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莊兒村南面是一片耕田,東西連綿,一眼望不到邊,朝南的縱深不及兩裡就探到了南山溝的低窪處,溝外是龍田鄉幾個近兩年新建的廠子,基本都是鄉辦企業,最誇張的是有一個廠子建在溝的對面,緊貼着南山的山腳下面,此時河溝裡的水已經漫上了田梗。
不遠有一道青石砌成的石頭橋,夠寬夠厚卻不夠高,橋兩邊也沒有護欄,是唯一通往河溝對面的通道,因爲這裡建了工廠,所以從杜莊兒專門修了一條土路直通過來。
在一羣人的陪同下走到了距離河溝最近的地方,項雪梅披着雨衣,凌寒在一側再打起傘給她遮着,常務副縣長廖仁忠和副縣長王保生陪在另一側,“南山溝河水流經幾個縣十餘個鄉幾十村,要是都象我們縣現在這個模樣,那說明我們的河渠治理工作遠遠沒能到位。”
主管這方面工作的王保生副縣長忙道:“項縣長,去年我就報上了南山溝河渠治理計劃,就算修一道普通的青石堤,光是我縣範圍內的堤段就需要一筆可觀的資金,偏又趕上縣城北面的規化重建………。”說着這裡看見廖仁忠朝他打眼色,王保生知機的斷了話語。
縣北規化重建和城內道路擴修那都是項雪梅親手抓的,這麼說不是把責任往她身上推嗎?
廖仁忠適時插口道:“按咱們去年年底的財政預算,本來有南山溝這一塊的經費,前段時間市裡指示在縣南搞開發區基建工程,款子又挪走了,還好今年降雨量比去年少,沒聽說有大山洪暴發,再過一個月今年的雨季防汛工作也近尾聲,倒是給我們騰出了整治溝渠的時間。”
“是啊項縣長,眼看國慶節就到了,明年雨季到來前我有把握完成河渠治理,只要有充足的經費就好辦……。”王保生連忙附合廖仁忠的說話,一唱一合化解了河渠治理不利的責任,還點明瞭是你項縣長主抓的縣城改造影響了我的河渠治理,沒錢你讓我拿什麼修堤呀?
這時,龍田鄉的大小領導們都趕了過來,以鄉黨委書記鄭之和、鄉長凌之北爲首。
項雪梅看了他們一眼,淡淡道:“鄭書記、凌鄉長,你們龍田鄉可是全縣有名的富戶,鄉辦企業也不少,縣裡給你們的支持和政策傾斜也不小,這南山溝這個樣子你們也能看得下眼?”
廖仁忠和王保生暗呼厲害,項雪梅今天針對的是龍田鄉吧?剛纔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讓廖仁忠和王保生把縣裡能擡出的藉口都使盡了,這個時候再想替凌之北分辯就顯的捉襟見肘了。
當凌之北的眼光瞟向廖仁忠時,他卻假裝和王保生對着河渠指指點點的,談什麼治理方略。
鄭之和心裡好笑,你姓凌的不是獨大嗎?現在就輪你表演了,沒我這個管官的書記什麼事哦。
凌之北心中暗罵一聲,怪廖仁忠不替自已說話,他哪知廖王二人前一刻剛纔項雪梅擺平。
凌寒心下替這個‘四舅’默哀起來,這項雪梅果然是厲害,剛纔那話似在找廖仁忠、王保生的茬兒,哪知她的茅頭是對着龍田鄉凌之北的,而廖和凌本是穿一條褲子的,凌之北下不了臺,廖仁忠臉上也不好看呀,不過這廖仁忠也是官場磨勵出來的,表面上他鎮定的很。
“項鄉長,是我們的工作做的不夠,我檢討,汛期一過我就主抓這項工作。”
“凌鄉長,我不要你什麼檢討,你是共產黨派給一方老百姓的公僕,爲官一任,造福一方,這兩年龍田鄉是富了,可富的是私人,富在了表面,看看南山溝這道河溝,再回過頭看看這杜莊兒村,居然還保持着解放初期的舊貌,你凌鄉長不是要把這裡開發成復古旅遊區吧?”
這話可算是相當嚴重了,凌之北臉紅的都說不出話了,其它人都禁聲不語,項縣何曾如此怒過,原準備等她說上兩句就上前引開話題廖仁忠也打消了這個念頭,這是要拿凌之北開刀?
雨點好象越來越大了,打在泥地裡的聲音粘稠而陰鬱。
“凌鄉長,南山溝新江縣段的治理工程縣裡做過預算,修一條最基本的防洪石堤要至少400萬款子,你龍田鄉沒錢嗎?你這個富戶鄉長卻一天向縣裡哭窮,這次能不能表現一下魄力?”
凌之北突然明白了,項雪梅當衆‘煽’自已這一巴掌是要錢啊,400萬吶,姑奶奶你真狠!
“項縣長,給我兩個月時間,我龍田鄉就是砸碗賣鐵也要修起這道石堤來,辦不成我辭職。”
項雪梅轉頭在人羣中找到了縣政府辦公室劉長山主任,“劉主任,和凌鄉長立軍令狀。”
一堆官員們此時見識了項雪梅的‘彪悍’,開始都以爲她要借這個機會整掉凌之北,詞窮的廖仁忠都護不了他,哪知這女縣長卻從龍田鄉的腰包裡撈出了400萬河渠治理款子。
對於凌之北肯這麼痛快的掏400萬出來修堤,廖仁忠、王保生等人都有些想不通,就是龍田鄉的書記鄭之和也納悶,其實誰也不曉得凌之北心內的秘密,在他看來,一但那個事暴發,龍田鄉就是有4000萬也輪不到自已來花了,這個時候把錢花出去還能博個好名聲,即便真走到那一步也得把龍田鄉折騰窮了。
“廖縣長,走,咱們去那邊看看,怎麼那個廠子建溝對面了?牆可不低呀,防洪啊?”項雪梅指着孤懸在溝河對岸的廠區,佔地面積也有三十幾畝,高牆壁壘,看不到裡面的情況。
“哦,項縣,那是個沙廠,靠近河溝也是爲選沙方便,南山腳下這一大片都是泥沙質,相關專家也做過一次評估,靠一家沙廠把這一片沙丘取平也得五七年時間,對治理河道也有益處,你看,這個突出部一但切掉,這一片河道就大大拓寬了,山洪下來也不會溢上北岸了。”
凌之北的心卻抽抽了一下,剛纔那麼捱罵也沒有這種感,可一說那個沙廠,他背心都滲出了冷汗。
除了凌寒誰也沒看見凌之北瞬間流露的異樣神情,要說這位一手遮天的大鄉長與張東健沒勾搭,誰信?此時凌之北上前,“項縣長,沙廠這幾天也停工了,這一片的幾個廠子都是張東健負責的,自他被帶走之後,工人們相繼罷工,眼下廠房除了幾個看守的人之外都回家了。”
此刻,雨水隨時風勢忽東忽西的變幻,濺的所有臉上都溼漉漉的。
“項縣,這雨好象有加大的趨勢呀,咱們是來是回去?”王保生抹了把臉上的雨水道。
凌寒又回想起前一世那場山洪,杜莊兒地勢還算高,洪水入村之後威力大減,即便如此都有齊腰深的水,還好沒有房屋倒塌人員傷亡的情況出現,可是下游的馬王莊卻遭了大難,全村被洪水洗卻,全部房屋被大水沒頂沖毀,傷亡近百人,這還不計被水沖走的失蹤人員呢。
馬王莊村地處低窪的溝底,雖然河道是繞村而行,可水勢太大沒過短堤之後就不同了,他們自修的那段石堤高度和村民們家的房項差不多,不過歷年來還沒有漫過房高石堤的大洪水。
想到那一幕人間慘劇,凌寒的目光就有點發怔了,望着下游茫然出神起來。
這時候聽王保生提議回去,項雪梅也覺得的再視察這裡看河溝也沒點實際意義了,不如安排點些更實際的工作,想到這她回過頭,對龍田鄉書記鄭之和道:“鄭書記,防洪工作一定要抓好,象這樣的連綿雨天要提防它變大,你安排人通知這些廠子的看門人該回家就回家,把這場雨躲過了再說,山洪來不來我們不管,但我們必須在事前有所準備,以防萬一。”
“項縣長放心,我這就安排人去通知他們,保證不會出現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