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式新,我讓你將這些活字處理掉,怎麼我看着這些都散亂的堆積在倉庫呢?你看袁玉林這小夥子,帶着他們車間的人將這要賣的活字擦得這麼幹淨?擦乾淨了賣價能夠提升嗎?”
柳蔓兒這話聽在袁玉林這的耳中,頓時便讓他覺得有些委屈了,做事難道還是一種錯嗎?他這車間的人也用看傻瓜的眼神看着袁玉林,袁玉林剛剛想說些什麼,卻見柳蔓兒朝他擺擺手,做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
韓式新這幾天是真的沒有將這事情放在心上,他根本就捨不得賣掉,此刻見柳蔓兒等着他的回答,也只能夠低下頭,囁嚅道:“這些真的要處理?”
“您還要我來說第幾遍?”柳蔓兒目光一冷,盯着韓式新,讓他不由得有些頭皮發麻,一句話都不敢說。
“我這許久沒來,你自己看看你是怎麼管理的。”柳蔓兒的話語平靜,卻讓人有種不可抗拒的威嚴,韓式新低頭道:“我待會就讓人去處理。”
“待會,上次也是待會,結果待了好幾天,耽誤我的事!”柳蔓兒沒有給韓式新面子,劈頭蓋臉的罵了他一頓,見韓式新羞愧的要走,這才道:“這事情等下說,讓外面的那羣混蛋快點給我滾進來,來晚的,扣工錢,走人!”
有了這話,得到通知的人很快便過來了,半刻鐘不到,人便來齊了。
“你們一個個現在都是大爺。”柳蔓兒從前面一排管事的臉上掃過,冷聲道:“我這印刷坊還沒有關門呢,倒是被你們關門了,你們可真厲害,不過是一些夥計,竟然還大過我這個東家跟掌櫃了!”
沒有人回答她的話,氣氛彷彿能夠滴下水來,衆人只覺得頭皮發麻,大部分人心中想的卻是,都要關門了還牛什麼牛!若不是還有工錢壓在這裡沒發,他們早就走了。
“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麼,我關不關門的事情不用你們管,我讓你們給我想法子,沒有一個人想到不說,偷懶倒是都會,我說你們這些個人,都身高六尺,長得人模狗樣,卻連撞鐘的和尚也不如,工錢你們不想要倒是其次,但這人品實在是值得思量!”
柳蔓兒說到這裡,語氣突然就凌厲了起來:“我不想多說,要走的找韓式新結算工錢,然後快點滾,我不想養着一羣吃白飯的,想繼續在這裡做的人,一律扣五天工錢,韓叔你罰銀一個月。”
說到這裡,她終於將袁玉林記了起來,道:“袁玉林這個車間的人這月獎金加二十文,今晚,韓叔你帶他們去百味閣吃飯,隨便點,飯錢記我賬上,另外袁玉林這小夥子不錯,工錢再漲一兩,給他升爲二掌櫃,即日起,負責監督車間人幹活。”
底下人竊竊私語,對柳蔓兒要扣他們工錢的事情大有意見,畢竟五天可不是少數目,可柳蔓兒有一點沒說,能夠留下來的人,日後的工錢都會翻番。
柳蔓兒聽到下面的聲音,將茶杯重重的往案几上一擱,哐當的聲音不輕不重的打在這些人的心上,只見她輕啓朱脣,道:“我扣你們五天合情合理,自己想想這五天你們有沒有幹活,好了,我不想多說,人都欺善怕惡,我家韓叔人好心善,你們便對他陽奉陰違,既然如此,這個惡人,我來做!”
說着,她復又看向韓式新,道:“韓式新,明天我要看到一個嶄新整潔的車間,我不管你用什麼方法,這些東西,全部都給我處理掉,懂嗎?讓袁玉林幫你,如果你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的話,那我真的要重新考慮考慮你的能力了。”
說完這些,她整理下衣袍,從椅子上站起來,道:“好了,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等她一走,身後紛擾成一片,許多人都道:“扣五天工錢,她這分別是逼着我們走啊!”
“是啊,韓掌櫃,這印刷坊究竟還開不開?您能不能給個準信,我這上有老小有小,這五天工錢我不是不能夠承受,就怕白白的扣掉這五天!”
“閉嘴!”見來問他的人越來越多,韓式新也不禁是有些惱怒,道:“全部給我閉嘴,要走的來找我結算工錢,小袁,你帶着你車間的人將這些字模、底版都整理好,東家說了,今日就要清空,我今日沒空,這些靠你了。”
“韓掌櫃,這……”袁玉林頓時無語,但是韓式新沒有理會他,兀自走了,一大羣人也都跟在他的身後,要麼同他打聽,要麼找他要工錢走人去了。
“袁管事,我們這……”袁玉林車間的人都沒走,只是愣愣的看着袁玉林。
“咱們又沒有被扣工錢,別跟着他們瞎摻和,幹活吧,只要這印刷坊還做下去,你們這羣跟着我的夥計們我都不會虧待的,不說日後個個都升爲管事,至少有我在,我日後逮着機會,就跟東家商量給你們漲工錢!”袁玉林倒也是會收買人心。
“也是,嘿嘿,今天我們還白得了一頓飯,聽說那百味閣的東西可好吃了。”
“你咋不說可貴了呢?不過若能夠去裡面吃飯可真是倍有面子!”
“嘿嘿,東家說了隨便點,你們想到要點什麼菜了嗎?”
“沒想好。”衆人搖搖頭,忽又擔憂的看着袁玉林,道:“袁管事,萬一這韓掌櫃陽奉陰違,不帶我們去怎麼辦?”
“放心,這東家親自吩咐下來的,他敢這樣做?”袁玉林安撫道:“好了,夥計們還是同我一起整理下這些東西,商量下怎樣將這些處理掉吧。”
“我上次聽了東家跟韓管事的對話,東家說了是要賣掉。”有機靈的說道。
“肯定是賣掉了,可是誰來買?”有人反駁道。
“不是有很多人都想要開印刷坊嘛,我們打聽下,就賣給他們。”袁玉林腦子活泛,同這些人招招手,等他們圍過來之後,他才小聲道:“我們裝成是印刷坊做不下去了,東家扣我們工錢,我們是將這些偷出來賣的,低價出手,肯定有人買。”
“管事你真奸詐,那我這就去打聽打聽。”有機靈的說道。
“你們都去,我們印刷坊大,東西多,一家恐怕是吃不下,多找幾家,我讓這些車間的其它的人整理。”袁玉林說道。
“可是我們都走了,這些人怕是不肯聽您的。”
“他們敢,東家可是說了,以後我就是二掌櫃,專門監督他們幹活!”袁玉林示意車間裡其它的夥計不用擔心,出去忙他吩咐的事情,而他則是去讓找各個車間的管事,讓他們吩咐手下人幹活去了。
這些人一開始肯定是不同意,他們年紀大,怎能夠讓一個毛頭小子騎到了頭上,給他使絆子就不說了,但也不會這般輕易配合。幸好袁玉林也不是一個笨人,他搬出韓式新跟柳蔓兒,又同他們分析柳蔓兒這樣做的目的,這些人聽罷個個都嚇出來一身冷汗來。
“你想啊,若你是老闆,這個印刷坊若是真的不開了,你還這樣折騰嗎?一些人品差的定然就捲款逃跑了,就是如同我們東家這種良心商人,也會早點發工錢讓大家走,可東家沒有這樣做,而是讓我們將這裡打掃乾淨,說明她有新的動作,要麼是有新的技術,需要騰出地方放新的器械,要麼便是要做其它的。
反正無論是哪種,我等都可以繼續在這裡做下去,我覺得東家這樣做,就是試探大家是否忠心,大家可都要珍惜機會,要知道,在這郡城內,可沒有一家的長工工錢有這麼高,而且按月發工錢。”
袁玉林這一番話分析的非常到位,這些管事不是笨人,一聽也醒悟了過來,當然總有一些人覺得袁玉林是忽悠,但這些人他就管不着了,愛做不做。
更何況,這裡還有部分人是柳蔓兒從縣城帶來的人,這些人跟着她從無到有,自然不會想着要離開,還有一些買來的下人,也自然是不敢有二心,有了這些人幹活,袁玉林也不擔心了。
等這邊他讓人整理好車間的工具,他派出去那些人也有消息了,在他們裡應外合之下,將這些東西全部都賣了出去。
等到黃昏,整個車間基本上是空了,袁玉林又組織他們做了一個大掃除,將這車間打掃的乾乾淨淨,做完這些,他才敲門來到韓式新專有的辦公地方。
“韓掌櫃,這些字模底版等印刷工具全賣了,這是銀錢。”袁玉林說着將用布包着的一袋子錢放到了韓式新的桌子上,附帶的還有一張記賬的紙條。
韓式新所以一瞥,又伸手拈起這紙張,看完之後,目光微變,道:“你小子,真的將這些全賣了?”
“賣了。”袁玉林點點頭。
“唉……”韓式新嘆一口氣,卻是頹廢的坐在椅子上,道:“全賣了,日後我們就是想回頭也回不了了。”
“您不用擔心,東家她自然會有辦法!”袁玉林安慰道。
“嘿,你小子,是你跟她熟,還是我跟她熟?還用的你來教訓我?”韓式新眉頭一皺,呵斥道。
袁玉林也不生氣,只是撓撓頭,說道:“掌櫃的,天色不早了,是不是應該帶我們去百味閣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