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父親已經去了很多年,您也是時候放下了……兒子實在不忍心,不忍看您這般……”雲致遠遲疑了片刻,最終還是伸開了手臂,將有些脆弱的老夫人,攬進了自己的懷裡。
他還記得那時候,父親的死訊剛剛傳來,他整個人都已經傻了。是母親一個人在努力的強撐着,與當時的皇帝周旋,與朝堂上的大臣們周旋,爲他爭取到了接手雲家軍的時間和機會。
爲了不讓母親一個人揹負着巨大的壓力,他只好收斂起自己紈絝的本性,強迫自己快速的成長起來,然後去接替父親的責任,撐起整個雲府的大梁,讓母親可以在他的身後休息一下。
於是,他十三歲就成了雲家軍的主帥,獨自領兵鎮守西戊邊關。
那時,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保護自己的母親,讓母親可以安心的過上好日子!就像現在的小墨一樣,母親就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人,是他寧願拋卻自己的性命,也要好好守護的對象。
可是,什麼時候起,他和母親竟然越來越遙遠了呢?
雲致遠的身體突然有些僵硬,他也不知道是爲什麼,他對母親的耐性越來越差,有時甚至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特別是最近一年,他和母親每次見面都會爭吵,爭吵已經成了母子相處的主題。
這其中固然有老夫人中毒的原因,可他自己又何嘗沒有過錯呢!
如今,應該也許都好了吧?他的母親,只剩下了父親戰死之前的記憶。在那時的母親眼裡,他這個唯一的兒子是最重要的,就像雲嬋卿對小墨的感情一樣,孩子遠比她的生命還重要。
她再也不會爲了一盆毒花,故意與自己的兒子撕破臉。更不會因爲顧姨娘被禁足,就在府裡胡亂的折騰。不論老夫人能不能戰勝毒性,起碼她恢復了理智。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遠兒,娘苦命的遠兒……你父親怎麼忍心拋下咱們孤兒寡母!遠兒放心,孃親一定會保護你,絕不讓任何人欺負你!”雲老夫人很快就擦乾了眼淚。呈現出一股子堅韌的精氣神。
此刻的雲老夫人,就彷彿是一個剛強的戰士。爲了保護她唯一的兒子,她已經端起了武器。穿上了鎧甲,隨時準備迎接戰鬥。
“母親……”雲致遠這個剛強的漢子,終於忍不住落下淚來。
當初父親剛去世,母親也信誓旦旦的和他說過這樣的話。後來,母親爲了保護他,去求了他的外祖父,去求了她的閨中好友。去求了所有她能求的人,只爲了給他求到一個掌兵的機會。
那時候他其實還不懂,若他能夠順利的接手了雲家軍,他還可以繼續活着;可若他失去了雲家軍這道庇護,整個雲府都會給他陪葬!
只要讓皇帝收回了雲家軍的兵權。就一定不會留下任何一個雲家的血脈!皇上纔不會給雲家人翻身的機會呢!
可惜,當初的皇上,只怕也沒想到他能收攏那羣兵痞吧!一個十幾歲的孩子,一次次的奮勇殺敵,一次次的破了敵軍的計謀,他是用自己身上的累累傷痕,徹底的征服了雲家軍的那羣大老粗!
當然,若不是雲致遠曾經跟着父親學過帶兵打仗,而且也在雲老將軍的保護下,親自上過真正的戰場,他也不一定能做不到這般……
“父親,祖母的病纔剛好,您還是讓她早些休息吧!有什麼話,您可以等到明日再說。祖母的身子受不了太大的情緒波動。”雲嬋卿在這個萬分感人的時刻,卻還是打斷了這母子相擁的場景。
說實話,雲嬋卿對老夫人一直沒有什麼好印象。就算知道老夫人曾經爲雲致遠做的一切,也無法讓她有一絲的感動。甚至,在雲嬋卿看來,雲老夫人當初做的這一切,與其說是爲了雲致遠,還不如說是爲了她自己!
若她不那麼做,落魄而亡的不僅是雲致遠,也包括她自己!否則,哪個母親捨得讓自己年幼的兒子上戰場?哪個母親忍心讓自己的孩子,在那麼年幼的時候,就揹負起那麼巨大的壓力!
也許,這就是先入爲主的觀念?!
可不論如何,雲嬋卿都無法說服自己,更無法相信老夫人沒有私心。
最關鍵的是,罌絡丹雖然是奇毒,但它只會影響和放大內心的私慾,不會改變人的本性。也就是說,雲老夫人會變成先前那般無理取鬧,是因爲她內心本來就有自私的本性!
“遠兒?她剛剛叫你父親?”雲老夫人僵住了,怔怔的看着雲嬋卿;這個女孩竟然叫她祖母,叫雲致遠父親。
那麼,也就是說……
“遠兒你成親了?什麼時候的事情?孃親怎麼一點也不記得了?你的妻子品性如何?孩子呢,孩子有幾個?我們雲府有後了嗎?”。雲老夫人一臉的驚喜之色,驚喜之下還有些忐忑不安。
是了,遠兒剛纔和她說過,她之前生了一場大病,整個人渾渾噩噩的,也難怪她什麼都不記得了。不過,她這麼一病,整個雲府的擔子都落到遠兒身上,也不知道遠兒是怎麼撐下來的。
“遠兒,這些年來,苦了你了……”雲老夫人激動的熱淚盈眶,她顫抖的伸出手來,輕輕的摸着雲致遠的額頭。她簡直無法想象,那麼小的孩子,父親剛死,母親又生了病,他一個人是怎麼熬過來的。
“母親,兒子沒事。妻劉氏也是大病初癒,所以沒在屋裡伺候。兩個兒子如今都十五歲了,在西戊的邊關鎮守着邊境。還有兩個女兒,這是卿兒,另一個叫紫兒。紫兒是姨娘所出,因爲犯了家訓,已經被我逐出府去了。”
雲致遠沒有故意去隱瞞雲嬋紫和顧姨娘的事情。畢竟,雲老夫人以後一定會去參加女眷們的宴會,與其讓她從別人那裡聽到消息,還不如雲致遠自己說出來,讓她提前有個心理準備。
“姨娘所出?你竟然納了妾室?!”雲老夫人先是一愣。隨即換上了一副嚴厲的神色:“混賬!你還記不記得雲府的祖訓?!雲家的男子不得納妾,否則立即逐出本枝!別說你的妻子給你生了兩個兒子,就算雲府無後。祖宗也斷然不許納妾的!你給我跪下!”
雲老夫人疾言厲色,是雲嬋卿從來未曾見過的嚴肅認真。
這是老夫人?這真的是老夫人?雲嬋卿一時間有些驚愕。
老夫人不是偏疼顧姨娘,爲了顧姨娘把家裡折騰的雞飛狗跳嗎?老夫人不是爲了顧姨娘,甚至說出了“我偏要讓劉氏跪着!你什麼時侯把顧姨娘放出來。我什麼時侯就讓她起來!”這種話麼?
可現在看來,莫非罌絡丹之毒,真的能改變一個人的本性?!
雲嬋卿看着此刻的雲老夫人。心中忍不住的感慨:也許,人都是複雜的,僅憑一兩件事,誰也說不清哪個是好人,哪個是壞人。就像老夫人,也許她曾經真的是一個好妻子,好母親吧!
“母親。顧姨娘入府,是兒子中了敵人的算計。她是太子放在雲府的探子,兒子從未踏入她房裡半次。這件事情比較複雜,您大病初癒,還是早些休息。有什麼事情,等明日再細說。”
雲致遠看到老夫人打起呵欠,便打算讓老夫人早些休息了。
“娘得的到底是什麼病?不是大病初癒麼?怎麼忽然這麼難受?腦子裡嗡嗡的,像是有好多蒼蠅在不停的吵……”老夫人再度打了個呵欠,眼淚和鼻涕竟然一塊兒流了出來。
很奇怪,她原本只是覺得身上有些無力,可這一刻,她渾身上下竟然冷風颼颼的,接着從心底浮現的一股奇癢。癢的她心裡抓心撓肺的,似乎在渴望着什麼,拼命的想得到什麼,而且越快越好。
她覺得有上萬條蚯蚓,在她的體內不停地拱着;有上萬只螞蟻在啃噬她的骨頭。她此刻真的很難受,手腳都不知該往哪裡放。別說睡覺休息了,就連吃飯喝水都困難,坐臥不寧,卻無法宣泄。
這種感覺是常人難以想象的!
那是一種撓心的奇癢,是一種噬骨的疼痛。
她渾身上下的骨頭像被劈開一樣,一點點的刺穿肌肉和皮膚。牙齒彷彿也裂開了,拼命的瘋長,像利刃一樣刺向你的大腦。腦袋裡面一直嗡嗡的在響,聲音越來越大,簡直沒有一刻安寧。五臟六腑也像被什麼東西撕扯着,整個人被一片巨大的陰影籠罩,那種疼,簡直就沒法形容……
雲老夫人拼命的撕扯着自己的頭髮,不停的捶打着自己的頭部,想要把自己的腦袋剖開,看看裡面到底是進了什麼東西。若不是顧忌着兒子還在眼前,她真恨不得拼命的嘶吼。
這還是雲致遠第一次看到老夫人的毒癮發作。以往,老夫人毒癮發作的時候,總是在瘋狂的叫罵,不停的摔着東西,有時候甚至不停的撕扯着自己的身體,就像個徹頭徹尾的瘋子一樣。
雲致遠雖知道她難受,卻以爲她是故意在折騰人,所以總是轉身就走,任憑老夫人在背後不停的叫罵,也不肯回頭。
可如今,看到雲老夫人現在的表現,他才明白這毒癮是多麼的可怕!難怪,難怪老夫人會把那盆花,看的比生命還重要,比兒子還重要!卻原來,毒癮發作的時候,會讓人痛苦的生不如死!
“卿兒……卿兒……幫幫你祖母吧!”雲致遠求助的看向女兒,如今,也只有女兒纔能有辦法緩解這種痛苦吧!
天衍神針,解毒藥,推拿穴道,總有一樣能用的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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