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敏顏不知羅氏又和江氏惡戰一場,這些天,她都忙着跟着宮裡頭派來的嬤嬤學規矩呢,那日子,可真真是水深火熱,苦不堪言。
“姑娘,磕頭要雙手貼額,行要穩,坐要直,笑不露齒,說話輕言細語,回答每一句話都要加上回娘娘的話,民女如何這般。”桂嬤嬤指導着田敏顏的動作,千篇一律地道。
“是,嬤嬤。”
“你再做一遍我看看。”
田敏顏嗯了一聲,退到門邊,嘴角微微的勾着,腳步邁得不大不小,裙裾硬是不動一分,走到桂嬤嬤跟前,爾後跪倒在蒲團下,雙手貼地,額頭貼着手,口呼民女參見。。。
桂嬤嬤看她做的一點不差,不由點了點頭,是個聰慧的,領悟能力強,學習東西也快,也夠虛心,比那些驕傲的官小姐可要可人多了。
“姑娘起來吧。”桂嬤嬤擡了擡手,讓她起來,說道:“姑娘且記得,在宮裡,言多必失,多做多錯。”
“謝嬤嬤教導。”田敏顏行了一個福禮。
桂嬤嬤露出一絲笑容,見紫衣在外頭一晃,便有些瞭然,說道:“宮宴在即,姑娘多練習,我先出去了。”
田敏顏將她送出門外,回到屋裡,整個人癱坐在椅子上。
媽呀,這些天學這些可真是累壞了,好在前輩子她特意去上過禮儀課,一舉一動都有功底,否則,就是挺胸收腹這一行就讓人累傻了。
“讓你跟嬤嬤學習,你就學成這個樣?”一個不悅的聲音從門口處傳了過來。
田敏顏被嚇了一跳,彈了起來,見是齊十七,便道:“王爺,人嚇人可是沒藥醫的。”
“歪理。”齊十七冷睨她一眼,走過來坐下。
田敏顏給他倒了一杯茶,也坐了下來,問道:“王爺怎麼有空過來了?”
“來接你過王府。”
噗,田敏顏一口茶水噴了出來,咋又舊事重提了?
齊十七鄙夷地看她一眼,說道:“皇上下的旨意,讓你和你父親入住王府,到時跟隨本王一道進宮,可不是我去求的。”說到最後,他還哼了一聲。
求人入住王府,還被嫌棄,她可真真是第一個了。
田敏顏見他又犯彆扭了,便大方地道:“好啊,早就聽說過賢王府是京都裡最富貴精緻的地方,我早就想去參觀參觀了。”
齊十七聽了,眼中的鄙夷更勝了,站了起來說道:“收拾一下。”
賢王府,佔地四百畝,是京都的一景,也是極有名望的,聽說是前朝一個富商爲妻子親自打造的園林宅子,裡面可稱得上是鬼斧神工,美輪美奐,景色幽美。
賢王府分設有十二個院子,其中以梅花爲主的梅林,荷花爲主的月湖,桃花爲主的桃園,還有以從江南特意運來的竹子的竹園最具特色,主院則是蘭院,種滿許多各名種君子蘭,聽說賢王的母妃最爲喜愛君子蘭。至於其它院子,也是各具特色,環境清幽,佈置雅緻。
而其各花盛開的季節,許多才子都盼着入園林賞景吟詩作對,而偶爾,賢王府也會開放一兩處下拜帖要邀請一些有名望的大儒才子前來欣賞。
田敏顏早就聽說過賢王府的精貴,坐在青油布馬車裡,透過車窗看出去,真真是咋舌,從前見到的那些大戶人家的院子,和王府一比,可真真是弱爆了,這簡直就是一實打實的蘇州園林啊。
聽說這園林打造花了二三十萬兩,齊十七果真是被皇上的心尖尖,竟然將這麼精貴的好地方賜給他做府邸。
吉祥也是看花了眼,左顧右盼的張望,白梅扯了一下她的袖子,瞪了她一眼,才收斂了些,繞是如此,兩人都用餘光將景色盡收眼底。
小轎車在主院外的月亮門停下,自有管家領着丫頭等着,見齊十七下車,都紛紛下跪行禮,等齊十七叫起後,才齊刷刷地站了起來。
齊十七揹着手對大家說田家老爺小姐是皇上親指在王府作客的貴客,不可怠慢,否則絕不輕饒,衆人又是惶恐的齊聲應了。
“先去歇息一下,我再帶你走走,晚上再一道用膳。”齊十七轉頭對田敏顏說道:“有事兒喚紫衣叫我。”
那些個低着頭的下人聽見這話,心裡都是一驚,打起了小九九,王爺用的是我字,還說親自帶這田小姐逛園子?
田敏顏對他笑了笑,行了一個福禮,說道:“王爺慢走。”
齊十七一走,那在前面一個管家模樣的男人便走了上前,說道:“田小姐大安,奴才是王府的大管家,小姓宋,有事兒您儘管吩咐奴才就是。”
大管家,也就是齊十七跟前得用的人兒,田敏顏屈膝行了一個福禮,淺笑着道:“宋管家安,承蒙皇上厚愛,得住賢王府,此乃聖恩浩蕩。宋管家是王府得用人兒,我不敢當吩咐二字,住這期間,麻煩宋管家兼顧一二了。”說着,她又行了一個福禮。
禮多人不怪,宋管家見她知禮大方,心裡便多了幾分熨帖,笑道:“田小姐客氣了,這是奴才的本分。院子奴才已經着人打掃過,田小姐不如看看裡面還有什麼要添置的?奴才也好向王爺回覆一二。”
“煩請宋管家前邊帶路。”田敏顏笑道。
宋管家便在前邊引路,梅園很大,種植了許多臘梅,白的粉的紅的,經過一場大雪,已經有花苞在枝上,迎風搖曳,交錯而織。
梅園的正房是兩明兩暗的屋子,極大,可裡頭的佈置?
田敏顏皺了皺眉。
這也太奢華了些,織金繡百花的地毯,一式的黃花梨木桌椅,靠窗的榻上面放着的一張梨木小几,上擺了一盆翡翠玉石雕成的蘭芝玉樹。再看那榻後的博古架上,擺着何仙姑騎雲過海的金盤,架上還懸着一個白玉比目磬,旁邊掛着小錘兒,真真是晃花了眼。
轉過白玉雕成蘭花的屏風,來到女子的臥房,臥榻是懸着織金勾銀線浣紗帳的拔步牀,牀邊一個紫檀木的屏風架子,隔了一個換衣裳的空間,再旁邊,是一個巨大無比的衣櫃,而一旁的梳妝檯,女子用的梳子鏡子妝奩之物,全是精貴無比的。
田敏顏一一的看過去,眼睛所及之處,無不是奢華的用品,整個屋子金光閃閃,華麗豪奢,卻又俗不可耐。
這是齊十七的品味?恨不得將所有貴重的物品都擺在屋裡,炫富呢麼?還是有人自以爲是,想要看她的笑話呢?
田敏顏撩了下眼瞼,眼角的餘光掃到跟入來伺候的丫鬟,見她用手摸過那些貴重物件時,眼中露出的不屑和鄙夷,不由在心裡冷笑一聲。
原是這樣啊。
宋管家也一直在觀察着田敏顏的臉色,見她皺着眉,可又用手拂過那些物件,臉上看不出是喜歡還是不喜歡,不由心裡有些沒底。
這屋子的擺設,是他自作主張的,齊十七說讓收拾個院子,他又從福全公公那打聽到來人的身份,便給擺了精貴卻又俗的物件兒,就是想看看這田家的老爺姑娘的反應。
可這田小姐,小小年紀,喜怒竟然不露於色,真真讓他意外。
宋管家上前一步,笑着問:“田小姐可還滿意?若是還需要什麼添置的,您也可以吩咐。”
田敏顏將手從那翡翠玉蘭樹上收回,淡淡地道:“宋管家,這屋子是王爺讓我住的地方?”
宋管家一愣,笑道:“田小姐,可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
“也太耀目了些,晃的人眼睛都花了。”田敏顏斜看了他一眼,似開玩笑的說道:“我也就是一個客人,暫時住兩日的,王爺實在沒必要把府裡的好東西都送到這來供我賞玩的。”
宋管家的笑臉微僵,有些尷尬,卻是端起笑臉說道:“姑娘的意思是?”
“宋管家,你且和王爺說,他的心意我領了,這些個物件兒我也瞧過了,都是頂頂好的東西,王府果然是不同凡響。這麼着,我既然都瞧過,你就着人搬回去吧。”田敏顏笑得無害,一臉的天真無邪。
宋管家這時的臉已不是僵硬能形容的了,這話要是傳到王爺耳裡,小家子氣的,可不是這傳說中鄉下來的,而是王爺了。
他這是打王爺的臉了。
可宋管家能做到這個位置,自然有幾分本事的,當即就道:“田小姐說笑了,王爺事兒忙着,咋會理這些小事?是奴才聽說小姐是個未及笄的小姑娘,心想也該是喜歡把玩這些物件的,才自作主張的搬了來,小姐不喜歡,奴才馬上換了。來人,把這些都擡下去。田小姐看看,要添減些什麼?”
田敏顏淡淡的笑着,也知道適可而止,也便順着他的臺階下,指點一二,硬是將這豪奢惡俗的房間給佈置成優雅大氣的。
宋管家看着這大變樣的屋子,心裡倏然一正,這可是完全兩種風格的擺設啊,可不得不說,還是田敏顏親自佈置的讓人來的舒服。
“你們聽着,田小姐是王爺的貴客,要小心仔細伺候,要是出了啥幺蛾子,仔細你們的皮。”宋管家指着那一院子的婆子丫頭說道。
“是。”
宋管家又看了一眼身後的屋子,心裡露了一絲苦笑,也抹了一把冷汗,他還得去王爺那請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