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咖啡館跟李谷也沒有談多少時間,走出咖啡館看着大街上燈影霓虹,沈淮擡手看了看腕錶,也才八點鐘剛過一些。
東方廣場離咖啡館就隔着兩個街口,沈淮走路過去。
八月底的徐城,入夜還是悶熱異常。
九九年空調對大多數普通家庭來說還是奢侈品,更多的人寧可在街上流連,也不願守在鴿子籠似的悶熱房間裡輾轉難眠,大街八九點鐘的人流顯得比白晝更要密集,有年輕情侶,有臉上已顯皺紋的中年夫婦,還有白髮蒼蒼的老年伴侶,也有孤獨地坐在廣場前臺階上就着街燈讀報或者什麼事情都不幹的青年,也有提兜拎袋、夜遊逛街的時髦女郎。
有個賣花的小姑娘糾纏着一對大學生模樣的年輕情侶,想要將手裡的玫瑰花兜售出去。大學生情侶怕給糾纏住,頭也不回地快步走開。小姑娘倒也沒有失望,而是迅速的尋找下一個目標,眼神在沈淮的臉睃過去。
沈淮正想打電話問成怡在商場幾樓逛着呢,卻見那小姑娘放棄一對可能成爲她潛在客戶的年輕男女,朝他這邊走過來。
“叔叔,買枝花吧?”
小姑娘小瓜子臉髒兮兮的,看不出本來的模樣,但圓溜溜的大眼睛頗爲靈秀,扎着兩條羊角辮,將一枝花瓣邊緣略有些焦枯的玫瑰花遞過來。
沈淮拿出錢包,掏出一張十元的錢幣遞給她,挑了一枝賣相好些的玫瑰,走到商場底樓的大堂,再給成怡打電話,她恰好也在底樓化妝品櫃檯看東西。
沈淮拿着玫瑰花走過去,想着怎麼跟成怡說討好的話讓她高興,探頭過去,赫然看到成怡跟陳丹手挽手的低頭湊在櫃檯前挑化妝品,嚇得他恨不得將這條帶刺的玫瑰吞下肚子裡去。
“你這麼快就跟李谷談完話了?”成怡看到沈淮,招手讓他過去,眼睛瞅着沈淮手裡的玫瑰花,只當看不見。
“你們倆怎麼在一起?”沈淮將玫瑰背到身後,好似他買下這枝花純粹是給自己好玩似的。
“小區夜裡突然跳電,供電局說是派人來維護,但也都不知道幾點鐘能修好,我就跑過來逛商場,沒想到在這裡遇着成怡了。”陳丹撩起垂了額前的一縷髮絲,看了沈淮一眼,解釋起她跟成怡碰到的緣由來,善睞的眼眸透着溫婉嫺靜的氣息,似乎也未看到沈淮手裡的玫瑰花。
“夏季用電量大,徐城很多小區電路都沒有改造過,動不動負荷就吃不住,我前段時間跟老熊在一起時,他也提到這個問題。”沈淮訕臉湊過來搭話,嘴裡不加兜,滿嘴跑火車,想着多岔一些話題進來,少些尷尬。
只是陳丹低頭又專心致志的看她剛與成怡挑出來試用的眼霜,似乎完全不把沈淮放在心上的樣子。
不理他還好,沈淮就當自己是根木頭似的杵在那裡,聽着成怡跟陳丹在那裡交流各種護膚品使用的心得,心裡還是想挖個坑將自己埋進去最爽當。
臨了陳丹給她自己及成怡各買了一套護膚品,刷卡付過賬,說道:“我們那小區這時候可能來電了;你們接着逛街吧,我就先回去了。”
“別理他,”成怡拉住陳丹的胳膊,說道,“供電局的效率哪有這麼高。這麼熱的天,要沒有電、沒有空調,你在屋裡怎麼受得了?你今天住我那裡去,讓沈淮自己找地方睡去。”
沈淮巴不得自己找地方睡去,不然給成怡、陳丹兩個人一起默契起來忽視、都當不存在的感覺也不好受,說道:“那你們接着逛吧,我先走了……”
“你別急着走,我們倆逛街還沒人打下手呢。”成怡說道,將手裡的包塞沈淮的懷裡,又讓陳丹將手裡的大包小包丟給沈淮拿。
“這裡的空調是不是壞了,怎麼這麼熱啊?”沈淮抹着額頭滲出來的汗星子,說道,“要不是我到門口等着,你們倆在商場裡慢慢的逛?”
成怡回頭橫了他一眼,一副你走試試看的樣子;沈淮只能老實的跟着兩人的身後,嘴裡小說嘀咕:“徐城市裡怎麼說也有三四百萬人口,怎麼感覺就這麼小呢?”
“你是不是擔心還會遇上誰啊?”成怡嬌嗔地問道,但也沒有想要沈淮應她,拉着陳丹先往前走。
陳丹見沈淮吃癟的樣子,偷偷一笑,問成怡:“沈淮要調徐城來工作,你們是不是這次就正式將家安在徐城?”
“沒想着跟這渾球過一輩子,”成怡說道,“不經常見還沒有那麼討厭,真不敢想象早晚都見到這討厭的傢伙,會是怎樣膩煩的情形。好在他最快也要再過兩三個月纔會調動工作,我到時候可能會有一個海外培訓的機會,又可以不跟他在一起。”
陳丹笑一笑,知道她自己看上去成功經營着頗爲成功的一家餐飲企業,但說到性格的獨立,她知道自己是及不上成怡的,而且成怡跟沈淮最初能在一起,也是政治聯姻的目的,也不能說她跟沈淮的情感不真摯,但她跟沈淮對情感的看法,註定要比普通人更冷靜。
成怡跟陳丹說着話,沒注意走出一長溜沈淮落在後面沒有跟上去,連人影都看不見,她說道:“沈淮心眼沒有這麼小吧,生氣走了?”她與陳丹回頭找沈淮,見沈淮站在名錶櫃檯邊接電話,一改溫和的臉容,嚴肅的臉叫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發生什麼事情?”成怡與陳丹走過來,問道。
“姥爺剛剛在球場上摔了一跤,情況可能比較嚴重,人送醫院到現在還沒有醒過來,初步診斷是腦溢血病發摔倒,左腿還摔骨折了。我連夜要坐火車先去燕京,在燕京辦臨時簽證飛巴黎。”沈淮皺着眉頭說道。
成怡知道沈淮他姥爺即使都七八十歲了都有打高爾夫球的習慣,也擔心老人家年紀大了戶外活動磕着碰着,但沒想到這次會這麼嚴重,說道:“我陪你一起去法國。”她拿起手機,直接跟省人行分管她的副行長通電話,將假先請下來。
不管姥爺這一跤摔的情形如何,沈淮都不可能長時間留在法國陪護,可能到巴黎探望一下,就又要趕回來;那就只能是成怡她代他留在法國,照顧兩位老人家。
這種事,陳丹也只能乾焦急,卻是幫不上忙。
今晚與李谷談過話,很多事情都差不多能定下來。即使有變化,也是計經系跟胡系之間的較量,梅鋼在國內也只能算一小撮勢力,不會有特別大的變數。
沈淮還打算接下來幾天,找熊文斌、吳海峰、楊玉權、陳兵他們談話說接下來淮海省會出來的變動,姥爺這一摔,這些事只能延後或者通過電話溝通。
沈淮到法國的公務簽證早就過期了,近期也沒有打算去法國,現在臨時要走,就需要與成怡先趕去燕京,到法國大使館辦緊急簽證,從燕京直飛巴黎。
好在法國駐華大使館那邊也有認識的人,沈淮與成怡次日清晨坐火車趕到燕京,下午就將臨時簽證辦下來,乘晚上的直航飛機飛巴黎,抵達巴黎是凌晨兩點。
孫亞琳知道消息時,人在英國,也是第一時間從英國趕回巴黎,照顧老人家,凌晨她親自開車到機場來接沈淮跟成怡。
老宅的荒唐一夜過後,孫亞琳次日離開東華,沈淮也有些天沒有見到過她,看她卻是比以往略瘦了一些。
“現在左半片身子恢復了些知覺,但整個人在牀上躺着無法動彈,還不能說話,但可以拿筆慢慢地寫字。也是年齡大了,骨頭疏鬆,中風發作時,姑姥爺他是一屁股坐在球場邊的柏油路基上,骨頭錯了位,現在也只能保守治療,要觀察一段時間看是不是進行手術,”孫亞琳將路上,將姥爺的傷情大體說給沈淮聽,“姑姥姥現在也整天陪在醫院裡……”
巴黎長青醫院,是孫家家族基金主要的公益捐贈對象,可以說是孫家的家族醫院,沈淮也知道姥姥體弱多病,一年倒有半年會住在長青醫院裡,住在醫院裡生活上倒沒有什麼不適應,關鍵姥姥是真正的富家小姐出身,這些年來雖然有家庭醫生、陪護士,但主要還是依賴姥爺照顧,即使建國後在國內受到衝擊,也有姥爺在前面擋風遮雨,這麼一來不知道姥姥的精神會不會受到打擊。
趕到醫院,兩位老人家都已經睡着。
沈淮進病房見姥姥也睡在病房裡,他與成怡也就先在醫院裡住下;而孫亞琳這兩天一直都在醫院裡陪夜。
第二天起牀,沈淮與成怡再進病房,姥爺雖然還不能說話,但慢慢拿筆寫字沒有大問題。醫院方拿出治療方案,這次中風程度較深,完全恢復很難,但治療前景還頗爲樂觀。
沈淮在巴黎陪了五天,等姥爺斷腿做好手術,就又不得不又返回國內。
孫亞琳也不能長時間留在醫院裡,雖然有好幾個專門的陪護人員,雖然有孫家的家族醫院裡,總也要體己的親人在身邊,才能叫兩位老人安心,成怡就跟單位請了長假先留下來再說,讓沈淮自己一個人飛回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