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守仁、連繼祖和二郎就走了,只剩下何氏、連蔓兒、五郎和小七。
“二伯孃……”連蔓兒就笑着看何氏。她當然沒有事情要何氏幫忙,不過她也沒有在連守仁幾個人面前揭穿何氏。
“蔓兒啊,你們不是還要到集上逛逛,那就去逛吧。”何氏說了這麼一句話,轉身就飛快地走了,看來好像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急着要去辦。
連蔓兒看着何氏的背影,暗暗地搖頭。
“哥,小七,走,咱買東西去。”連蔓兒就招呼五郎和小七。因爲被連朵兒的事情岔開了,他們賣完了花生之後,還什麼東西都沒有買。
“哥,你回去說連朵兒找到了,爺和奶說啥沒?”連蔓兒一邊走,一邊問五郎。
“還說那。我回去說咱在鎮上找到連朵兒了,大伯和大伯孃一開始還不相信。說來了好幾回人找,都沒找着,咋能在鎮上那。還說,要真是連朵兒,咋能不認咱,說咱一定是看錯了。”五郎將腳底下一塊小石頭踢飛,“我說了半天,大伯孃纔信了,又找車,這纔來了。”
“這事,是挺奇怪的。”連蔓兒就道。
五郎和小七就都點頭,他們怎樣也想不明白,爲啥連朵兒會有那樣的舉動。
連蔓兒就先進了一家海貨乾貨鋪子。青州府有一角靠海,離着青陽鎮還不到一百里地,也有漁民打漁。但是這個年代交通並不發達,冰塊保鮮運輸的成本又太高,因此連蔓兒她們一般是吃不上新鮮的海魚的。好在那些漁民也因爲這些原因,多將打上來的魚製成鹹魚幹,由商販販賣到外地去賣。青陽鎮上,就有這麼一家乾貨鋪子有這種鹹魚賣。
沒分家的時候,連家幾乎從不吃魚,是因爲周氏自己不喜歡吃魚,尤其是海魚,又嫌棄魚有腥味,烹調起來費油費料。連蔓兒卻是愛吃魚的,現在分家出來另過,她手裡又有了幾個錢,就想着買些魚吃。
連蔓兒在鋪子裡打量了一番,最後選了肉厚刺少,價格相對比較便宜的鮁魚。每一條都是從中間刨開,去了內臟的,回到家,只需要再把魚鰓去了,就可以下鍋烹調。連蔓兒選了五條,每一條都是一斤左右的鮁魚。然後,她又買了一斤的小蝦皮,和半斤幹海帶。
海帶是她早就打算買的,雖然三十里營子並沒有大脖子的病人,但是她聽說,再遠一些的地方是有的。當地的人,認爲大脖子病是因爲氣性大,經常生氣造成的。但是連蔓兒知道,那是因爲缺少碘的緣故。連家雖然沒人得這個病,但也要未雨綢繆,何況海帶還是比較有營養的東西,味道鮮美而且有嚼勁。
從乾貨鋪子出來,走了不多遠就是富達雜貨輔。因爲二郎的婚事,連蔓兒忍不住多朝鋪子裡面看了兩眼。她也曾來這個鋪子買過東西,見過趙秀娥的爹趙德興。
“姐,咱桂花糕還沒買那。”小七就提醒連蔓兒。因爲先是看二郎相親,後來又追連朵兒,她們本來打算買的桂花糕就沒買成。
“咱這就去買。”
柳條街就在這富達雜貨鋪的後面,往前再走一段路,拐進右手的巷子,巷子的盡頭,就是柳條街。說是街,還不如說是條小巷,形似柳條,細細長長的。拐到柳條街上,連蔓兒一眼就看見何氏與王媒婆站在富達雜貨鋪後門的門洞內,兩個人頭挨着頭,正在說話。
原來何氏急忙離開,就是來找這王媒婆的。
“咱去聽聽她倆在說啥。”連蔓兒心中一動,就說道。
何氏找王媒婆,說的不外乎是二郎的婚事。這在小孩子來說,是非常新奇,非常有吸引力的一樁八卦。因此五郎和小七都不反對。她們三個就仗着人小,沿着牆根慢慢地走近。連蔓兒不敢靠的太近,怕被何氏和王媒婆發現,就在何氏她們旁邊的那個門洞停下來,側着耳朵聽何氏和王媒婆說話。
何氏和王媒婆都壓低了聲音,連蔓兒只能斷斷續續地聽到一些詞句。
“……要是俺們二郎在鎮上有宅子那,兩進的宅子?”
“哎呦呦,不是我說話難聽,你們要真能有這樣的宅子,那聘禮錢也就不會拿不出來了。”王媒婆顯然是不相信何氏的話。
不知道何氏又在王媒婆耳邊說了些什麼,王媒婆的聲音突然就高了起來。
“你這是說真的,真有?”
“俺還能騙你嗎,這麼大的事。”何氏就肯定的語氣道。
“你們要真有這麼一處宅子,成親前說好了,那宅子歸你們二郎,姑娘過門就住在鎮上。我就給你說去,人家這一個閨女,可金貴着那,住的近也好照看,聘禮上肯定能商量。”
“宅子肯定是俺們二郎的……這事還得……打聽確實了,到時候俺不敢忘了大娘的好處。”何氏又湊近王媒婆的耳朵,更低的聲音說了一些話。
“別的事不敢說,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
“那俺可等你的信兒了。”
何氏和王媒婆又嘀嘀咕咕說了一會,何氏就興沖沖地離開了,王媒婆則是轉身又進了富達雜貨鋪的後門。
“鎮上的兩進的宅子?二伯孃可上哪弄去那?”五郎就道。
五郎去找連守仁和古氏,那小廝的話他並沒有聽見。連蔓兒就和五郎轉述了一番。不論那所宅子是連守仁和古氏已經買下了的,還是租期沒到轉租給了別人,二房和大房肯定要爲此爭奪一番了。
買了一斤桂花糕,連蔓兒又去肉鋪買了些肉骨頭和一斤豬肉,三個孩子這才離開青陽鎮,回三十里營子來。
一進村口,就有人招呼住她們,問連朵兒的事。連朵兒被找回來了,這事已經傳得滿村子的人都知道,只還不知道細情,因此向連蔓兒幾個孩子打聽。
因爲連朵兒和那個錢貨郎單獨相處了這麼些天,連守仁都不敢將那貨郎送到衙門去,爲的就是連朵兒的名聲。連蔓兒自不好說什麼,就含糊地應着。她想着,憑古氏的精明,肯定能想出什麼好的藉口來,將這件事情混過去。
進了家門,院子裡和上房裡都靜悄悄的,看來找回連朵兒的激動勁兒已經過去了。
連枝兒聽見她們回來了,就從西廂房裡出來,將連蔓兒手中的東西接了過去。
姐妹倆往屋子走。
“二伯孃沒跟你們一起回來?”連枝兒就問。
看來二郎他們已經回來了,還說了何氏和她們在一起。
“朵兒找回來了,爺和奶都挺高興的。”連枝兒又道。
進了屋,張氏正坐在炕上做活計,見她們回來了,就放下了手裡的針線。
“今天你們可做了件好事。這可是積陰德的事。”張氏笑着招呼連蔓兒上炕,“蔓兒,咋找到了朵兒,你給娘細細說說。”
連枝兒也湊過來,她也想聽。
連蔓兒就將如何發現的連朵兒、如何追過去,連朵兒又如何不承認自己是連朵兒等等都細細地說給張氏和連枝兒聽了。
張氏聽得唏噓不已。
“能找回來就是好事。那個貨郎,哎,朵兒這丫頭主意可夠大的了……”
“可不是。”連枝兒點頭。
“娘,你說巧不巧,那宅子,正是大伯孃他們在鎮上住的宅子。二伯孃要……”連蔓兒又將後來偷聽到的何氏和王媒婆的話,都悄悄地告訴了張氏。
“你二伯孃是疑心那宅子,是你大伯家買下的?”張氏吃了一驚。
“看來是。”連蔓兒點頭,其實她也有點懷疑。
“要我算着,這些年,你大伯和大伯孃攢的錢,也能把那個宅子買下來了。”張氏就道,“……這也是好事,買了宅子總比胡花亂費了強。宅子就在那,跑不了,咱家這人口多,也該多有一兩處宅子。”
“娘,你還真是賢惠。”連蔓兒就笑。
那兩進的宅子,是還沒分家的時候,連守仁他們買下來的,那就該算做是公中的財產。按理說,他們四房也該有一份的。將那處宅子算上,她們分家的時候,就不該只得這半個西廂房。可是張氏聽到了這個事,絲毫沒往那方面想,反而全是爲了連家一家人的日子打算。
這樣的兒媳婦,愣是被逼着分了家!
連蔓兒只能暗自嘆息了。
說完了話,娘幾個這纔開始預備晌午飯。
連蔓兒先踩着凳子,將那幾條鮁魚掛在竈頭的房樑上,然後將海帶捆解開,泡進水裡,又拿了一些大豆,放在另一個盆裡也用水泡上。等海帶和大豆都泡開了,又換水將海帶清洗了一遍,用刀切成絲,然後又將肉骨頭清洗乾淨,這纔開始燒火,做肉骨頭燉海帶黃豆。
連蔓兒又去後院的園子裡拔了一顆白蘿蔔,清洗乾淨,也不削皮,就切成細絲,先在涼水裡泡一會稍微去掉澀味,又用秋油、鹽、辣椒醬拌了,一會吃菜吃的膩了,正好可以解膩,幫助消化。
看着鍋裡的菜要熟了,張氏就招呼五郎和小七。
“去叫你爹回來吃飯。”
沒等五郎和小七出門,連守信就提着個籃子回來了。
連蔓兒看見籃子裡的東西,頓時咦了一聲。
“爹,這是哪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