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們是非常怕生的,就算是蘇錦這個年紀的陌生人,他們都不敢靠近。
放眼望去,大部分孩子都只不過是十歲以下的年紀,依稀有十來個同她年紀上下相仿的孩子正主動承擔看護的責任。
得知蘇錦來了,鄭訣馬上從裡面迎了出來。“小姐。”在這種地方,叫蘇錦爲‘老大’定然是不合適的,他只能學着電視裡的稱呼。
蘇錦也沒有在意,她的小臉緊繃,看向孩子們的眼神深沉極了。“我要的資料呢?”
鄭訣馬上低聲對蘇錦答道,“根據我的調查,被孫窯那畜牲染指的十歲以下的兒童有五十多人,而十歲以上的……”他也同仇敵愾,真的沒想到這世上竟然有那般畜牲的人!“全部都被玷污了!”
蘇錦即使做好了心理準備,放在體側的手也倏的握緊,閉上眼睛,遮掩住眼底的鋒芒和嗜血。
“院裡有十五個已經年滿十八週歲的孩子,可是那畜牲偏偏不給他們開離園證明,那些孩子們就只能白天在外打工,晚上回到這裡居住。”鄭訣繼續彙報道,“還有三十多個十三四歲的孩子忍受不了風言風語,整天把自己關在房間裡,現在院子裡的這幾個大孩子還能看的開些。”
蘇錦再次睜開眼睛,情緒已經平靜很多,她輕聲道,“把所有十歲以上的孩子都叫到會議室中吧。”
鄭訣得令,便去準備。
因爲還要把年滿十八週歲的孩子叫過來,還需要一段時間。
蘇錦便主動走向在院子裡活動的孩子們。
可是,這些孩子們被孫窯那般欺辱,對外人真是害怕極了。只要蘇錦前進,孩子們就四下哄散躲避起來。
一個穿着粗布花衣裳的女孩強忍住膽怯,略微靠近蘇錦,“這…這位姐姐,你有什麼事嗎?”她心下一橫,把蘇錦擋在身前,不讓她繼續靠近。
蘇錦止住腳步,略微垂眸看她,“你們的阿姨對你們好嗎?”
她不擔心鄭訣會怎樣做,只怕那些護工們陽奉陰違。
蘇錦身上表達出來的善意讓女孩心下放鬆幾許。
“以前的不好,現在的花姨很好。”這孩子怕是真的很喜歡她口中的‘花姨’,臉上也多了幾分輕快的笑意。
也是巧,孩子剛說完話,就非常歡欣地看向蘇錦身後,開心地喚道,“花姨!”
蘇錦回過頭,登時臉上的深意便多了幾許。
只見那個被孩子稱作‘花姨’的人,原來看起來纔不過三十多歲。不僅如此,她相貌妖媚,一雙狐狸眼流轉含情,雖只是穿着普通護工的衣服,可是愣是被她傳出一種前凸後翹的妖嬈感。
這種妖嬈和唐明月的妖嬈不一樣。她的妖嬈是經過歲月沉澱後的韻味,舉手投足帶着吸引人的風韻。
這樣的一個女人,不僅僅是男人喜歡,就連女人都願意同她多說兩句話。
“你就是‘花姨’?”蘇錦淡淡地問道。
花姨含情的眸子微眨,倒是沒有任何鋒芒亦或是審視,只有一種令人很舒服的溫和,“你還是喚我一聲花姐吧。”她的聲音有些偏江南的那種吳儂軟語。
蘇錦面上不顯分毫,可是總感覺這個花姨絕對沒有那麼簡單。或者說,有這樣一番容貌和姿態的女人,怎麼會出現在福利院這種地方。
“這位小姐,我能和你去旁邊談談嗎?”花姨也不在意蘇錦的打量和審視,依舊妖豔一笑,臉上的妝容正襯她略微紅豔的朱脣。
蘇錦眸子閃了閃,“當然可以。”
她竟然不知,福利院裡竟然藏着這樣的一個人物!恐怕就連鄭訣都沒有在意吧!
根據剛剛那個小姑娘的話分析,這個花姨也剛來不久,她到底有什麼目的呢?
還是說,她是奔着她來的……
想到這裡,蘇錦垂下的眸子中冷茫盡現。
二人在小涼亭下站定,不知爲何,氣氛有些針鋒相對的凜然。
花姨一點都不曾隱藏自己同樣的審視和估量,狐狸眼一瞬不瞬。
蘇錦不言不語,表情上透不出一絲一毫的情緒。整個人都異常的淡漠和銳利。
二人都知道,現在誰先泄了氣機,就是輸了。
過了一會兒,那花姨突然一笑,那笑中竟然有幾分甘拜下風的意味。
“你很厲害,竟然一絲一毫的慌亂都沒有露出來。”
蘇錦面上竟然也多了幾分隨意,大方地坐下來,擡眸看着她,“你到底是什麼人?”從她的聲音裡,聽不到任何情緒。
“一個打着壞主意的人。”花姨也嫵媚地坐下來,熟練地從口袋裡掏出一根女士香菸,用價格不菲的防風打火機點燃,優雅地一吸,吐出朦朧的煙霧,遮住了她勾魂的面容,“我想要那些被玷污過的女孩子,你開個價吧。”
蘇錦眸色冷了冷,可是面上三分笑意依舊不減,“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你我二人都是通透豁達之人,又何必打太極。我知道你纔是這家福利院背後的主人。不過說實話,我還是真沒想到,你小小年紀,就有這樣的手腕。”薄荷味的香菸讓花姨更加撩人,如果放在六七十年代,她絕對可以穩當上海灘的頭牌。
蘇錦沒有言語,眸底深處閃爍着點點狠戾的殺意。
花姨仿若不知道,亦或者是知道了也不在意,“本來我就盯了孫窯好久,沒想到最後被你捷足先登。不過我抱着僥倖的心態,潛伏進來準備暗中把人帶走。現在看來,肯定是不可能了。”
蘇錦知道,花姨這番話也算是對她的解釋。
“舉止輕挑、談吐貴然,說明你應該長期身處在比較高檔卻不高雅的地方。右手食指和中指之間略有微黃,你對香菸很是依賴。身上殘留的高檔香水味道是加了幾分刺激激素分泌的麝香,你今天雖然沒有噴,但是依舊有香味,說明這香水你經常使用,已經滲透進了皮膚。根據你不經意間眼神和動作的暗示,你應該從事經常接觸異性的工作。”蘇錦依舊含笑地打量着她,可是情況卻已經摸得差不多了,“綜上所述,你應該是歡.場媽媽桑一類的人物。”
聽了蘇錦的分析,花姨眸底深處也再也遮掩不住驚愕,對蘇錦更加忌憚起來。
她真的是發現,自己剛剛似乎是低估眼前這位神秘少女了!
她頗有些懊惱,懊惱自己剛剛怎麼那般輕易的把她的目的說出來。
“你知道我的身份那又怎樣?”她調整了一下情緒,畢竟自己在歡.場縱橫多年,什麼樣難纏的客人沒有見過,“我也只不過是給你解決麻煩而已。你以爲那些已經被玷污過的女孩子還能被這個社會所接受?與其出社會被異樣對待,還不如認清自己。有些事一旦發生,一輩子都洗不乾淨了。”說着,她紅潤的朱脣裡吐出一口香菸,遮住她臉上麻木的表情。
她曾經也天真和認爲,過往的骯髒只要她不說,沒有人會知道,她依舊還能正常地享受普通的生活。可是呢?她能騙的了別人,永遠都騙不了自己!
髒了,就是髒了。
這個社會真的沒有給女人什麼餘地,一切過錯都會推給女人!
她經歷過那麼多的苦難,唯獨留在心裡的柔軟,就是不想讓同她有一樣遭遇的女孩子再經受過她的煎熬。
把她們收攬在她的羽翼下,她起碼能保護她們最後的尊嚴。
蘇錦聞言,眼底閃過一抹隱怒。
“按照你的意思,她們就應該悲哀的接受自己同男人歡好掙錢的未來?如果這樣,我蘇錦寧願開店鋪讓她們去工作,也不要把她們交給你的手裡!”
她想要把孤兒們培養成爲情報人員,會讓他們好好的活着!
花姨看着蘇錦鋒芒畢露的眸子,整個人有些怔忡。
如果在她被推入深淵的時候,也有這樣一個人對她說出這番話,那該多好啊……
可是,“你太天真了!你認爲其他人會選擇有這樣人工作的店鋪嗎?做生意最講究的就是聲譽,一個連聲譽都不好的店鋪,遲早都會被打垮。”這是她親身經歷,那時候她就這樣被掃地出門過。
“那又如何?”蘇錦低低一笑,笑容裡充滿了偏執,“難道全世界的人都已經知道了嗎?青省待不下去,我就送她們去外省。外省待不下去,我就送他們出國!一個人,需要有尊嚴的活下去!”
花姨想嘲笑蘇錦話語的天真和自發,可是她卻表現不出來。因爲她臉上的執拗和瘋狂,絕對是一個強者纔有的情緒。
莫欺少年窮!
有一顆強大之心的人,永遠都不會輸!
終於,花姨感覺自己被蘇錦說服了,徹底的說服了,“蘇小姐,那你介不介意多一個保護的人呢?”
蘇錦眸子閃了閃,卻並沒有意外花姨會主動投靠她。因爲她也大致猜到,花姨肯定也和那些孩子們有過同樣的經歷。
只是,“我爲什麼要接受你?給我一個理由。”
“我可以爲你所用。”花姨把指尖的香菸掐滅,“我有讓你滿意的價值。”
不用她細說,花姨就肯定蘇錦能知道她的能耐。
一個在歡場裡沉浮多年的人,底蘊、人脈和手腕肯定都很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