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是爲了迴應他的想法,譚斯年的心臟又猛然跳動了一下,陣陣地暖流從這裡流淌到四肢百骸。
令他頭腦瞬間清明而透徹。
隨即,他的脣角噙起一抹在蘇錦面前從未流露過的溫暖笑意,垂下眼瞼,睫毛遮住了他眼底的光華。
剛開始蘇錦是喜歡看譚斯年做菜的模樣,而後來,她卻漸漸被那飯菜的香味迷的七葷八素,忍不住的咽口水。
說來也奇葩,她雖然不是一個注重口腹之慾的人,可是竟然也是一個老饕。在不特意遏制的情況下,她對美食真的也沒有什麼抵抗力。
譚斯年炒的菜雖然不比大飯店的廚師,但真的別有一番勾人饞蟲的風味,或許這就是成熟男人閱歷積累出來的經驗吧。
她咽口水的小動作自然被譚斯年納入眼底。背對着蘇錦的他愉悅一笑,隨即馬上恢復成尋常淡然的模樣,側頭對她說道,“廚房擺不下,你幫我把這兩道菜先拿出去吧。”
已經被美食‘控制’的蘇錦眼睛一亮,馬上點點頭,麻利的過來端走糖醋帶魚和百合筍尖兩道菜,便急匆匆地離開了廚房。
譚斯年終於忍不住無聲地笑了起來,深邃的眼睛裡有陽光流淌出來,惹得他比什麼時候都要柔和與溫暖……
是啊,愛一個人,就是即使捂住了嘴巴,也會從眼睛裡流露出來寵溺和包容。
“丫頭,過來幫我端一下菜!”把最後一道菜盛出來,譚斯年便如此喚道。
蘇錦就如同隨叫隨到的小孩子一樣,瞬間出現在廚房,雙眼盯着熱騰騰的辣椒炒肉和醋溜白菜,不用譚斯年多說,馬上端走。
譚斯年便低頭盛湯,很快也走了出去。
一出廚房門,他便看見蘇錦就像是偷油吃的小老鼠一樣,躡手躡腳,卻異常迅速地用手直接拿起一片白菜放進嘴裡,因爲太燙而皺起五官,小嘴卻不斷地蠕動着,實在是可愛極了。
他以前怎麼就沒發現,這丫頭竟然這麼喜歡吃美食呢!
蘇錦用餘光看到譚斯年走了出來,馬上嘬了嘬手指,做出一副沒有偷吃的淡定模樣。
譚斯年暗中覺得有些好笑,不過還是一本正經地走過來,把湯碗放下。“洗手去!”
“我洗完了。”蘇錦連忙答道,似乎就剩沒有伸出來讓譚斯年好好檢查了。“可以吃了吧?”
那亮晶晶的眼睛,怎麼可以讓他拒絕呢!
他點點頭。
蘇錦得到了特赦一般的馬上端起飯碗,開始明目張膽的大吃特吃。
譚斯年看着她,眸光柔和,滿滿的都是不讓她發覺的寵溺,一眼都不想錯過。
這樣的她真的是他第一次見到。沒有任何僞裝,無比純粹,無比自然,專屬於他一人。
只有在這時,她不是那個精於算計的蘇錦,而是單純的丫頭。
這樣的美好他不願讓他人看了去,他想,他這輩子都輸了,離不開廚房了!
可是啊,他甘之如飴。
真是奇怪,他怎麼就喜歡上比他小了這麼多的她呢?
她好看嗎?
彎眉星目,還總是那般明亮;俏鼻潤口,笑起來很好看;膚白透紅,總是很健康的色澤。
還真的很好看呢。
她性格好嗎?
時而狡詐如狐,時而溫暖如春,時而精於算計,時而殘忍無情,時而純淨自然,時而穩重睿智……
多變的她每一面都好的恰到好處。
怎麼辦?越看,他越沒有了立場,越想,他就忍不住想把她佔爲己有。
譚斯年啊譚斯年,曾經的你會相信自己會有一天栽倒在一個十六歲的小姑娘手裡嗎?
恐怕曾經的他只會當做笑談!
看來,秦俊陽真的一語成讖,蘇錦就是那個讓他甘願付出,甘願放棄一切,單純對她好的人。
“你不吃啊?”蘇錦好不容易把鼓鼓的腮幫子吃癟,纔開口問道。
譚斯年眸底深處閃過一抹狡詐,面上不顯任何端倪,“當然吃。我做的菜,你喜歡嗎?”
“當然喜歡啊!味道適中,符合我的口味!說實話,等你要是準備轉行了,我建議你當廚師。我肯定給你捧場!”蘇錦喝了一大口排骨湯,十分滿足。
“倒是可以考慮做廚師。”譚斯年一本正經,卻是在心裡補了一句‘只給你一人當私人廚師’。
蘇錦一碗飯快見了底,“我就羨慕你這樣會做飯的,不像我,只會做一個麪條!”也許是吃的太愉悅,她便想也不想地把自己的老底掀開了。說完,她面上就一囧,太尷尬了!
譚斯年臉上閃過一抹狹促的笑容,微微探過身子,含笑地看向她,“那以後,我炒菜,你煮麪,怎麼樣?”
蘇錦愕然擡頭,瞬間同譚斯年四目相對。
在他的眼睛裡,蘇錦猝不及防地看到一抹還沒來得及收回的星光璀璨。
“你怎麼…”好像變了一個人?
蘇錦沒有把話說完,因爲自己竟然發現,她竟然絲毫不排斥譚斯年現在表現出來的模樣。
這樣的他,彷彿纔是真正的沒有任何僞裝的他。
什麼矜貴、什麼高雅、什麼穩重睿智,都是他過多的保護殼。只有這樣純粹又略帶一些無賴的狡猾,纔是真正的譚斯年。
或許是出於私心,她不想這樣的他再次在她面前僞裝起來。
“嗯?”他醇厚的嗓音帶了幾分懶散,聽得人骨頭都有些鬆軟。僅僅是一個字而已!
蘇錦收回視線,卻沒有被他影響到,眸底依舊是一片清明,“你新買了廚具?”她換了話題。
譚斯年正了身子,吃了一口菜,“嗯,做飯的東西不夠。”何止是不夠,就連基本的電飯煲都沒有,碗筷也少得可憐,他是讓冷原採購後送過來的,所以才晚了做飯的時間。
“提錢傷感情,我肯定不會給你錢的。”蘇錦揚脣一笑,卻狡黠地眨眨眼睛,“作爲報答,你以後如果有什麼要知道的情報,可以找我,我給你打折,友情價。”
“你這是在對我坦白你暗地裡的小動作嗎?”譚斯年眉梢舒展,沒想到一頓飯帶給他的意外竟然這麼多。
蘇錦一口氣把湯喝完,饜足眯起眼睛,“喂喂,大叔你說‘坦白’可就不地道了。我能給你透底,就說明我對你已經當朋友了。”
朋友?
譚斯年在心裡略微不滿地咀嚼了這個詞。他可不想只當朋友……
不過,他也明白,現在只不過是他看清了自己的內心。而蘇錦對他的的確確是沒有喜歡的。
現在在她心裡,他充其量能和唐明月站在一個地位?
這他都不敢確定。
吃飯的時候她是一隻可愛的小貓咪,吃完了飯,她可就是一頭吃人不吐骨頭的獅子!
“那我可就卻之不恭了。同樣,你要是有什麼解決不了的事情,隨時都可以找我。”
蘇錦忙不迭的點頭,“那是當然,我不會客氣的。”
她是善男信女嗎?明擺着不是啊!
譚斯年既然對她這麼真誠了,她定然回報以真誠。
這個朋友,她沒白交。
只不過,她還是有些疑問。
譚斯年爲什麼對她這般友好?還親手給她做飯吃!
等等!不對!
她知道了!肯定是譚斯年覺得她做的湯水面實在是不能連續吃了,特地拐着彎告訴她,他會做飯,而且味道很不錯。
天殺的!和聰明人在一起她的大腦得時時刻刻運轉起來,要不然都看不懂前因後果了!
譚斯年見吃飽了的蘇錦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還以爲她是難受,便馬上撫上她的額頭,“怎麼了?難受?”
粗礪的手掌把她的額頭納在手心,男人火熱的溫度引起她皮膚輕輕地戰慄。
“我不是難受,再說了,誰告訴你難受就一定發燒了。”蘇錦沒好氣的把他的手拿下來,不經意卻摸到了他手掌的繭子,那是長期持槍和持冷武器纔有的繭子。
她眸色閃了閃,感覺自己以前還真挺無情的。以前自己光是想着怎麼利用他,怎麼算計他,怎麼逃避他,竟然一點也沒關注過他本身的信息,只有那次他第一次來公寓,她纔有幾分上心的仔細觀察。
譚斯年身份不一般,她記得他身上有刀疤,有彈孔,現在手上的繭子,無一不在告訴她,譚斯年從事的工作,或者是處境,都是那種非常危險的。
蘇錦很有分寸,多了她不會問。“我知道你廚藝好了,既然如此,以後你就不用在我這裡吃飯了。我再想別的辦法讓咱倆保持平衡。”
譚斯年眉頭一皺,並不喜歡蘇錦的提議,“不用,以後我做飯,你買菜。省的我還要回家開伙,再說,我晚上要去夜色,基本沒時間再去吃飯。”
蘇錦一想,也算是合理,而合理的點是:譚斯年做飯她喜歡吃!
達成一致,茶几上的菜飯竟然也一滴不剩!
譚斯年走到蘇錦家樓下的時候,揚起頭,對蘇錦房間的方向勢在必得一笑,眉宇間彷彿又回到了多年前他意氣風發時的驕傲和火熱。
就連他離開的背影,都似乎散發着熱量。
而譚斯年根本沒有看到,在樓體的另一端,唐明月晦暗不明地看着他離去,放在體側的手陡然握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