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致遠被皇帝留宿宮中,與皇帝商討完政事已是半夜,皇帝與他有親,乾脆就命他在宮中用膳住下,由着小太監領到偏殿歇了一晚上。
第二日照舊上朝,只是下了朝之後,皇帝賞他恩典,允他去見見皇后。
楚致遠便和同去給皇后請安的太子殿下君冀塵走在了一道,“臣請太子殿下安。”楚致遠拱手。
“大將軍不必多禮。”君冀塵淡笑,又道:“父皇賜您與母后相見,想來一定已經將旨意傳達給母后了,母后此刻定然在選衣裳。”
君冀塵這話說的俏皮,又不乏親近之意,楚致遠便也跟着鬆了口氣道:“皇后娘娘自是端莊自持,從不在人前顯露自己的缺點。”
楚致遠這話打趣了皇后,若是旁人,君冀塵定要治罪於他,可說這話得是皇后親哥哥,他的親舅舅,身份地位都與旁人不同,君冀塵也只跟着笑。
“母后一向是這樣,每次您要進宮看望她,她都會慌的不知道穿什麼戴什麼好。”君冀塵望着楚致遠道:“也不知爲何這樣怕您,這麼些年了都改不過來。”
楚致遠想起了幼時的些許事情,他年輕時候嚴肅古板的緊,偏楚熙玟和皇后兩姊妹呆在一起就調皮搗蛋,惡作劇連環不停。
他自詡是家裡長子,長兄如父,每次逮着楚熙玟和皇后上串下跳,就能將二人整治的花容失色。那時抓的最多的就是兩人衣裳穿戴的問題,每次都要講許久。
楚熙玟和皇后都是女孩子,愛美之心自然不是他這個大男人能懂得,但他就是看不慣兩人往自己臉上抹什麼蜂蜜,結果引來蜜蜂追趕,還要說是在保養自己的這種事情。
“是臣年輕時候的事情了。”楚致遠想了許久,也只留給太子這幾個字。
“對了,大將軍,表妹在家裡還好吧。”君冀塵繞了好久,才問到重點上。
楚致遠擡頭看了他一眼,眼皮子一耷,“臣家裡有三個女兒家,不知您問的是哪個?”
君冀塵皺眉,怎麼有三個女兒家?算上楚佳衡和楚佳渝,不是兩個麼?
“孤問的,自然是您的嫡女楚佳衡。”君冀塵道。
“衡姐兒好着呢。”楚致遠哼了一聲。
“不知何時,孤能去大將軍府上拜訪一下老封君,皇后娘娘昨日還跟孤提起老封君呢,說是擔憂老人家身體,讓孤去看望看望。”太子說道。
“太子殿下想來隨時都可以。”楚致遠道。
兩人說話間已經到皇后住所了,太子率先走了進去,過了一會兒才聽見太監通報,叫楚致遠進去請安。
“臣楚致遠,恭請皇后娘娘安。”楚致遠上前,一撩袍子就要跪下。
這殿裡伺候皇后的哪個不是人精,立刻就上前扶住了楚致遠,“大將軍何必多禮,都是一家人。”皇后端坐在上面,喜不自禁。
她雖貴爲皇后,楚老太太和楚佳衡都能經常遞牌子來見她,但因當年的事情,皇后不大願意見楚老太太,楚老太太知趣也就不來。
只有楚佳衡經常入宮陪伴皇后,楚致遠又是外男,更不好見皇后一面。除卻在一些國宴上,皇后身爲後宮女子,幾乎很難跟楚致遠見上一面,如今得了皇帝恩賜,兩人可以見上一面,皇后不知道又多開心。
“大將軍深得皇上恩寵,定要小心謹慎,恪盡職守。”皇后道。
“臣領命。”楚致遠道。
皇后和楚致遠乍一見,十分喜悅,但之後兩人又不知說些什麼好。
“對了母后,方纔孤問大將軍表妹進來可好,您猜大將軍說什麼?”君冀塵見氣氛有些冷了下來,立刻聊起剛纔和楚致遠說的一些話題來帶動氣氛。
“哦?你舅舅說些什麼?”皇后很給面子的問了句。
“舅舅說家裡有三個表妹,問孤問的哪一個。”君冀塵笑道。
“瞎說,家裡只有兩個表妹,哪裡來的三個妹妹。”皇后拍了拍君冀塵的手,轉頭又問楚致遠,“可是家裡的姨娘給添了個姑娘?”
“並非如此。”楚致遠搖了搖頭,他望着皇后,面色有些沉重的說道:“是熙玟的女兒,從西北迴來,投奔臣了。”
此話一出,皇后臉上的笑容頓時淡了下來,楚熙玟的事情如今還像根針一樣紮在她的心頭,楚熙玟的女兒居然已經悄無聲息的回來了。
“什麼時候的事情,老太太怎麼沒打發人來跟本宮說,衡姐兒上次來的時候也沒有說。”皇后追問起來,有些生氣的樣子。
“您知道的,母親......覺得將她遠嫁了,心裡愧疚,如今她死了,林依然回來投奔,母親便不許我們進宮告訴您。”楚致遠道。
皇**着太子的手,心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過了好一會兒她才道:“本宮知道她偏心,當初那事情一出本宮就知道她偏心,楚熙玟是她的寶貝,好似本宮是撿來的一樣。”
皇后心裡委屈,楚老太太偏心她不是不知道,一想到楚老太太防備着她,不許楚致遠說,不讓人告訴她,還警告家裡的女兒家進了宮也不許告訴她。
“算來算去,就只有本宮是被矇在鼓裡的。”皇后苦笑了一聲,又問:“那個女孩子性格怎麼樣?長的呢?跟她娘像不像?”
“聽伺候老太太的人說,和熙玟有七分像。”楚致遠想了許久才道。
皇后怔了怔,楚熙玟的音容笑貌又浮現在她眼前,昔日的姐妹情誼,還有那些不堪回首的記憶,都一併席捲了而來,如同冬日的火苗燎捲了整個草原。
“母后。”君冀塵見他母親整個人的精神都有些萎靡下來,有點擔心。
“大將軍口中的她是何人?那林依然又是何人?”太子追問。
“是你的姑姑,林依然是你姑母同皇帝的女兒!”皇后厲聲說了起來,甩手打翻了桌上的茶盞,“當初送她走的時候我就知道她懷孕了!想着不過一個月的身孕,只要她不再踏進京城,我便饒她一命,如今她死了,她和皇帝生的孽障卻回來了!”
皇后氣的整個人都在抖,往日無上的尊貴和矜持,都在林依然回來了的消息下,變得粉碎,她的尊嚴也跟着沒了,兩行眼淚順着皇后不再年輕的臉頰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