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蔓兒看了一眼,當間一個最顯眼的,就是那個英子,旁邊那個皮膚黝黑的叫做七巧,兩個長的極像都穿着青色衣褲的是兩姐妹,一個叫春妮,一個叫春燕,那個年紀最小的就是家裡有甜姑娘兒的二丫,另一個年紀略大些的叫做小紅。
都是連蔓兒認識的,其中春妮、春燕兩姐妹和二丫,過去與她常在一起玩,另外幾個卻和連花兒更要好些。
“連蔓兒,你咋都不跟我們玩了?”二丫跑到連蔓兒跟前道。
“連蔓兒,過來歇歇吧。”小紅坐在樹蔭底下招呼道。
“蔓兒,家裡吃飯還早那,這裡涼快,你要想玩,就在這玩會再回家。”五郎道。
“姐,等我和哥把魚和草送回去,我回來找你。”小七道。
連蔓兒想了想,她到這裡之後,就再沒和同村的女孩子們交往過。她以後就要在這裡生活了,這些小夥伴總不好都不搭理。
連蔓兒就將自己手裡的籃子給五郎提着回家,她跟着二丫走到柳樹下,春妮和春燕就往旁邊挪了挪,將石墩子讓出一半來給連蔓兒和二丫坐着。
“蔓兒,你的頭都好了嗎?”幾個女孩子問。
連蔓兒點了點頭,“都好了。你們看,紗布都拆掉了。”
“我聽說,你好些事情都不記得了。”小紅看着連蔓兒道。
“她們說你磕破了頭,把人磕傻了。”七巧快人快語道。
“是誰說我傻了?”連蔓兒笑着問。
七巧就看小紅,那意思顯然就是小紅告訴她的。
英子在旁邊撲哧一聲笑了。
“我可啥都沒說過,”小紅立刻否認,又十分不忿英子笑她,“有人還說你死透了那。”
小紅說着話,就看英子。
因爲生活環境的關係,鄉村的女孩子即便有些心機,也多擺在表面上。
“你們看到了,我現在不是好好的。誰再要說那種話,我可就當她是咒我。”連蔓兒道。
“蔓兒姐說的對,以後誰也不許說那樣的話了。”七巧就道。
連蔓兒覺得沒什麼趣,就想起身離開。
“蔓兒,你家花兒姐是去縣城了不,她啥時候回來,都辦啥嫁妝了?”小紅拉住連蔓兒,一連串地問道。
幾個女孩子都熱切地看着連蔓兒。
大前天,古氏、連家老大、老二就帶着連花兒、連朵兒和連秀兒一起去縣城,去找連蘭兒給連花兒置辦嫁妝去了。
她們拉住她說話,不會就是爲了打聽連花兒的消息吧。連蔓兒心中恍然,連花兒砸碎了定禮,七巧、小紅和英子當時就在場。自那以後,她們就被連家視爲拒絕往來人員了,連花兒也再沒有招村裡的女孩子到家裡玩,周氏更是對膽敢上門的女孩子沒好臉色,這也是爲什麼,這麼多天,都沒人來找她和連枝兒玩的緣故。
即便這些女孩子不好再進連家,但是連花兒的這樁婚事,依舊是她們關注的焦點。
連蔓兒有些無語地看着幾個女孩子,小紅和英子這兩個比較大些的也就罷了,剩下的幾個和她差不多年紀,就開始關心這個問題了。
“是去縣城辦嫁妝了,再過兩天就該回來了。”連蔓兒還是向她們透露了些信息,“到時候辦了嫁妝,要擡回村裡來,你們都能看得見。”
“真的?”七巧道。
“嗯,七巧,到時候你和我大姨奶一起來家看把。”連花兒對七巧道。周氏的一個堂姐,也是嫁在三十里營子一戶姓鄭的人家,七巧就是周氏堂姐的孫女,和連花兒算是表姐妹。
“好啊。”七巧忙道。
“連花兒可算是要去享福了。”英子說着話,擡起胳膊,露出手腕上黃澄澄的一隻鐲子。英子長的偏胖,手腕也有些粗,那鐲子則有些小,緊緊地卡在她的手腕上
幾個女孩子的眼睛都被那金光閃到到了,紛紛露出豔羨的目光。
“英子你這鐲子真好看,怎麼看都看不膩。”春妮道。
“就是樣式老了些。”小紅撇了撇嘴。每次只要英子一出現,就會炫耀這金鐲子。
“這樣式哪裡老,是縣城裡正流行的。你成天呆在村裡,能知道個啥!”英子立刻道。
小紅被說的臉上一紅。
“這鐲子你戴着可小,原來就不是你的吧。”小紅道。
“我不是跟你說了,是我姥姥給我的。”英子白了一眼小紅。
“我看着鐲子是好看,就是戴着卡腕子,英子,你不難受?”七巧道。
只怕是好受不了,連蔓兒心道。
“鐲子好看,不過要是熔了做釵子,戴在頭上,就更好看了。”連蔓兒道,“英子,你這鐲子起碼能熔一隻釵子,一對耳墜子。”
“那可要再添手工的錢,她家出的起?”小紅笑道。
“誰說我家出不起?”英子立刻反駁,“我娘和我說,是要拿了這鐲子給我熔釵子,要最新的花式的。”
“我該回去了,你們有空到我家玩吧。”
連蔓兒往家裡走,還沒走進大門,就聽見了周氏的聲音。
“就這巴掌大的魚,有啥肉,還要大把的油鹽煮它,我不要它,你們給我扔出去。”
連蔓兒忙走進門去,就看見五郎和小七手裡提着魚,正在被周氏訓斥。
“奶,”連蔓兒忍不住走上前去,“我們也是一片好心,大太陽底下抓了魚回來,想着孝敬爺和奶,給一家人打打牙祭。奶要是不同意,我們也不能說啥,犯不着這樣呵斥。”
“你個丫頭片子,吃我的喝我的,還會頂嘴了。”周氏立刻將矛頭轉向連蔓兒。
“奶,我爹和娘也幹活,我吃他們的就夠了,不敢吃奶的。”連蔓兒道。
“蔓兒,說啥那,快給你奶賠禮。”連守信陪着連老爺子從外面走進來道。
“奶,煮這魚用不了多少油的。”連蔓兒忙笑道。
“去抓魚了?”連老爺子走過來,看着五郎和小七手裡的魚。
連蔓兒趕忙跑到連老爺子跟前。
“爺,你看我們抓的魚,這幾條鯽魚,燉湯可好喝了,給爺晚上下酒啊。”連蔓兒道。
“爺,這條大的是我抓的。”小七忙舉起一條鯽魚,向連老爺子炫耀。
“行,我孫子知道孝敬我了。晚上,讓你媽把魚做了,咱們吃。”連老爺子揉了揉小七的頭,就往屋裡去了。
“幾條魚,是孩子們的心意,能用多少油?你回屋來吧。”走過周氏身邊,連老爺子又道。
連老爺子畢竟是一家之主,他這樣說,周氏也無法。
“要是把我的鍋弄腥了,就讓你們拿舌頭舔。”周氏道。
“奶放心吧,肯定不腥。”連蔓兒道。
五郎和小七就提着魚,找張氏去收拾。
連守信把連蔓兒叫到身邊。
“蔓兒,你奶的脾氣你還不知道,以後凡事你都順着你奶點,也省得你奶生氣。”連守信囑咐連蔓兒。
“爹,就是奶錯了,也要順着嗎?”連蔓兒問。
“哦,這……”連守信方纔的話,就是這個意思,可是被連蔓兒問的這樣清楚,他就不好真的答是了。
“可總是這樣,那不是害了奶,讓她總錯下去。外面的人要笑話奶的。”連蔓兒道。
連守信無語,他是個老實人,不會說謊,更不會強詞奪理,即使在自己的孩子面前,也是這樣。
“不說對錯,剛纔的事,奶那樣,我和哥還有小七,就覺得很傷心。可是爺一說話,我就覺得,爺真是可親可敬的長輩,也心疼我們,看重我們。”連蔓兒又道。
“你爺當然好。”連守信道,“那個,你奶心裡也……疼你們的。”
連蔓兒有些同情地看着連守信,他自己也不相信自己的話吧。
被連蔓兒這樣看着,連守信有些尷尬。
“那個,蔓兒啊,去幫你娘幹活去吧。”
連蔓兒忍不住就笑了。
“你這孩子,還笑話你爹!”連守信無法,自己轉身走了。
晚飯桌上,就多了一盆奶白鯽魚豆腐湯。
鯽魚是張氏收拾的,用鹽、生薑、蔥花簡單地碼了味,用薄薄的麪糊裹了,然後用少許的油在鐵鍋裡煎的兩面都泛黃了,這才倒進水燉煮。連蔓兒還從連老爺子那要了兩文錢,買了兩斤豆腐,等魚湯燉開了,將切好的豆腐放下去,又大火燒開,又用小火燜煮了一會,就煮出一鍋奶汁般的魚湯來。
晚上的主食是黍米麪窩窩,連蔓兒這張桌上的都是一人分到了兩個。周氏一直沉着臉,任張氏和連蔓兒怎麼讓,都不肯喝魚湯。因爲這魚湯周氏不喝,何氏就沒了顧忌,一邊往自己碗裡舀,一邊給連芽兒舀。
“芽兒得多吃點,這魚肉都給芽兒,芽兒纏腳咧,辛苦着那。”何氏道。
連蔓兒不是個小氣的人,但是何氏這樣,卻讓人不舒服。連蔓兒也不說話,只是扯了魚肚子上最肥的一大塊肉夾給小七,又飛快地夾了兩筷子給連枝兒和張氏。
連芽兒被何氏塞了一口魚在嘴裡,被魚刺卡住了,咳嗽起來。
“枝兒,給你妹子拍拍。”何氏手裡不肯放下筷子,就叫連枝兒道。
連枝兒看連芽兒漲紅了臉,就放下碗和筷子,在連芽兒背上拍着。
周氏突然把筷子摔在桌子上。
“你們今個兒是誰做的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