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見師父
“小爵爺?”宮九從樹上跳下來,直落到殷若飛面前。“找主子嗎?”
“我有事,想要請教王爺。”殷若飛微微仰頭,看着面前一身勁裝的宮九。
“沒問題,不過主子已經休息了,我要先去詢問一下。”
殷若飛頜首,宮九轉身飛進了院子。
殷若飛看着宮九那一閃而逝的背影,心裡更加驚懼,想不到功夫到了這種程度的,居然就負責守大門。
自己是不是不該來?
沒等他多想,宮九已經又回到他面前了。
殷若飛眨眨眼,“好功夫。”這也太快了,雖然荷香園不能和皇宮大內比,但是從大門到容靖澤休息的地方,也不是近道。
宮九抓抓頭髮,臉上有些赧色,“不是的,我只是到下一道門去通稟……”
“說得太多了。”頭頂傳來衣衫獵獵之聲,轉瞬一名男子站到了兩人面前。
宮九一吐舌頭退到了一邊,殷若飛擡頭看去,眼前男子十分高大,而且臉上的線條猶如刀鑿斧刻一般,煞氣十足。
殷若飛打量對方的同時,對方也在打量他,看到不過是個才過腰際的小娃娃,臉上頓時露出一絲輕蔑之色,“在下黑八,出來接小公子。”
殷若飛不動聲色地點點頭,大漢黑八伸手拉住他的腰帶,踮腳飛身而去。
殷若飛只覺得整個人懸空,沒多久就雙腳落地,擡眼看去已經進了荷香園最裡面。
黑八看都懶得看一眼,轉身離開。殷若飛莫名其妙地望了對方一眼,兩人明明第一次見面,怎麼好似有什麼過節一般?
“小爵爺,裡面請。”容十站在門口,笑容可掬地看着殷若飛。伸手不打笑臉人,殷若飛也微微一笑,擡腳進了屋。
容十從後面將門帶上,屋中只剩下懶懶洋洋靠在榻上的容靖澤和站在門口的殷若飛兩人。
“怎麼,小飛兒這麼快就想本王了?正好,陪本王小憩片刻。”容靖澤朝着殷若飛伸出一隻手。
“請王爺自重。”殷若飛逼着自己無視那些調笑的話語和那隻伸出來討人嫌的胳膊,朝着容靖澤正色道,“王爺,我來這裡就想問一句話。”
“哦?”容靖澤收斂了臉上的笑,淡淡地坐起身,“什麼話?”
“……我想請問王爺,我殷家發生的這些事,是否和王爺有關。”
“你說什麼?”容靖澤的聲音彷彿冰凌一般,聽得殷若飛渾身一哆嗦。容靖澤並沒有像往常一般笑笑過去,反而站起身,一步步走向殷若飛。
殷若飛被驚人的氣勢壓迫的後退幾步,靠在門上開始大口喘氣,滿眼驚恐地看着對方。
容靖澤用一根手指挑起對方的下頜,“你覺得我這種身份,會爲了你一個小小的伴讀,費這種心思麼?”
殷若飛羞窘的臉頰通紅,想要伸手揮開對方的手,卻被反制住。
“放手——”殷若飛擡起另一隻手,朝着容靖澤胳膊肘拂去,容靖澤一愣之下放開了他。
“想不到啊!”容靖澤忽然笑出了聲,“原本打算捉一隻小貓打發寂寞,想不到你這小貓爪子還挺利!”
剛纔那一下,實在是出乎容靖澤的意料。不是關節不是穴位,而是朝着他的麻筋去的。一招沒防住,也是他想看看這身上半點內力都沒有的小子準備如何,卻沒估摸到他居然中招了。
“……王爺……”
“好了。”容靖澤擺擺手,“本王來這侯府,確實另有目的,不過和你想的那些無關,至於你被人追殺,貴府老夫人被人下毒,還有我順手救你的事,純粹是巧合了。你信也不信?”
“我……”其實此時殷若飛已經信了容靖澤的話,正如對方所言,實在是犯不着爲了他設這麼大的局,他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了。對方堂堂王爺,就算點名要他當伴讀,他也只能去,又何必繞這麼大的彎子。說來說去,倒是他欠了對方人情,不管是救他一命,還是老夫人那邊。
“行了。”容靖澤心情不大好的樣子,雖然看出來殷若飛面有愧色,卻也不容他多說了,“老夫人那邊,只等着病好你再來謝我,至於救你之事,你既然已經答應當伴讀,這救你就是分內之事了,不必多言。”
“多謝王爺。”殷若飛心裡更加慚愧,卻又不能再多說,只好深深一揖。
“既然來了,就陪我待一會兒吧,遲些我們一起用晚飯。”容靖澤恢復了懶洋洋的神態,殷若飛心情稍緩,想着對方到底是王爺,還是頗有些氣量的。
圍棋、象棋、狀元籌也就算了,說起來也是文人墨客都喜歡的,可是這骰子牌九的,這位爺居然也十足的精通。更不要說六博這種遊戲,殷若飛以前從來沒接觸過,壓根就一竅不通。
好在容靖澤十分有耐性,一點點地教,一邊教還一邊敲打殷若飛,讓他好好學,尤其是骰子,免得出去丟了他的人。
殷若飛嘴角狂抽不止,王爺你平時到底出去都幹什麼啊,爲什麼會因爲不會玩這些東西丟了人。
殷若飛雖然聰明,但是這東西卻不是一天兩天能練出來的,很快天色就黑了下來,容十帶着幾名手下,將侯府送來的飯菜搬進了側廳,過來請他們用飯。
看到容十,容靖澤眼睛一亮,“容十,快來,給這小子丟個豹子看看。”
容十也不說話,過來抓着骰子進筒,輕輕搖晃幾下,隨即放在桌上。
殷若飛迫不及待地掀開看,三個六呈品字型擺在那裡。
容十面無表情,又是連續擲了幾次,雖然數字不同,卻次次是豹子。
殷若飛年紀小,正是好玩的時候,看到這種手法頓時心癢難耐,嘴上雖然沒說,臉上卻露出了渴望。
“想學?”
殷若飛猶豫了一下,請點下頭。
“先吃飯。”容靖澤也不用他扶着,朝着側廳走去。
雖然差遣容十去和殷海城說了他身體勞累,中午又喝了酒,晚上簡單吃一些,就不必擺宴了。但殷海城可不敢真的弄些清粥小菜的糊弄他,雖然菜的種類不多,只有十幾盤,但是樣子都是極精緻的,味道也可口,至少容靖澤是很滿意的。
容十退下,剩下容靖澤和殷若飛一起吃飯。
看着對方處處透着貴氣的一舉一動,吃飯的動作都與衆不同的優雅,殷若飛也忍不住吃的斯文起來。
飯後無事,兩人又玩了一會兒也就放殷若飛回去了。
殷若飛回到謹院,小廝稟報錦元已經在謹院的書房等他了,連忙過去。
“沒事吧?”錦元看到弟弟進來,頓時有了精神,臉色也好了不少。
“嗯。”殷若飛嘴角隱約帶笑,這一下午玩的確實不錯。
祖母的病有了起色,這一下午又玩的痛快,心情自然是不錯的。
錦元看他高興,心情也好了不少。上午出的事,他到現在還心有餘悸,生怕小弟嚇壞了。
“大哥吃飯了嗎?”
“嗯,吃過了。”錦元點頭,“明天我要隨軍遠涉,估摸至少要十天半個月日才能回來,你要好好休息,注意身體。祖母那邊有你照看我放心,但是也不可累壞了身體。有空的時候,拳腳不可丟下,這書本也不能落下……”
“大哥。”殷若飛忍不住笑了起來,第一次知道這個武藝超羣的大哥,還有這麼婆婆媽媽的時候。
送走了錦元,殷若飛簡單交代了幾句,又回到了福壽院。祖母病重,最是需要人照顧,想來馬上就能治好了,也算的不多勞累。
翌日起來,殷若飛在院子裡練了套拳腳,又拿出他那把木頭劍練了幾下,用過飯後,就聽人稟報,那位神醫來了。
殷若飛喜出望外。
昨天那位神醫臨走前說是回去配藥,如今一大早就過府,肯定是這藥已經做好了。
殷若飛帶着福壽院的人往外迎,殷海城帶着神醫還有乘着軟轎的澤親王,也正往這邊走。看到殷海城身邊那位青年男子的時候,殷若飛頓時傻了眼。
師父?
若說前世誰最他愧對,那姐姐妹妹的,他都覺得對不起,但是若是說前世最他幫助最大的,那必然就是師父了。
那時候他腿腳不便,師父卻依然讓他留下當個夥計,爲此藥鋪老闆沒少翻白眼。
雖然師父總是對他冷嘲熱諷,但是裝作不經意丟給他的藥包,當着他做的手法,逼着他背的方子,哪一件不是爲了他好。要是沒有師父,光是陰天下雨,他那條廢腿恐怕站都站不起來。
他出事的時候,師父正巧要去外地尋一味藥,正是爲了治他的腿。師父說了,若是他腿腳好了,就帶着他走遍天下,去尋找藥材。而他雙腿好了,再學好了醫書,自然也能重新活出個樣子來。
只是這終究是一場夢,師父走後,老二的算計,陰暗衚衕裡的自毀容貌,還有小妹被逼迫……都讓他沒能堅持下去。甚至臨死前,都沒能再看到師父一眼。
此時同樣的容貌又出現在眼前,殷若飛鼻子一酸,眼淚掉了下來。殷海城還當是兒子擔心祖母病情,對殷若飛這片孝心大爲感動,連忙安撫了幾句。
寒先生看了眼前的孩子一眼,也覺得這孩子至情至性,頗爲喜歡。
只有軟轎上的容靖澤曲手支着腮幫子,笑的一臉深意。
這小子是認識他師兄的,否則剛纔那一臉的悲慼驚喜,又是從何而來,不過他師兄和他想的一般,對他雖然喜歡,卻是第一次見。果然事情和他想的一般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