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爾眼底的暗色愈加濃厚,死死地盯着凱利,“你當真不考慮一下我的建議?”
“沒興趣。”凱利依舊是拒絕。
“少主…”吉米真的怕泊爾同意讓凱利跟上去,他不能拿泊爾的性命開玩笑!
泊爾忽而輕笑一聲,陰鷙的眼裡迸發出一道料峭的寒意,“很好!我同意。希望你言而有信。”
“閣下放心,只要閣下言而有信,在下也必定信譽不減。”凱利這話吉米連一個標點符號都不信!在殺手界,誰不知道凱利做事都是按喜好來,從來沒有什麼信譽。
“我們走!”泊爾率先向前走,一身的低氣壓是那般的明顯。
吉米雖心有不甘,但只能告訴其他人多加警惕,特別是讓沈筱時刻保護泊爾的安全。他命人把蔡珅放到最後當擋箭牌和護身符,就這樣在其他人的目光和凱利的跟隨下,走出一百米。
凱利如閒庭信步一般,有時間還不忘給蔡珅發射幾個譏諷和挑釁的眼神。
一百米很快就到了,果真如凱利所說的那樣,那二十多個人停留在原地,只有凱利一個人在他們身後。
“閣下,一百米到了,是不是……”
“放了他!”泊爾直接打斷凱利的話,讓吉米放開蔡珅。
吉米有些不甘,遲疑了一下。
“我說放人,你沒聽到嗎?”那滯血的陰冷聲音,頓時驚的吉米脊背一涼,他知道,如果自己再不聽話,泊爾隨時都會擡槍殺了他!
吉米馬上放了蔡珅,沒有人支撐的蔡珅馬上摔倒在地,發出一聲痛呼,渾身都是塵土,狼狽不堪。
“走!”吉米馬上命人組成密不透風的人牆,並且加快了行走的速度,只爲了提防凱利言而無信的動手。
而走在最前方的泊爾始終都是那一個速度,似乎非常相信凱利不會突然出手一樣。
事實上,凱利是真的言而有信呢。
她看着被摔的蔡珅,眼底閃過一抹暗光,非常紳士地彎腰伸手先把他的下巴安上,說話間卻惡意滿滿,“這就是你自作主張的報應!”
蔡珅看了一眼凱利,苦笑一聲,卻是開口道歉,“對不起,讓你的任務……”
“你的對不起太廉價,我看不上。”凱利譏笑一聲,反手毫不溫柔地把地上的蔡珅扛在肩膀上。小小的個子扛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怎麼看都覺得有違和感。“你省省吧,有話還是想着怎麼對老大交代。”
被凱利偏瘦的肩膀扛着,蔡珅非常不舒服,可是他十分的安心,“這次的確是我魯莽了,凱利,謝謝你。”
“拒收。”凱利漫不經意,扛着蔡珅就往回走,不過卻越走越偏,就像是因爲扛着蔡珅有些走不穩一樣。
泊爾等人已經走的很遠了,頭在凱利後背方向的蔡珅看着他們,無力中依舊還有些不甘。
“垃圾?”凱利突然叫了一聲。
“什麼?”蔡珅沒在意凱利惡劣的稱謂。
凱利突然一個猛回身,手下一沉,一把小巧精緻的手槍陡然出現在她手中。她雙眼微定,想也不想地扣動扳機,只聽一聲槍響伴隨一聲慘叫聲。
她馬上一個急步,竄進了茂密的樹叢一端,緊接着就聽到不遠處混亂的聲音和流彈衝這裡不斷飛落引起的樹葉飛舞。
“小心。”凱利面色如常地坐在地上,蔡珅早已經以一個倒栽蔥的姿態,躺在地上,身上還都是一堆爛樹葉和樹枝。
蔡珅:“……”
你都已經動作完了,才讓他小心有個毛用?!你是故意的吧!故意的吧!
蔡珅吐了一口嘴裡的不明土和樹枝,一抹溼潤卻是偷偷地融進了地面。
他都看到了。
剛剛那一槍不是凱利言而無信打泊爾的,而是對着吉米去的。
那一槍角度極其刁鑽,吉米根本無法閃躲,中了彈,雖然不致命,但是也有的受,因爲擊中的地方是男人最寶貝的地方。
凱利,謝謝你…
他知道,那一槍充滿了報復的意味。報復吉米剛剛那般粗暴地把他扔在了地上。
凱利這個人看起來性格非常孤僻惡劣,可是實際上,她也有一顆護短彆扭的心。
就像是每一次凱利對他下絆子一樣,那些絆子大部分都在他一些薄弱處,解決起來雖然麻煩,可是同時也讓他越來越進步。
而這次,她更是在任務和他之間選擇了放棄任務,自作主張地換取他的安全。剛剛更是用彆扭的姿態給他報仇。
他的前半生經歷了人生的不幸,幸好後半生有一些人的存在……
“喂!辣雞!你該不會是摔死了吧?”凱利聽到槍聲漸漸消失,她的人也在她的示意下靠近過來,她就用腳尖踢了踢地上一動不動的蔡珅。
然而,蔡珅卻沒有反應。
凱利眸光一凝,馬上起身把蔡珅翻過來,便見到面色蒼白的蔡珅緊閉着雙眼,眼角處的溼潤讓她眸光閃了閃。
她伸出手在蔡珅脖頸處按了按,感覺到動脈在跳動後,表情這才略微鬆緩了一下。
“真是禍害遺千年!”話雖這麼說,她馬上招手讓人把蔡珅擡起來,送往醫院。
這丫的失血過多,暈了。
把蔡珅送進了手術室,凱利就去了蘇錦的病房請罪去了。
“…是我自作主張,我願意承擔任何懲罰!”
蘇錦完全沒想到竟出了這種事。她頗有些後悔自己的失算,有些忽略了蔡珅對泊爾極端的仇恨。
她的確做了兩手準備。聽絃等人衝進唐家別墅的同時,她讓凱利埋伏在離去的路上,一有機會,必定誅殺泊爾。
她的確沒有覺得自己一定能殺了泊爾,但是努力還是要做的。
凱利等人就是她安裝的最後一道安全網。
同樣,她也是沒想到,這一道安全網竟真的有可能會把泊爾徹底地留下來。
蘇錦的靜默思考讓凱利誤以爲是她非常震怒自己把泊爾放掉,她都已經做好了去領罪的準備。
“我理解你的心情,畢竟蔡珅是我們一起的兄弟,你做出的選擇情有可原……”蘇錦聲音舒緩,並沒有責怪凱利的意思,“…但是…”蘇錦雖然知道凱利做的是正確的選擇,可有些事情必須有規章制度,“…沒有規矩,不成方圓。你擅自做主,更改我給你的任務,自然需要接受懲罰。這樣吧,我罰你三個月的獎金,並鞭笞五下。你可認罰?”
這懲罰簡直太輕鬆了,凱利頗有些驚愕,在心裡對蘇錦的懲處充滿了感激。
“屬下謝過老大的處罰。”
說罷,她就準備退下去領罰。
“等等,我還沒有說完。”蘇錦擡起眼皮,看着凱利繼續道,“蔡珅無組織,無紀律,私自行動,我處罰他一年的獎金。你保護兄弟有功,並且能審時度勢,做出正確的選擇,他這一年的獎金,就賞給你了。”
凱利略微有些傻眼。
因爲在蘇錦這一獎一懲下,她最終只不過是領了五鞭笞的罰,反而還得到了九個月獎金的額外獎賞!對她來說,這哪裡還有懲處,幾乎完全就是獎勵啊!
“老大,這…有些不太好吧?”
蘇錦笑着看着她,“沒有什麼不好的,有功必獎,有過必懲。這一次你的功大於過,僅此而已。”
她固然想要泊爾死,但更在意自己的兄弟們。
如果讓她在之前的局面選擇,她也會做出和凱利一樣的選擇。
凱利的心裡劃過一抹暖流,她的手放在胸膛上,鄭重且虔誠地對蘇錦行了一禮,神情更是格外嚴肅認真,“老大,您值得我的效忠!”
“很榮幸沒有讓你後悔。”蘇錦露齒一笑,那笑容竟是凱利從未見過的明媚與張揚。如果說蘇錦對她以前的吸引是同類的病態壓制,那麼現在,凱利可以非常明顯地察覺到她的變化。她現在身上雖然沒有了她喜歡的陰霾,可是卻充滿了所有在黑暗中前行摸索着都喜歡的絢爛,同樣對他們的吸引力更加濃厚,就像是磁鐵一樣堅固。
“誓死爲您效忠。”
凱利離開病房後,蘇錦便看到一直未曾插言說話的譚斯年側着頭,手撐在頭下,眸光溫柔地看着她。
登時,蘇錦還有些不好意思,頗有些羞怒地嗔怪一眼,“你看什麼看!”
“看你渾身上下都充滿了讓人難以抵擋的魅力。”譚斯年笑着,可是話語卻格外認真。
這不是他第一次看到蘇錦處理正事,可是大概是因爲她瞭解了心結,整個人從裡到外都充滿了以前沒有的生機與活力。在面對正事的時候,就格外的幹練迷人。“如果不是知道你的年齡,你這樣成熟老練地處理事情,都會讓人覺得你其實是一個精通人世的成年人。”
譚斯年只不過是無意打個比喻,卻沒想到歪打正着地道出了一部分的真相。
蘇錦猛然擡頭,看向他的表情似笑非笑,打趣的外表下,隱隱地多了一抹試探,“那你可要小心一點,我沒準真就是哪個活了很久,裝嫩的小妖怪呢!”
“那我豈不是撿到了寶貝!”譚斯年眸光依舊溫柔寵溺,“這樣的寶貝讓我獨佔了去,我還不偷着樂!”
“那你還不好好珍惜我?”雖然知道譚斯年把她的話當做戲言,可是蘇錦內心同樣的非常愉悅。
“遵命!我的女王大人!”譚斯年難得做了搞怪的模樣,逗的蘇錦開懷大笑。
看着蘇錦笑得前仰後合的模樣,譚斯年眼底閃過一抹釋然。
他何必鑽牛角尖呢?她的確有些事情未曾告知於他,可是他又何必逼問呢?或許在以前,他感覺完全的認識一個人是深愛的必由之路,但是,當他看到蘇錦開心愉悅的模樣,他忽然就明白了,他要的很簡單,就是她能每天都這樣快樂就好了。
……
誰也沒想到,蔡珅的狀況非常嚴重。因爲長時間的失血與中彈,他的雙腿有百分之六十的可能失去行走的能力,身上的多處骨折讓他整個人就像是木乃伊一樣的躺在病牀上。
蘇錦隔着玻璃目光幽幽地看着在重症監護室中還在昏迷中的蔡珅,在內心之中,對泊爾的憎恨更加濃郁。
從那天開始,泊爾一行人卻如同人間蒸發了一樣,徹底消失了蹤跡。
蘇錦知道,泊爾定然是經由特殊的渠道,離開了華夏。
這讓她有一種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無力感。
同時,她的失蹤讓她的舅舅猶爲震怒。沈家徹底展開了針對唐家的一系列打壓,讓本來風雨飄搖的唐家搖搖欲墜。
同樣,她也沒有預料到,唐家竟然也易主了,唐明月不知所蹤。
新上任的唐家家主是旁系的一個非常精明幹練的中年人,一走馬上任,他就專注於修復同沈家的關係。爲人圓滑世故,卻不讓人討厭。
蘇錦的生活也徹底地進入了正軌,在一邊發展羅網的同時,一邊接手沈家的事情。
當然,她本職還是一名學生,軍校高強度快節奏的學習生活也讓她異常的忙碌。
這一個忙碌,轉眼時間就過去了半年。
腳踩墨綠色鹿皮馬丁靴,身着米白色長款羽絨服,脖子上圍着淺藍色針織圍巾的蘇錦從悍馬上走下來,黑色的齊耳短髮貼在她的臉頰龐,也許是因爲有些寒冷,她的面頰和鼻子格外地有些紅潤。
半年的時間裡,蘇錦的身形更加高挑勻稱,面貌也日漸成熟。
她漸漸地褪去了少女的青澀,模樣已經有了前世那般清秀嫺雅。但或許是因爲前世的她受過太多的磨難,前世的自己相貌多少有些頹喪。而今生,她竟變得更加精神富有朝氣與活力。
把車子停好,身着黑色長款羽絨服的譚斯年領口系的嚴嚴實實,歲月在他臉上彷彿呈現了逆流的趨勢。半年過去,他反而更加年輕了,整個人同二十出頭的小夥子沒什麼兩樣。
他神情嚴肅,就像是要完成什麼光榮卻又異常重要的任務一樣。漆深的雙眼認真地盯着蘇錦,“怎麼樣,我有什麼問題嗎?”
蘇錦起了一些逗弄的心思,故意皺起眉毛,在譚斯年身上上下打量一遍,一邊打量,一邊還直搖頭,看得譚斯年愈加緊張,身體都在緊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