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阮花顏竟從貼身的小衣裡取出一個簡易U盤芯片,交給沈玉芝的小廝。
沈玉芝略微擡了擡下巴,那小廝就意會神明,快速地抱出一臺電腦,把U盤芯片放置進去。
整個芯片裡就只有一個影印掃描的文檔——也就是沈婭無阮花顏之間簽署的那個確權合同。
“沒有用的廢物!”沈玉芝依舊忍不住叱罵一聲已經昏迷的沈婭,那淬毒的目光恨不得直接殺了沈婭。
那殺意究竟有多大呢?
這麼說吧,那昏迷中的沈婭竟然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冷戰……
秦俊陽再怎麼慌亂不經事,他也是被譚斯年訓練大的,看到阮花顏手臂上的槍傷,他馬上撕下潔淨的襯衫,幫她做緊急處理。
阮花顏那裡有秦俊陽照顧,蘇錦不用過多在意。她現在全力以赴地要和沈玉芝掰腕子。
“現在,你總該相信我說的不是假話了吧?”蘇錦也沒有給沈玉芝好臉色。畢竟阮花顏那一槍可被她記在賬上了!
沈玉芝陰鷙的臉上閃過一抹冷戾,看向蘇錦的眸光充滿冰寒,“果然還是一個沒長大的小丫頭,餘燼,我看你是瞎了眼,才把希望寄託在她身上!”
無論何時,她都不忘踩一腳餘燼,以顯示自己身份的高貴。
人往往總是這樣,越是在意什麼,就越是炫耀什麼,越是缺少什麼,就越是貶低什麼。
餘燼對沈玉芝的話充耳不聞,依舊是那副溫雅謙和的模樣,含笑地看着蘇錦等人。
一拳打在了軟釘子上,沈玉芝怎能不怒。
不過或許是太憤怒,她直接怒極反笑,“蘇錦,你是感覺你自己是勝券在握嗎?你在威脅我的時候,麻煩先看看清楚自己的處境!你的提議我非常不接受,不然這樣,我們換一種玩法。”
沈玉芝冷肆的面孔下隱藏着更大的野心與算計,“你,去把我想要的東西都給我拿過來,而這些人,都留在這裡做人質。你膽敢給我玩一點貓膩,我就讓他們生不如死!”
言畢,沈玉芝手中精緻且價值不菲的茶杯就被她摔碎在地。
頓時間,整個大堂的四周涌入無數黑色的身影,皆都持着槍,對準蘇錦等人。
毫無疑問,他們是被沈玉芝的手下包圍了。
“不要怕!”秦俊陽想也不想的把阮花顏護在懷裡。在阮花顏記憶裡那個玩世不恭的京城小頑主,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能成爲她的保護神了。
原本譚斯年也是準備把蘇錦護住的,可是在暗中,蘇錦對他擺擺手,示意他稍安勿躁,他只能隱下內心的不安和擔憂,待在原地。
只不過,他渾身的感官都已經被他調動起來,隨時都能發揮身體的最好狀態。
沈玉芝最討厭的,就是每一次她明明佔上風,甚至勝券在握的情況下,餘燼那張無所畏懼,成竹在胸的臉。
如今,她又多了一個一樣討厭的面孔。
蘇錦安然地站在原地,神色泰然,彷彿四周對準她的並不是荷槍實彈,她也不是孤立無援一樣。
“沈家主,或許你並不知道,我蘇錦要的,從來都不是沈家所謂的數不清的財富與權勢。”蘇錦摸了摸手腕。僅僅是這一個動作,讓那些持槍的侍衛都下意識地緊了緊扳機,險些失控的扣動下去。
譚斯年的臉色都有些黑,唯獨蘇錦依舊波瀾不驚,連一個眼神都沒有送給這些羣演。
沈玉芝依舊陰冷地看着蘇錦,對於蘇錦的話,她只當是蘇錦爲了活命而說的假話,或者是迂迴的手段罷了。
“死到臨頭,你還嘴硬。不愧是流淌着沈家餘孽一樣的血液!”
這一句話卻是讓餘燼手中擺弄摺扇的動作微微一頓,看向沈玉芝的視線裡夾雜着毫不隱藏的殺意。
俗話說的好,子不嫌母醜,狗不嫌家貧。他沈家嫡系一脈是沈家最正統的血脈,竟被沈玉芝這個雜種說是‘餘孽’他怎能不心生怒意。
“我並沒有覺得我是所謂的死到臨頭。”蘇錦面上充滿了詭譎的光芒,“沈玉芝,如果說,現在這裡發生的一切,都被同步轉播到了我手下的手裡。而我手下很不巧的是,會一些黑客技術,能把界面轉播到一些電視電腦上。你還會覺得你會被上位者寬恕,亦或者隨便推出來幾個替罪羊就萬事大吉的嗎?”
蘇錦話語間已經把沈玉芝的想法預知無疑。可見她是有怎樣的頭腦和心力。
而最讓人忌憚的,還是她未卜先知,準備周全的行爲。
沈玉芝的臉色登時就變得難看起來。
還沒等到她提出質疑,剛剛那個用來查閱U盤內容的電腦屏幕就閃了閃,突然就出現了一段幾秒鐘的視頻快閃。
雖然只不過是幾秒鐘,不過看到的人都確定無疑,視頻裡的片段正是此時此刻發生的事情。
這樣就讓人有些驚悚了。
沈玉芝的確容易擁有被寬恕的特權,這一點蘇錦也不否認。相信在一個大家族的安定,和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犧牲她一個人的方面,上位者再怎麼仁慈,也不會選擇她。
事實雖然很殘酷,但畢竟是事實。
可是,如何才能讓上位者也不能保持‘裝聾作啞’呢?那就是把事情推動到了一個民憤的地步。
讓千萬人一起發生抵抗沈玉芝,聯名要求制裁沈玉芝。上位者就算是爲了表面功夫,他也必須對沈玉芝公正的懲處。
“你在意沈家的羽毛甚至名聲。可是不好意思,我真是一點都不在意。”蘇錦依舊悠閒地擺弄着她的皓腕。明明是一個多情嬌媚的少女,此時此刻卻顯得格外成熟老辣,甚至殘忍無情,“我會用最鋒利的刀子割掉沈家的毒瘤,如果毒瘤擴散,那就直接殺了整個病體。我相信我蘇錦能毀掉一個沈家,也能建造一個沈家。”
這話說得極其自負,可是在場的,除了沈玉芝和沈玉芝的人,都認爲蘇錦的確有那種的勢力和手段。
一個用兩年半的時間成長的少女,還有什麼奇蹟是她無法創造出來的?
“沈玉燼!這就是你的親外甥女?你聽聽她的言辭!她根本沒有資格成爲沈家人!”沈玉芝其實也是有些怕了。怕蘇錦真的棄沈家的名聲和興衰不顧。
她是一個生活在沈家傳統教條裡的人,家族榮興觀念是徹底地刻在了靈魂上。所以,她做什麼事,都必須要先以家族爲考慮重心。就算她總計劃着實在不行就和餘燼魚死網破,但事實上,不到那個地步,她永遠不願意損壞沈家的利益。
在某種程度上講,她就是一個自願被束縛在沈家榮辱興衰上的傀儡。
被沈玉芝點名的餘燼不爲所動,神色是難得的清寡。
對於蘇錦的想法,她是和餘燼談過的。而餘燼的態度也非常明確,不忠誠於沈家嫡系的沈家,也同樣沒有存在的必要。
不得不說,在同蘇錦的相處中,餘燼的思維方式也在發生着改變。
以往的他雖然謙和溫雅,可是骨子裡依舊堅持着華夏古時的觀念和保守。
他認爲家族榮耀就是傳承二字,無論是糟粕還是精華,都是老祖宗留下來的東西,萬不能破壞。
可是,現在的他也明白了。老祖宗傳承下來的,並不只有那豐厚的底蘊,更有血管子裡那些永恆的基因。
那些純正的血性都保不住,還談何整個家族的傳承。
沈家已經腐朽了,需要一個人從裡到外的重新讓它煥發正統的生機。
這個人一定不能被沈家的繁華和底蘊眯了眼,也不能躺在功勞簿上吃老本。
也只有蘇錦對沈家的不屑一顧,才能讓她大刀闊斧,做出一番改變。
餘燼的沉默終於讓穩如泰山的,並覺得萬無一失的沈玉芝慌了神色,“你們都是瘋了麼?!”
瘋了倒也不至於,只不過已經不把沈家的一切看得那麼重要而已。
沈玉芝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不要讓自己被蘇錦二人牽着鼻子跑。
她知道,越是在這種情況下,她露出的破綻越多,她容易滿盤皆輸。
“差點就信了你們的鬼話。”她穩住心神,讓自己看起來依舊是高高在上,佔取主導地位的沈家至高無上的家主。“你們要是真有這種能耐,豈不早就一步登天了。你們嘴上說着不在意沈家的權勢和地位,那你們營營汲汲的行爲,豈不是在自打耳光?”
“是自己的東西,自然要爭取一下。得到了固然好,得不到了,就算毀了,我也不會讓給其他人。”說這話時,蘇錦表情淡漠,可是神情卻透着一種偏執的佔有慾。特別是她周身縈繞的那種極其濃烈的滄桑感,讓人覺得違和中帶了一股子莫測和忌憚。
小小年紀就有這種上位者專斷獨裁的手腕和思想,反而偏偏讓人覺得無比自然。如果蘇錦成長到了一個高度,那豈不是更加可怕?
當然,有這種想法的只有沈玉芝一個人。
其他人都被蘇錦表現出來的自負從容所威懾住。
所謂殺一是爲罪,屠萬是爲雄。屠得九百萬,即爲雄中雄。
能稱王稱霸的,沒有一個人會是純良之輩,是謂寧做梟雄,也不做人人稱讚之英雄。
“怎麼樣,沈家主,你考慮好了麼?”被蘇錦明亮的瞳仁一盯。
沈玉芝才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她的可怕,和不符合她年齡的狠絕與老練。
和她這種在位多年的家主相比,蘇錦竟真的不遜於她!
今天鋒芒畢露的蘇錦,遠比她第一次在餘燼晚宴上見到過的還要駭人可怖。
是否要拿整個沈家的名譽,和蘇錦、餘燼這兩個瘋子做賭?
沈玉芝知道,她又輸了。
在她猶豫、遲疑甚至在衡量利益得失的時候,她就已經做出了妥協。
可是眼睜睜的看着唾手可得,掃除她在位之路上所有障礙的機會就這麼讓她放手,她怎麼也不甘心。
在她見識過蘇錦的能耐後,還放蘇錦逍遙法外,她更是做不到。
種種複雜的思緒在她的腦海裡翻涌。
她赫然發現,自己明明是那個佔優勢地位的人,爲什麼在不知不覺間,自己優勢盡失。
沈玉芝也徹底明白,爲什麼餘燼等人這樣有恃無恐,完全是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啊!
今天她至少能弄死蘇錦和餘燼二人其中一個也好啊!
事實上,她並不知道。本次前來,餘燼也並不知道蘇錦的打算和計劃。
之所以他能這般老神自在,只不過是出自於對蘇錦的信任罷了。
而事實也證明對蘇錦信任沒錯。
包括譚斯年,他其實也不知道蘇錦暗中做好了這麼多的準備。
越是在這樣的緊要關頭,蘇錦越是能大放異彩,佔領他的眼球。
洞察力驚人的蘇錦看着沈玉芝晦暗不定的神色,脣角勾起一抹似有若無的笑容,“既然沈家主已經有了考量,那就讓他們把槍收起來吧。畢竟我男人最看不得我被人這樣被脅迫,萬一他忍無可忍動手奪了槍傷人,那豈不是不美了。”
沈玉芝在話語裡聽出了赤果果的威脅。
譚斯年的名號她是聽說過的,她可沒有百分百的把握,自己手下的這些人,在把譚斯年打死前,譚斯年先打死她。
在自己的性命面前,沈玉芝終於下定了讓她心塞的決心。
“都下去吧。”她揮揮手,面色很是難看。
其他侍衛只能聽令,收起手裡的槍,有秩序的準備列隊離開大堂。
就在侍衛們轉身的那一刻,令所有人都沒想到的異變突生!
“都給我去死吧——”
伴隨着尖銳且歇斯底里的吼叫聲,一梭子微衝子彈就出了膛,頓時間,整個大堂就變成了修羅場。
“警戒!警戒!”
“反擊!保護家主!”
“拿下她!”
子彈在大堂裡交織成網格,硝煙伴隨着木屑與灰塵飛揚。
有些人躲藏在堅固的掩體後面,有些人成了子彈的靶子,血腥味漸漸升起,愈發濃厚。
當一切塵埃落定的時候,整個沈家大堂的一片狼藉,宛如狂風過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