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八,是個黃道吉日。是葉世成納陳雲婉入門的日子。風和日麗,秋高氣爽,天公作美,倒是給了葉府一個吉兆。
陳雲婉穿着淡紅色夾紗外衣,下邊是一條石榴紅的百褶裙。喜氣迎人,頭上青絲已經梳作夫人裝扮,髻上簪着一隻赤金寒蟬流蘇簪之外,其餘的淨是些稍淡雅的珠花相稱。兼顧新婦的喜氣嬌羞之外,同時又不會太過打眼。陳氏今日也是刻意裝扮過的,雲鬢高鬟,一套點翠的首飾,繁複綺麗,既能很好的襯托陳氏雍容高貴的氣質,又能體現陳氏當家主母的體面。
青璇遠遠的瞧見了,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小姐笑什麼。”采薇問道。
“我笑,那雲婉姑娘倒是個聰明人!”青璇對着采薇道。
“我也覺得雲婉姑娘今日顯得楚楚可憐的,彷彿什麼都要聽二夫人的安排!”采薇沒有那麼多的心思,只是說出了心中的感覺。
“今日這樣的場合本是陳雲婉的主場,她卻越發在裝扮上小心謹慎。她在葉府還沒有站穩腳跟,自然需要處處迴避陳氏的鋒芒。而陳氏今日越是刻意的打扮,在陳雲婉的對比之下,更顯得喧賓奪主。在父親和祖母那,自然不會留下好印象。對比之下,陳雲婉委曲求全、處處禮讓,父親和祖母心中自然有了一番計較。”青璇看着在陳氏身邊羞澀笑着的陳雲婉道。
“三夫人大喜!”青璇上前去向雲婉道喜。
“青璇小姐……”話未說完,臉先羞紅了,彷彿不好意思見到青璇。
青璇卻彷彿不以爲意。陳氏家見狀不禁面色一沉。青璇在稱謂上彷彿處處在挑戰自己。
“怎麼,母親不悅嗎?以後和三夫人一起,想來母親也有人做伴,再也不會寂寞了,應該高興纔是!”青璇刻意在三夫人三個字上咬的重些。
“璇兒有心了,難爲你總是爲母親考慮了!”陳氏僵着臉笑道,不願與青璇有口舌之爭。
青璇笑笑,也無心再說什麼!以後陳氏會後悔當初的決定,這個陳雲婉絕對不簡單!
直到行禮的時間到了,葉世成才姍姍來遲。青璇聽紅玉提起過,父親在祠堂中呆了半個時辰。想來是有些話要與母親說吧。曾經情深似海又能如何呢?終究抵不過歲月變遷。思及此處,青璇想起了,當初李陵說的話。
怎麼會想起他來呢?自己明明已經拒絕他了。重活一世,復仇和自由纔是她最想要的東西。偏偏她要復仇就要將李陵推到那個位置,那個她一輩子都不想再踏足的地方。真是天意弄人!
聽到司儀唱禮的聲音,青璇從自己的思緒中抽離出來。看到眼前的葉世成。他今日身着一身磚紅色雲錦常服,雖然頭上未見白髮,但眼中的滄桑那麼明顯。即使是今日紅燭高燒的喜氣都不能沖淡分毫。
青璇看陳雲婉跪在下首再向葉世成和葉老夫人斟茶。雖然納妾之禮一切從簡。只是簡單的敬茶和葉家人之間的見禮。但葉世成還算有心,不願意太過委屈了陳雲婉。日已經向京中的達官顯貴下了帖子,今日要在府中舉行宴飲,雖然沒有言明,多少有慶祝陳雲婉過門的意思。
晚間赴宴,青璇少不得要和陳氏一起,幫忙接待各家女眷。
“恭喜葉將軍!”李陵笑着向着葉世成拱手。於公於私,自己都必須來這一趟。護國公府是奪嫡之爭中一股重要的助力。自己和葉世成也有一年的戰場同袍之誼。再加上青璇,幾日不見,李陵的眼前總是能浮現青璇的身影。她說話的語氣,一顰一笑,他總是不由自主的去回憶。雖然當日青璇拒絕了自己,但是他分明能看到青璇眼中的掙扎。如果沒有感情,怎麼會糾結呢,李陵有那個自信。
葉世成笑着向李陵拱手。“臣參見越王殿下!”
“既然是私宴就不必如此多禮!”李陵隨和的向着葉世成笑道。
宴會即將開始,青璇正準備吩咐采薇去裡間休息一下。一轉頭,卻看到那個刻骨銘心的身影。
身着深紫色貢緞常服,眉目英挺,目光深邃。第一眼看起來就是一個彬彬有禮的謙謙公子,可仔細看去眼眸深處涌動的淨是冷漠殘忍。青璇看了一眼就準備轉過頭去。誰知冷不防的,李赫竟轉過頭來。兩人的目光剛好對上。李赫牽動嘴角露出一個微笑,這笑容示好的意思非常明顯。
采薇倒吸一口冷氣,以燕王殿下的這種容貌,這樣微微的沖人一笑,彷彿把人的心都笑酥了。不知道,誰有那個福氣將來能做了燕王妃。采薇看了一眼,紅玉那麼冷靜自持的一個人,這會兒也有些微微的薰然。臉上也漸漸泛出紅暈。
采薇再看青璇,自己心頭剛纔泛起的綺旎像是被當頭澆了一盆冷水。一瞬間,你全冷下去了。只見青璇面上笑着,只是目光中的冰寒之意,另自己的笑容略微有些僵硬。任何明顯人都能看出來,青璇對李赫所散發出來的深深敵意。這種感覺,相信燕王殿下也能感受到。這時候,燕王殿下的笑容微微僵住,目光中有些許的迷惑。
李赫此時看見青璇眼中的冰冷和恨意,一下子愣住了。自己一直以爲,是自己求娶青璇的過程比較曲折。李赫一直認爲,青璇是他一定能夠得到的人。只是如今,他開始不確定了。中秋宴上,這個女人竟然大膽到公然抗旨拒婚。他究竟有多不堪,讓她寧願頂着殺頭的危險都不願意嫁給他。曾經他以爲憑藉自己的條件,足以讓任何一個女人輕易的拜倒。事實也一直是這樣的。除了她,葉青璇。從第一次見她,李赫就能從葉青璇的眼光中看到淡淡的不屑和恨意。剛開始,他都以爲是自己的錯覺。可是隨着接觸增多,她眼中流露出的很易越來越
多,她甚至懶得掩飾一下。
葉青璇,你又有什麼資格恨我,有什麼資格瞧不起我,又有什麼資格讓我一次一次的求娶?你有什麼資格用那樣的眼神看着我。李赫心中不忿的情緒越來越嚴重。其實人就是這樣。前世,青璇一心一意的對待李赫。他始終不曾放在心上。今生,青璇甚至都懶得再看他一眼。李赫反而時不時的念念不忘。
青璇冷冷的看了一眼李赫,轉身離開。不想再做一刻的停留,這輩子你會栽在我的手中。天佑的仇,父親的仇,還有傅家的仇。你慢慢等着,我會一樣一樣的向你討回來。
因爲從青璇的背後看過去,李陵並不能看到青璇的表情。只是注意到,青璇和李赫對視半天,並不說話。忽而他回憶起青璇拒絕自己時眼中的掙扎,或許是因爲二哥呢。思及此處,李陵不禁有些疑惑。她一個閨閣女子如何能那麼的瞭解李赫?說是李赫的身邊人,倒也不爲過。思及此處,李陵不禁苦笑,難道是自己自作多情?想到這裡,李陵不禁有些黯然神傷。
“雲婉,你要記住,我把你送到夫君身邊是有目的的。芝琴如今還在農莊受罰,我希望你找一個好時機勸服夫君,將芝琴坊回來,記住了嗎?”陳氏眼看事情都是按照自己的設定發生了,心中不禁略爲有些鬆了口氣。可是不知爲何,今天見了雲婉,愈發覺得,她開始漸漸不受自己控制了。事到如今,想要回頭是不可能了。那麼她只有沿着這條路走下去。在雲婉不受控制之前,將葉芝琴救出來。
“姑母放心,我昨天已經求過將軍了!將軍說,芝琴妹妹年輕氣盛,自己罰她去農莊也不是真的要她受苦,只不過是給她一段時間思過,也平息府內的流言。過段時間就會放回來了!”陳雲婉認真誠懇的向着陳氏道,誰能想到這番話只是她一時情急信口說的呢!最近這段時間,自己一直忙着出家、置辦家當的事情,誰有空去提葉芝琴的是事!況且,她也是剛剛取得葉世成的歡心,怎麼敢去亂說話惹怒他呢!
陳氏見陳雲婉說話十分誠懇,說的也是有根有據的,一時之間便信了,放下心來。想到陳雲婉還是要刻意的去籠絡,因此笑道,“還叫我姑母嗎?該改口了,我們女人一輩子就是出嫁從夫,到了夫家,以前的一切都不作數了!”
“是,姐姐!”陳雲婉倒是從善如流。
聞言,陳氏道是和氣的笑着應下了。只是再看到陳雲婉那張年輕嬌豔,而且酷似傅氏的臉,心底裡莫名就有了陰影。當年,自己要傾盡全力去除掉一個傅氏,沒想到今日她又親手將一個陳雲婉送到了葉世成的身邊,說起來也真是天意弄人!不過如今這些,陳氏也不大在意。目前,對她而言,最重要的就是將葉芝琴接回府中。葉芝琴是她後半生最大的希望。其他的事情,陳氏暫且不去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