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燼出面迎客,神情不卑不亢,溫和中不失強硬,尊敬中不失傲骨。
譚老爺子怎能不知道沈玉燼這個人物,面對沈玉燼的態度,他心中大致有數。
一衆人進入到廳堂之中,寒暄幾句之後,便談起了正事。
譚老爺子今天是以譚斯年爺爺的身份過來商討婚事的,態度十分良好,一點架子都沒有。
他先是推心置腹地說了譚斯年一些有關身世和成長經歷,當然有關譚斯年生母的事情,他沒有多說,畢竟那屬於國家機密。
沈玉梅夫婦一直都知道譚斯年非常優秀出色,卻是從未想過,他身世竟然那般心酸,再看向譚斯年之時,難免有些憐惜。
沈玉燼眸色卻未做多大波動,溫雅地面容上始終掛着一抹若有若無的笑容。
說完譚斯年,譚老爺子又將坐在一旁的蘇錦一陣誇獎。話語雖不是那般華麗,但是句句樸實鄭重。
做父母的,哪有幾個不願意聽自己孩子被人誇的。沈玉梅夫婦臉上也充滿了與有榮焉的神色。就連一直都琢磨不清楚態度的沈玉燼面色也更加柔和真實。
不愧是薑是老的辣,譚老爺子三言兩語之間,已然抓住了談話的節奏,更是掌握了主動權。
隨即,他語重心長,直言兩個孩子情感的珍貴,雖然蘇錦年紀還不夠法定,但是先定下來還是較爲穩妥。他譚家這邊沒有任何說道,全力支持。
沈玉梅夫婦說話沒有主見,全靠沈玉燼一個人出聲言語。
沈玉燼面色一正,直言道:“小錦是我沈家未來的家主,未來是要繼承沈家基業的。況且,說句不狂妄的,我沈家的家主,配你譚家小子綽綽有餘。當然,他們二人真心相愛,餘某也不可能棒打鴛鴦。只是,我沈家少主,妄不可嫁爲人婦。”
譚老爺子面上表情未變,但是眼底卻激勵幾分波瀾。
沈家這規矩,他自然是有所耳聞。
其實這種事,事關男人的尊嚴和一個家族的名望。他可不能貿然表態。
“那沈先生的意思,就是讓斯年他入贅了?”
沈玉燼但笑不語,可是眸子裡的認真卻絲毫不做假。
譚老爺子看向譚斯年,“斯年,這種事還是要看你本人的意思。不過爺爺希望你三思而行。譚家雖然不非用你繼承衣鉢,但是你是譚家的長孫,你若不願,也沒人能強迫得了你。”該強硬的地方當然要強硬,否則真當他這把老骨頭是軟的!
譚斯年還沒說話,蘇錦就眼皮一跳,想要說什麼。可是卻被身邊的沈玉燼按下,不讓她開口。
“爺爺,知道您的意思。不過,我卻不認爲入贅算是什麼侮辱。”譚斯年說話時,還不忘目光柔和地看了一眼蘇錦,似乎已然明白她的想法,“兩個人在一起,不就是結成秦晉之好?爲什麼非要抓出個你嫁還是我嫁?我愛她,想要和她在一起長相廝守,就足夠了。”說着,譚斯年又看向沈玉燼,“至於繼承人的問題,我願意讓我們第一個孩子姓沈。”
沈玉燼聞言,滿嘴的刁難刻薄卻是說不出來了。畢竟,讓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妥協成這個地步,也足以說明他的愛。
譚老爺子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卻也是早就料到這個結果。他這個大孫子,是典型的不到黃河心不死,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性子。爲了他固守的信念,他真的可以不顧一切。
“我也認爲結婚不存在什麼嫁與娶的問題。我們兩個人相愛,結婚,就夠了。現在又不是什麼封建年代。”蘇錦淡淡地開口,也算是寬了譚老爺子略有幾分不滿的心。
談好了這個本質問題,就沒什麼大問題可糾結了。
譚斯年這邊態度很誠懇,沈玉梅夫婦這邊也沒有什麼爲難。
就這樣,兩人的訂婚就這樣敲定了。
……
大年初六,空氣中炮竹的味道還沒有散盡,團圓的喜慶還縈繞不斷,整個京城卻格外的熱鬧。
趙子期攤開手指尖燙金的請柬,眸光莫測,脣角還是一抹神秘的弧度。或許是接任了荊門不少時日,他本身陰鷙的氣場變得格外厚重,上位者不怒而威的氣場令人寒蟬若噤。
可是,在他看向身旁的少女時,瞬間化開了一切危險的棱角,變得可靠又寵溺,眸光都只擁有一個人的身影,“怎麼還在玩手機,對眼睛不好。”雖然微微有一些說教的態度,可是或許是怕驚嚇了身邊的嬌娥,一點震懾力都沒有。
杜婉兒吐了吐舌頭,想也不想地把手機往身後一藏,看着自己的哥哥,撒嬌道,“我就再看一會兒嘛!就一會兒好不好?”
一年的時光,少女看起來明媚不少,面頰也泛着健康的紅雲,特別是那雙燦爛的眼,彷彿藏着這世間最晶亮的寶石。
趙子期心裡暗自嘆了一口氣。
他心知肚明,自己妹妹正在聊天的人是誰。雖然當初他極力反對,甚至起了對凱利的殺心,但他也不得不承認。有了凱利,自己的妹妹真的變得越來越開朗和自信起來。
而且,他曾經暗中觀察過兩個人的相處。
凱利這個假男人,有些時候比真男人還會照顧女人。舉手投足之間都是令人感覺到尊重的紳士,多幾分太過,少一分太冷。
所以,他就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縱容了。
趙子期看了一眼手錶,似乎是有些無奈,“五分鐘。”
“好的好的!”杜婉兒小雞啄米一樣的點頭,連忙拿出手機,和凱利聊天。
趙子期笑了笑,手指像是無意識地在請柬上主人名字的地方摩挲了一下,眸色不明。
旁邊的休息室裡,打扮得非常帥氣的莫安然一直在鏡子前面整理形象,精緻的小臉緊繃,似乎不允許自己存在一絲一毫不美好的地方。
坐在沙發裡的蔣敬生看在眼裡。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甚至出言打趣道,“好了,瞧你那是個什麼樣子,像個小姑娘似的!”
“外公!”莫安然小臉通紅地嬌嗔一聲,剛剛按下的捲毛又因爲他一動,又翹了起來。他嘴一扁,似乎又要是紅了兔子眼。不過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他卻忍住了,“今天是小錦的大日子,我當然要拿出最好的狀態!”說完,他按下心思,繼續弄他的頭髮。
蔣敬生呵呵一笑,“你要是有出息,那錦丫頭成我外孫媳婦豈不是更好!”
“小錦不喜歡我,我纔不願意讓她爲難呢!”莫安然早已經想通了,所以,面對蔣敬生的打趣,他一點旁的情緒都沒有。
終於把自己頭髮打理好,他看了一眼時間,忙的對自己外公道,“外公,我先下去了!”
蔣敬生揮揮手,心頭卻是有些無奈。
自己外孫什麼都好,就是遇到有關蘇錦的事時,又莽撞又心急。
莫安然大步離開休息室,便到了裝修復古華麗的走廊。
從側面的樓梯走下去,瞬間富麗堂皇,裝修典雅高貴,又不失莊重奢靡的宴會廳就顯露在他的眼前。
一個足球場大的宴會廳裡往來着許許多多衣着考究的男男女女,他們有老有少,每一個看上去都氣宇不凡。
宴會廳旁邊的西洋樂隊彈奏着舒緩的樂曲,各種各樣美味佳餚構成的美食區看上去就令人食指大動。
一邊擺放的十多種高級酒品酒塔用的被子都採用了天然水晶,呈放殷紅色紅酒的被子更是水頭非常好的老坑玻璃種翡翠。可謂是:葡萄美酒夜光杯!
衣着正式的侍者訓練有素,一舉一動都規矩自然。
莫安然的視線在場地裡掃視一週,雖然成爲新聯會少主的這段日子裡,他也見過許多大手筆的宴會。可是像今天這樣大手筆高端的宴會他真是大大的驚豔了。
不僅僅雕廊畫柱,宴會用的桌椅上雕刻用的都是真金白銀,用來分位的桌標也都是上好的寶石製作而成。任意一顆拿出來,在外面都能買出不小的價格。
更不用說那些桌布、幔帳等一些紡織品用的材料。
真的是讓他大開眼界。
以莫安然的身份,走下來都不用他特意找什麼圈子,自然有人過來同他交談。
同在蔣敬生面前不一樣的是,面對這些過來交談的人時,他已經從容不迫,談吐不凡。
“大年初六辦宴會,還能讓受邀的人幾乎盡數到場,估計也就他沈家有這個能力了。”在另一邊的小圈子裡,洛鳶如此說了一句。
白水凝靠在自己丈夫的身邊,輕輕一笑,露出臉上的梨渦,“關鍵是今天這個宴會特殊啊,誰不來誰纔是活的不耐煩了。”
洛鳶自然也是認同的,就連他們的家族,也是不敢在這個時候給沈家落了面子。他突然想到了什麼,“老三他還沒到嗎?”
一邊目光在場地裡遊移,看起來有些心不在焉的秦俊陽應到,“沒有,我剛纔見過他父母了。他應該會晚些到,昨天雪情有些着涼了。”
姜無涯對夙雪情的感情一直都那麼死心塌地,有一點風吹草動,他都會寸步不離。姜家和夙家都樂見其成,可襄王有情神女無意啊!
“嚴重麼?”洛鳶皺起眉頭。畢竟他們看待夙雪情就像是看自己妹妹一樣。
秦俊陽有些漫不經心,“應該沒什麼大事。”
他收回了目光,垂眸灌了一口度數有些高的酒,喉間有些刺痛,不禁皺起了鼻子,“沈家的手筆真大,這酒平時我喝都一小杯一小杯的來,太肉疼了。”
沈家一拿出來,就直接擺了二十多瓶,真是財大氣粗。
“那是你窮!”白水凝忍不住打趣秦俊陽一句,其實也暗中在轉移秦俊陽的注意力。
她和她老公洛鳶都知道,秦俊陽一直都對阮花顏念念不忘。即使他努力做出一副已經徹底放棄,不在意的模樣。
就像在今天的宴會,他還會忍不住下意識尋找她的的蹤跡。哪怕是看上一眼,他都覺得開心。
這人世間,最怕的,不過是有緣無分。
大家雖然都已經看破,卻從不願說破,誰都不願在他的傷口撒鹽。
秦俊陽臉上掛了一抹哀怨,“我說嫂子,您就別揭我短了!要不,您資助我點?”
“我可沒錢,我還指望着你二哥養呢!”白水凝甜甜地咧嘴,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稚氣未脫的甜妹一樣。
秦俊陽不優雅地翻了一個白眼。別以爲他不知道,她這個二嫂手底下可也有幾個暴利商鋪呢。
不過這麼一打岔,他心口那疼痛也算是淡了兩分。
“不得不說,二爺和蕭夫人還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對。”他看向和沈玉燼一起以主人家身份招待客人的蕭夫人蕭凝秋,心裡不禁有些感慨,“他們二人也是好事多磨,還好他們的結局是好的。”
說到這裡,他眸色倏的一下黯淡下去。
洛鳶和白水凝對視一眼,都不知道該怎麼說,索性也就沒搭秦俊陽的話頭。
不過秦俊陽也沒有傷懷多久,下一秒,他就像是沒事人一樣,和洛鳶白水凝插科打諢。
隨着時間的流逝,沈玉燼和蕭凝秋和身邊寒暄的人歉意一笑,對樂隊點點頭。
隨着音樂曲調一變,衆賓客也神色一正,因爲他們知道這場大年初六舉辦的鄭重宴會的重頭戲來了。
沈玉燼上了臺,滿面的愉悅比他第一次舉辦宴會更甚。
他一身喜慶的長褂和蕭凝秋的旗袍儼然就是一對含蓄的情侶裝扮。
“歡迎各位在百忙之中蒞臨我沈家的宴會,我沈玉燼在此謹代表沈家,向各位客人表示歡迎和感謝……”
“…今天這場宴會,是我沈家之喜,也是我沈家之重。”沈玉燼神情一肅,“在座的各位應當也多少知道一些我沈家的事情,我沈玉燼的長姐年幼同我因爲意外而分離,前一段時間,我找回了我的侄女,並介紹給了大家。而今天,我終於可以把我的長姐,接回我沈家,讓我們姐弟重聚了!”
說罷,沈玉燼就擡眸看向右側的樓梯,滿眼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