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一個小時之後,穆辰逸放下手中的筆。
已經快兩點了,相信吳士卿已經準備好了所有資料,他該起身了。
當腳步剛要跨出時,不知怎的,腳像是自有意識似的,向小臥間走去。
輕輕地打開門,秦如萱已經睡着了。
只見平時只有他睡過得地方蜷縮着以爲嬌小的女人,她白希的臉頰與他黑色的枕頭形成鮮明的對比。不知她在做什麼好夢,臉頰在枕頭上時不時地磨蹭着,連紅潤的嘴脣也彎着美麗的弧度。
穆辰逸輕輕地落座在牀邊,墨黑色的眸凝視着眼前這個他已經愛到骨子裡的小女人。
她變了。
指間猶猶豫豫,但終究忍不住,輕輕地撫上她的青絲。
她的髮質很好,一頭長髮又黑又亮,平常時總是柔柔順順地披散在她的肩上,襯得她小臉又是無辜又是可愛。
變得……更柔順,更體貼,更——讓他愛戀。
記憶中的她是個嬌嬌氣氣的千金小姐,會對着鏡子扮鬼臉,會在沒人的角落偷偷脫高跟鞋,會滿懷歉意地向他道歉,不懷任何目的地關心他。起初最吸引他的,便是她的純真與無僞,她對他來說,就像是黑暗中的一道光,那麼明亮那麼美好,讓他一直晦澀的生命中多了光明,似乎生命也有了不一樣的光彩。
所以他要她。
不管她是否真正的真心願意和他在一起。
近三十年的生命中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後一根浮木,毫不猶豫地奪取。
他利用秦父對財富的貪婪,以天陽財閥的庇佑爲誘餌, 在她還尚未真正接觸這個雜亂的社會之前,將她自深閨中搶過來。
他成功了。
她成了穆太太。
他記得那天在陽臺上的求婚,她紅着小臉,羞澀地點了下頭,顫顫地伸出小手讓他未她戴上戒指——那一瞬間,他真的覺得他得到了救贖!
婚禮上,他掀起她潔白的面紗,在衆人的祝福下,如願地品嚐到他夢寐以求的紅脣。
將近一年的婚姻裡,他竭盡所能地愛她,疼她,寵她,將她捧在手心裡細細呵寵。曾經一度,他以爲,他們倆就可以這麼一直一直走下去。
可是沒有,兩個月前,她認識了另一個男人,並且爲了他,她可以和他肆意吵鬧。
天琊說,他太心急了。他應該放任她在社會走一段時間,讓她知道在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男人都跟他一樣好。這樣她纔會知道,能夠被他愛着,是一種別的女人乞求不來的的福氣。
他好嗎?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他一直試圖避免的,期盼這輩子都不會遇到的事,發生了。
她動情了,對象不是他。
那個男人好在哪裡?有比他好嗎?他不夠疼她,不夠愛她,不夠讓她心甘情願地呆在他的身邊嗎?如果不行,那她告訴他,他該怎麼做?
他從來都沒有過這種經歷,一直以來,他所奉行的圭臬便是:想要,便毫不遲疑地去奪取!
天琊說的他不是不懂,只是……她太美好,他怕在她綻放所有光芒時,只要他一個不注意,她便會被其他人搶走。愛情這回事本就沒什麼道理而言,身隨心走,心隨愛走。如果現在他不將她搶奪過來,那麼萬一有其他男人出現在她的生命中,怎麼辦?
這賭注太大,他,輸不起。
他限制她的行動,圈住她的自由。如果只能用這種方法留住她,他不惜對她也戴上面具,藏起對她的滿腔憐愛,逼自己在她面前冷下心腸。他不能讓她看出他對她的愛,因爲他的愛不能成爲她對他予取予求的籌碼。
雨澤受傷,是意外。他沒料到,就算像她這麼善良的女孩,被逼急了,也會做出如此激烈的事。她成功了。傷害了雨澤,他對她真的感到心灰意冷。
好在她不知道他對她的愛,因爲他的愛不能成爲她傷害雨澤的依恃。
有時他會想,是不是起初他將她太過美化,也許,她並非如他所想的那般善良。
雨澤,是他賭不起的另一份籌碼。
秦如萱不知道夢到了什麼,壓在頰下的手自被窩裡探出,放在被子之外。穆辰逸眸光一閃,將她的手執起放進被窩,動作時說不出的溫柔。
長指拂開佔到紅脣上的烏絲,在她的嫩脣上不經意地留戀了下。
她變了。
自從在醫院醒過來之後。
怎麼說呢,她變得溫順,柔和,看着他時的眼神,甚至會讓他產生一種錯覺,那就是:她愛他,她很愛他。
自嘲地笑了笑,怎麼可能?當日她砸了他們臥室的的厲聲猶言在耳——
穆辰逸!你以爲你限制了我的自由我就不能出去了嗎?你做夢!我不愛你不愛你不愛你!你等着,我一定會逃出這個牢籠,離開你這個惡魔!我永遠永遠都不要再見到你!
閉上眼睛,墨色的瞳孔閃過受傷的光芒。
咬着牙,正想站起身,視線突然掃到擱在一旁已經洗淨的飯盒。
“……”我到底該拿你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