並沒有細查究,就做了這個主的緣故,是急着要給古氏添堵。
自從知道了英子以前的事,周氏對英子就相當的厭惡。又加上從太倉回來,英子的爹頻頻上門耍賴、訛詐,就算英子本來是清白的姑娘,周氏也不可能再待見她。
“娘,你咋這麼說話,當初還是你老做主把我給了老爺。我一開始還不願意那,不是你老說的,肯定讓我啥啥都和那毒蠍子老婆一樣,兩頭大……”
聽英子說起舊事,周氏的臉色就難看了起來。
連蔓兒並沒在場,不過她早就預料到了英子必定不肯輕易鬆口,因此安排了韓忠媳婦在旁邊。
這個時候,韓忠媳婦就走上前,低低的聲音勸英子。
“英子姑娘,你這剛回來,有些事,你恐怕沒看清楚。……分門別戶,我們大爺家過的怎麼好,最多也就是奉養這邊的老爺子、老太太。別人,要想跟着沾光,吃香的喝辣的,那可是不能夠。沒這個道理。何況,英子姑娘,你要靠的那一位,嘿嘿,那是更不能夠。”
“英子姑娘你要是強要留下,估計也沒人攔得住你。這要是縣衙的大老爺們開恩,不給你定砍頭的罪,等你坐幾年大牢出來,這老宅推磨的人,就能續上了。”
英子逃回三十里營子,之所以又找上了連家,還真就是打着要沾連守信這一股的光。這一路上,她也請說牌樓連家是何等的富貴和風光,以爲她跟了連守仁,就算不能大魚大肉,那魚湯肉湯總是有的。
這可就比嫁給普通的莊戶人家強。她又沒嫁妝,身子也殘敗了,跟着連守仁,有連守信那一股帶攜的盼頭,可以說是最好的歸宿。
聽韓忠媳婦這麼說,英子就微微有了些動搖。因爲,如果是韓忠媳婦說的那樣,那可比一般的莊戶人家還不如。
“英子姑娘,你還年輕,養幾天,又是花骨朵一樣。以往的事,連家肯定不跟人提。英子姑娘,你還怕找不着好婆家。怎麼着,也比留在這強啊。……死了兩個老婆了,命硬啊,看你還不是正頭的老婆,這也就剩半條命,要是再不機靈點,剩下這半條也快沒了。”
“我這好話說盡了,英子姑娘啊,要咋選,就看你自己個的了。你非要往火坑裡跳,誰也攔不住不是?”
若說前面的話,還只是讓英子猶豫,韓忠媳婦後面的話,卻真是將英子給嚇到了。
“我、我要是不跟着連守仁了,那、那你們大爺是不是真能保我沒事?”英子上牙碰下牙,戰戰兢兢地問道。
“你乾脆利落,我們的大爺那邊也會給你個痛快。不是我說大話,你這條小命,也就是我們大爺一句話的事。你放機靈點,以後離老連家遠遠的,不然,可有你的好果子吃。”韓忠媳婦冷笑道。
原本還想着趁機敲詐些錢財的英子見此,嚇的什麼心思都沒了,真的拿了放妾的文書,逃命一樣地回家去了。
之後,她在三十里營子一天也沒多留,就去住了舅家,再之後,很快就定了門親事遠遠地嫁了出去。
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解決了英子的事,五郎親自去了縣裡,將這一樁公案了結了,自然各方的人情是少不了的。
案子了結,古氏的屍身也不能總是放在井邊。而這些,連蔓兒家是不管的。
雖說了不入祖墳,也不大辦什麼喪事,但是也不可能就立即入土。古氏的屍身還是被擡回了連家老宅。
關於挺屍的地點,老宅裡還起了一些爭端。
連守仁、連繼祖、蔣氏是想在上房西屋停靈,可是周氏不答應。
“她是啥東西,我還在這那。她想進上房,沒門。”即便古氏死了,依舊不能消除周氏對她的恨意。
然後,連守仁這幾個就說上房西屋不行,那就西廂房,反正也是空着。
這回,周氏還沒說話,連守義和何氏就不答應了。他們這一股兒子多,連守禮搬走之後,他們已經將西廂房當成了自己這一股的東西。
“這以後添人進口的,現在停死人,不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