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莉接到陳子華分派的任務之後。雖然在隴東工作好幾年了,但對芝蘭縣卻生疏得緊,若非給陳子華當秘書,極有可能直到現在都不會來芝蘭,而且跟芝蘭的人也沒有任何交集,讓她去暗查這麼一件事兒,還真是老虎吃天,沒地方下爪。
接電話的時候,她正跟寧林在小包廂吃飯,寧林便出主意道:“咱們都對芝蘭不熟,幹嘛不找個熟悉的人問問?”寧林也不過是隨口說說,他的職責是開車,別的事情除非陳子華吩咐,他一般都是裝聾作啞的,只是跟孫莉日漸熟悉,說話也就少了顧忌,衝口而出罷了。
沒想到他隨口一說,還真給孫莉出了一個好主意,芝蘭縣要說比較熟悉而又能談得來的人,自然要數張盈盈了。因爲工作的關係,兩人平時聯絡的就比較多,所以孫莉一下子就想到她了,幾乎沒有任何猶豫,一個電話就把張盈盈從家裡叫了出來,隨即寧林便駕車拉着孫莉和張盈盈直奔永和鄉,有張盈盈這麼個地理熟的幫忙,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把永和鄉弋家的事情問了個水落石出,甚至還打聽出不少的內幕出來,無他,張盈盈不光人熟,還是縣委辦的主任,縣委常委,還是掌握實權的那種,想着巴結她的人多的是。
既然知道了陳子華的行蹤,張盈盈也萬沒有繞着走的道理,遂跟着孫莉一起坐車來到縣城的南新街,剛準備打電話,就看到陳子華從街邊過來,敲了敲車窗,隨後孫莉便坐到了前排副駕的位子上,陳子華則坐到後排,不等孫莉和張盈盈說什麼,陳子華便道:“到水果市場買點兒新鮮水果,再選幾樣補品。”
張盈盈笑道:“水果市場就在前面百十米遠,禮品街邊多的是。直接kao邊停好了。”
寧林把車kao路邊樹蔭下停好,然後獨自下車去買東西,陳子華這才笑着對張盈盈道:“真不好意思,剛一回來就麻煩張主任。”也是他疏忽了,本來這件事兒讓張盈盈過問一下就可以了,當時腦袋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居然就讓孫莉去幹了,想必是孫莉用的順手了吧,而且只要是交待的事情,孫莉從來沒讓他失望過,下意識的,只要有事情要辦,就會安排給她。
張盈盈笑了起來,“陳書記這不是跟我客氣呢吧,不過是一點兒份內之事,您一客氣,就有些見外啦。”或許是因爲萱草兒一家的緣故,陳子華跟張盈盈之間的關係一直都比較親近,對張盈盈也很看得起,否則的話,張盈盈也不可能像火箭一般竄起來。加上張盈盈本身的開朗潑辣的性格,所以在陳子華跟前反倒從來也沒覺得拘束過。
陳子華哈哈一笑,這才問道:“到底是怎麼回子事兒?”
孫莉側過身道:“還是讓盈盈主任跟您彙報吧,我去買瓶冷飲。”今天去永和鄉打聽情況的時候也是以張盈盈爲主,而且山區有些人說的方言,孫莉也不是很明白,所以乾脆藏拙了,這會兒大太陽曬得熱烘烘的,雖然車裡面有空調,但總沒有和冷飲爽快,麻煩了張盈盈一中午,請人家喝冷飲,也是題中應有之意。
張盈盈笑了笑,等孫莉關上車門走了才側過頭道:“書記是今天才過來的吧,怎麼會知道永和鄉的事兒?我整天在縣裡,都沒聽說過呢。”今天下鄉去的時候,張盈盈其實還真沒怎麼在意,等問清楚了來龍去脈,卻嚇了一大跳,別看弋家沒什麼門路,但東餘分局的這件事兒幹得太缺德,已經犯了衆怒,只要被有心人抓住,可能就能釀成一場風暴,到時候,縣委班子吃不了都得兜着走,上面一頓板子打下來,不知道誰都會跟着倒黴。
陳子華嘆了口氣,道:“苦主找到金勝利金書記。中午和家裡人在縣飯店吃飯的時候,正好碰上金書記在宴請文紅書記和東餘分局的局長呢。”他心裡對張文紅已經生出了幾分看法,從今天的情況來看,張文紅雖不至於牽扯其中,但最低程度應該是知情的,沒有在第一時間進行處置,反而跑到飯店來吃請,不禁讓陳子華想起一句俗語,說是“大蓋帽兩頭翹,吃完原告吃被告”的話來,覺着張文紅就是那種大蓋帽了。
張盈盈雖然到縣委任職的時間不長,但在鄉鎮基層呆的時間卻足夠久,加上讀書不少,腦袋瓜子自然好用,她原本兩句話不過是隨口說說,下意識的在撇清責任而已,但陳子華的語氣卻已經明顯的1ou出幾分異樣的情調,這讓她心裡不禁爲之一怔,對永和鄉的事情也有些重視起來,她自然不知道,陳子華原本就是下來找找茬子,好應對隴東市目前的微妙局勢。
略微梳理了一下脈絡,張盈盈道:“咱們這裡有個風俗。無論是紅白喜事,都會請村裡的鄰居和一些親朋好友幫忙,大家幹完活兒,大多都會湊在一起玩玩麻將和撲克牌等一些日常娛樂,尤其是農村,往往打麻將都是帶有小賭注,五角的也有,一塊兩塊的也有,基本上已經成了約定成俗規矩,所以,往往誰家有紅白喜事。都會託村裡有關係的人跟派出所打聲招呼,而派出所也不會在這種時候去找麻煩。”
這種情形陳子華自然有所瞭解,他在芝蘭縣當縣委書記的時候,也曾經經歷過類似的事情,便是在藍山縣,陳家坪的風俗也差不多,所以,他從來不認爲是賭博,也正是因爲如此,才覺得東餘分局做的事情過分。
張盈盈接道:“弋樹戈家在永和鄉的南廟村算是大戶,南廟村有大約百分之四十以上的人口都姓弋,南廟村的另外兩個大姓分別是王姓和楊姓,村書記姓弋,是弋樹戈的親弟弟,村長姓王,與弋家也算有些乾親,不過都是幾代之前的關係了,因爲同在一個村子,所以平時走動的很近,王姓的村長與東餘分局裡面的幹警比較熟悉,因爲包片的幹警經常要與村長打交道,所以走得比較近。”
陳子華大致聽明白一些因由了,“弋家辦喪事兒,想必就是這個姓王的村長去分局打的招呼了?”既然姓王的村長有分局的關係,跟弋家也是親族,這種事兒自然就是他的了。
張盈盈苦笑着點了點頭,“問題是,指使抓賭的人,也是這個姓王的村長。”
陳子華怔了怔,“弋家知道麼?”
張盈盈搖搖頭道:“弋家怎麼可能知道?我也是專門打了電話,分局的內勤叫常虹,跟我是中學同學,她很偶然的機會知道的這個消息,聽我打聽,便悄悄跟我說了,便是分局裡面,知道這個內情的人也只有幾個人而已。這些人都是分了錢的,怎麼可能透漏。”
陳子華眉頭一跳,“分錢?”
張盈盈“嗯”了一聲,她既然說出來,就沒打算隱瞞,作爲陳子華的心腹,張盈盈知道什麼時候該說什麼話,現在陳子華需要的,就是最詳細的情報,“王姓的村長請吃請喝,倒是沒送什麼現金,只是沒有要應得的舉報獎金,而抄靈堂的時候,從現場搜出的錢只上繳給內勤兩千多塊,而實際上,光是弋樹戈家就被那些人搜走了八萬多塊。”
陳子華從兜裡掏出一支菸,放在鼻端聞了聞,然後在掏出火機點燃,雖然心裡早有準備,但對張盈盈說的情況還是有些準備不足,性質很惡劣啊,但這種事情往往就會因爲苦主爲了息事寧人,上面又查無實據而讓這些人中飽私囊,或許,那些人喜歡抓賭,就是爲了這些外快吧?陳子華在這一刻,腦子裡面已經想得很遠了,早已不侷限於芝蘭縣。
張盈盈適時解釋道:“八萬塊是沒有得到證實的數字,提供消息的是弋家的親屬,是否屬實也不好說,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現場收繳的現金遠遠不止這些,更不是交給內勤的兩千多塊,還有一件事兒,出警的人當中,只有一個姓殷的是正式民警,其餘的人全部是聯防隊員,受傷的那個聯防隊員,是縣人行張行長的小兒子。”
陳子華“嗯”了一聲,雖然張盈盈沒有說當晚弋家靈堂上的衝突,他也大致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更重要的是,張盈盈提供的情況當中,最讓他深惡痛絕的是東餘分局居然對抓進去的人進行了毒打,弋家的老三弋江已經因爲承受不了毒打而被秘密送進醫院,據說當晚衝突當中,那個受傷的聯防隊員就是弋江打傷的,現在被抓到局裡,恐怕不光是報復這麼簡單,縣人行的張行長,或許也起到一些作用呢。
孫莉用塑料袋提着幾瓶冰鎮飲料鑽進副駕駛的位置上,給張盈盈遞了一瓶鮮橙汁,給陳子華的卻是聽裝的冰鎮啤酒,她自己手裡捏着一根脆皮,放在晶瑩潤澤的柔脣當中tian啊tian的,偶爾側身的瞬間,詭異的神情卻讓陳子華的心思飛到了別處,心裡一陣說不出的火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