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釁
挑釁
得到孫先生的重視,是殷若飛的意外所得,認認真真的上到中午,各人的小廝都給送來了飯菜。
有紫靈紫韻在家,這種事自然是不會疏忽的,早早準備好了飯菜讓小廝送了過來。
菜色簡單卻不簡陋,四菜一湯,兩葷兩素,一碗白米飯。殷若飛微一沉吟,將其中一葷一素兩道菜取出,其餘絲毫不動地讓小廝送到了孫先生的房間。
一碟竹筍燒肉,一碟高湯白菜,送到了孫先生處,殷若飛自己就着餘下的兩碟菜吃的津津有味。
兩道菜已經很好了,以他的飯量多了也不下,白白糟蹋。重活一生,節儉已經刻入了骨子裡。
孫先生那邊看到小廝送來兩道精美的菜餚,搖頭笑着收下。難爲孩子這般年紀,還能有這份心,他又何必矯情地退回,而且這兩道菜還真有些對他的胃口。
殷若飛看似慢條斯理,實則卻很快地吃完了飯,纔要端起湯來喝,不知什麼地方飛來一本書,正落在桌上。
書的一角沾到了湯碗裡,書上更是油跡斑斑,沾滿了菜汁。
順着方向看去,不遠處一個孩子眼神躲閃,看到殷若飛掃過來的視線,又忍不住大着膽子瞪了過來。
殷若飛往旁邊一瞄,忍不住冷笑了起來。丟書的小子旁邊站的,不是他三哥麼,這種擺在明面的事,也虧他們做的出來。不過一碗湯,不喝也罷。
吩咐小廝將殘羹碗碟收拾好,那本沾滿油污的書,殷若飛則親自拿起送了過去,“你的書,拿好。”
那孩子訕訕地接過,道了聲謝,眼神不自覺地瞄了殷家老三殷錦鴻一眼。
殷家學堂雖然是家學,但是並非全是殷家子弟,先生也不止是孫先生一位。
殷家本族自然是跟着孫先生,另外一些旁系親族,還有附近一些人家送來的孩子。這些孩子由另外幾位先生教導,多少收一些束脩,其他由殷家補給。
殷若飛坐回座位冷眼打量學堂內衆人,這些大多是殷家本族子弟,偶爾有外來的,也是和他爹殷海城相交甚好的同僚下屬的子侄。
前世出人頭地的沒有幾個,成了紈絝的倒有不少。都是仰仗着鎮江侯這塊招牌,最後惹不了不少事端,其中他三哥功不可沒。
蠢老三隻以爲聰明絕頂,一向的狂妄自大,沒少在學堂欺負他。有老三帶頭,老五老六這兩個狗腿也沒少欺負他。
他自然也不是好脾氣的,幾次三番的打架不光是爹爹殷海城不喜,就連孫先生也頻頻搖頭。
這一世他自然不會犯傻,可他也不會認欺負!
小廝收拾乾淨了書桌,殷若飛拿出紙筆安靜地抄書練字,完全無視旁邊的吵雜環境。他前世沒有下苦功,字寫得很不好,被他師父嫌棄的不行。當然這師父也是他心裡默默叫的,若是當面喊了,那位眼高過頂的大夫肯定會嫌棄地看他一眼,再讓他去背方子曬草藥。
孫先生吃完了飯,慢條斯理地揹着手踱着步回到學堂外。本想就此進門,忽然腦子裡一閃,想要偷偷看看私下裡這些孩子都是如何的品性,就在一旁隱了身形,踩着半塊青磚透過窗戶紙往裡看。
早春三月,外面還天寒,偶爾有年紀小的孩子想出去玩,也都被身邊的陪讀或小廝勸住了。出去受了風寒,他們這些伺候的人是要挨板子的。
所以這午休時間,學堂裡是鬧哄哄一片。
殷家老三殷錦鴻此時也不過年方十二,算是個半大的小子。學堂裡他的年紀是最大的,身份也算是貴重的。
其他幾家來學的官家子弟官位具不如殷海城,殷家其他旁系的嫡子庶子們也被家人叮囑着要讓着主家的少爺們。
此時有了殷若飛,殷侯爺唯一的嫡子,殷家老三的身份一下子就被比了下去。之前殷若飛去孫先生房間的時候,學堂裡的那些旁系的人就嘀嘀咕咕的,殷錦鴻聽到什麼嫡子庶子的心裡暗暗燃起一把怒火,心想着要給殷若飛一點顏色看看,也讓這些沒有眼睛的人看看到底誰才更尊貴。
先前丟書的少年名叫殷酒揚,是殷家的一個旁系,家裡窮困潦倒,在這裡讀書全靠着侯爺府的貼補。殷錦鴻的指使他不敢不從,這種事過去他做的也不少,可是看到尹若飛那清澈見底的眼神,忽然覺得很悲哀。
殷酒揚父親早死,母親靠着做些女紅和那點微薄的嫁妝艱難度日,好不容易求了侯爺有了學上,他居然天天做這種事,若是讓母親知道……再看看殷若飛小小年紀就在那裡認真練字,更覺得心裡羞愧。
心裡暗下決心不再做這些荒誕的事情,所以對殷錦鴻示意的眼神也當做了沒看到。
殷錦鴻看殷酒揚不理會他,只好氣呼呼地催促另一個手下。
那個小子得到示意,頓時得意起來。他的身份比殷酒揚不如,只是殷家旁系姻親,能扒上侯爺家的少爺自覺高人一等。
可惜他身份比殷酒揚更不如,殷錦鴻怎麼也是侯府的公子,根本就看不上他,平素也懶得多理會。他自己自然是扎耳撓腮地想要讓殷錦鴻覺得他有用,此時殷錦鴻一個眼色,他如何不興奮。
或許是覺得至此就算是攀上了殷家,不用再受那些冷眼,這小子竟然抖着手抄起了硯臺,朝着殷若飛的身上丟去。
孫先生剛剛在青石上站穩,看着屋裡吵吵鬧鬧的,不覺眉頭大皺,這哪裡還有學堂的樣子。轉頭一瞧,又看到了提着筆默默練字的殷若飛,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
到底是他看中的弟子,也罷,他也不求桃李滿天下,只要有幾個有出息的就行。
正滿意地捋着鬍鬚,就看到一個小子悄悄拿起塊硯臺,作勢朝着殷若飛身上丟去,頓時大怒,隔着窗子一聲怒斥。
那小子如何不知道這是先生的聲音,手忙腳亂之際,硯臺轉了個圈,反而朝着殷若飛的頭臉砸去。
這個轉折是衆人全都沒有料到的,不管是出手的人,還是孫先生,甚至殷若飛。
殷若飛確實是沒有注意,他纔來學堂第一天,又是默不作聲,想着多觀察些時日,誰想到這些人是一天都不讓他得安寧。
孫先生一聲頓喝,着實嚇着不少人,待衆人反應過來,看到那硯臺朝着殷若飛頭上飛去,心下各自反應不一。
也多虧了孫先生一聲呵斥,殷若飛才發現這到了眼前的危機。本來側頭能躲閃過去,心裡一動,反應微微遲緩了一下,讓硯臺從他額角蹭過。
幸好這小子家裡窮,用的硯臺也是最最廉價的黃泥硯,若是換了那些上好的石料硯臺,恐怕一個頭破血流是免不了的。
饒是如此,殷若飛的頭上也見了血,硯臺裡的殘墨更是潑了他一身。
看見殷若飛受傷,孫先生心差點從胸口跳出來。他雖然也算是大儒,但是如何見過這等場面。更別說殷若飛現在是他的學生,人又是在他眼前受得傷,若是侯爺怪罪下來,吃罪事小,丟臉事大,何況他也捨不得殷若飛受傷。
丟硯臺的小子全然傻了眼,他當然知道殷若飛的身份,可是爲了討好殷錦鴻,免不得做個出頭鳥。可是污了殷若飛衣服,讓他丟臉是小事,大不了被責罵一番,砸破侯爺家嫡子的頭,這事可就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