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論持續了一陣子,誰也不願被比下去,最終自然是僵持在那裡,都將目光投向賈瑋,並且不打算收回去的樣子,儼然是要讓他當仲裁之類的,畢竟提到胭脂是他,感興趣的也是他,她們是爲了他爭論的。
“呵……局外人做不成了。”
這裡頭情形微妙,他自然不會輕易說對哪個的胭脂感興趣,攤攤手說道,“……二位姐姐,你們說了這麼多,我也聽不明白……這樣……就算你們搽的胭脂一樣好。”
聞言,紫鵑和鶯兒都撇了撇小嘴。
不用說,都對賈瑋這種和稀泥的做法不滿。
隨後三人撇開這話題,說到別的上頭,一時紫鵑提起黛玉適才釣的大鱖魚,津津樂道地說着,自家姑娘從未釣過魚,居然釣上來這麼一隻肥大的魚兒,雖說有着賈瑋的幫助,她這個丫鬟也覺得驚奇,鶯兒在一旁也讚了幾句,說起來,她們這些個丫鬟最初吃到的魚湯,倒是托賴黛玉釣上來的這隻大鱖魚,煮了好幾鍋呢。
如此說了一陣,寶釵那邊還沒有釣上來的動靜,鶯兒由不得向賈瑋問道,“寶二爺,會不會夜深了,不好釣了?”
“……不會。”
賈瑋隨口迴應,視線往薛林那邊望去,倆女仍在說着話兒,遠遠地,探春幾個正在過去,裙子皆緊貼在身上,曲線玲瓏,青春美麗,賈瑋轉過身,又向風爐那邊望去,河風一陣一陣,風爐透出的炭火在夜幕中閃動,丫鬟們就在附近嬉戲玩鬧着,各色裙子飛舞,更遠的地方,遠處的河面,星光流淌,山中不時有夜鳥驚起。
紫鵑、鶯兒同他一道望着面前的遠景近景,不時瞅瞅他,這個未來的姑爺,此刻倒是靜默專注。
靜靜站了一陣,三人向薛林她們那邊走去,這時熱鬧多了,不但探春她們過來,就連一些丫鬟也陸陸續續過來,她們在風爐那邊等得太久,都忍不住過來看看寶釵最終會釣上來個什麼魚兒。
過去後,紫鵑鶯兒走到各自姑娘身邊站着,此時襲人晴雯她們也在這邊,拉着賈瑋衣袖說着話兒,都是很興奮的樣子,畢竟夜幕下釣魚,現煮現吃,一羣人在星月下河灘上嬉戲,都是她們生活以外的生活,撲面而來的新鮮,帶給她們不一樣的活力。
正說着,旁邊動靜大起來。
“有魚,有魚了!”
“聽,河面潑剌剌地響呢,肯定是條大魚,不會比林姑娘的小。”
“釣竿也彎了,一定小不了的。”
賈瑋幾步走過去,見到釣竿果然彎下去,寶釵這時也早站起來,有些興奮,也有些慌亂,顯然不知拿這隻大魚怎麼辦,只是拼命握住釣竿而已,見賈瑋走來,她鬆了口氣,勁也鬆了,釣竿差點脫手而出,啊地一聲低呼,賈瑋已伸手抓住釣竿,同她一道提起,一道弧線,銀色月光下,一隻肥大的魚兒在河灘上掙扎蹦跳着。
賈瑋走過去蹲下,寶釵略一猶豫,走到他身邊攏攏裙裾也蹲下了,倆人捱得很近,人羣中,黛玉神色有些複雜,旁邊的紫鵑看了她一眼。人羣的另一處,鶯兒看着蹲着的倆人,抿嘴笑着。
“是鯉魚,至少七八斤。”
賈瑋說着,隨手將魚鉤拿下。
“這麼說,我釣到的魚兒是今夜最大的了?”寶釵菀然而笑,擡眼看看衆人。
鯉魚太好辯認,大家沒有哪個不認識,也不覺稀奇,但七八斤重,確實是今夜所釣最大魚兒了。衆人都笑道,“本以爲你今夜空手而歸的,誰知卻是佔了頭魁。”
獨黛玉說道,“姐姐釣的這個雖大,但鯉魚這般大的很多,二哥哥說,我釣的那個,少見有那麼大的。”
寶釵不願在衆人面前同她你來我往的,笑笑,沒接話,起身和李紈等人說笑。
黛玉就不好再說下去了,走到賈瑋身邊,拉他起來,隨意交談着。
賈瑋自然都看在眼中,相較起來,黛玉無疑劣勢,寶釵有父母之命,她有什麼,只能是自己拼命維護自己,這女孩爲了他已經夠勇敢的了,但他能說什麼,安慰她?同她私奔?安慰她必然要捅破這層紙,眼下大家各裝糊塗,反倒無事,若捅破這層紙,又難以看到結局,恐怕相處起來,會很沉重,私奔更是故事之外的故事,若是大廈將傾,糟糕到他要賠上一條性命,那時他很可能會考慮帶上幾個在他心中很有份量的人,逃離賈家,其中會包括黛玉,但也不可能單獨同她私奔,這太不現實。
肥鯉魚躺在那裡,蹦跳幾下,在喘氣。
問過去,連粗使丫鬟都搖頭,都吃飽了,不想再吃。
“這樣也好,明日送到攏翠庵去,讓妙玉放到放生池中。寶姐姐,你也是功德一件。”賈瑋在河灘找了幾根細草,紮成麻花,將肥鯉魚穿起,拎在手中。
“那還不如此刻直接放入河中呢。”寶釵掩口笑道。
“不一樣,放入放生池,它有機會活到老的,再放入河中,咱們這裡是活水,它若游到外頭去,被別人釣起,還是一命嗚乎。”
“挺有道理,依你。”
聽着,寶釵和衆人一起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