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然知道該怎麼做。”蔣馨凝淡淡的說道,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便把門推了開來。
一進屋子,便看見不遠處隱在白色細紗之中的牀榻上早已經是空無一人,秦氏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偷偷的下了牀了。
蔣馨凝的神色一凝,不動聲色的走到了那屋子裡,皺着眉頭尋找着秦氏的身影,直到聽到角落裡傳來窸窸窣窣的身影,蔣馨凝纔在房間的一角,找到了秦氏。
那角落之中,供奉着一座觀世音的神像,只是最開始建造院子的時候,蔣相國爲了求個安心,專門供奉在秦氏的房間裡的。
不過秦氏一貫是不信佛的,自然是不把這個佛像當做一回事。
但是今天,這卻又是爲何呢?
蔣馨凝沒有出聲,只是悄然走近跟前,她見得秦氏依然只是穿了一身素白色的褻衣,跪在那神像跟前的蒲團之上,手中點燃了三炷香,口中唸唸有詞的說些什麼,便是要把那香插入香爐之中。
那煙霧嫋嫋娜娜的升起,帶着一種奇特的嗆人的味道,而煙霧之中映照出來的秦氏的臉,蒼白之中帶着一種決然,竟是如同鬼魅一般恐怖!
蔣馨凝心頭悚然一驚,連忙伸手把她拉了起來,只大聲的說道:“母親,你這是做什麼?這屋子裡都不透風,你無端端的燒香做什麼?”
秦氏額前的髮絲凌亂,雙眼紅腫如同碩大的桃子一般,一看就是剛剛哭過了,她看着蔣馨凝前來,卻是強打起精神,勉強一笑說道:“凝兒,你怎麼來了?”
“我來看看母親好不好,只怕我的擔憂是沒有錯的,母親如今的樣子,一點也不好!”蔣馨凝雙手扶着秦氏的肩膀,一字一句的說道,說起這話的時候,她甚至覺得自己的心臟也跟着麻痹着,一點一點的疼痛了起來。
“說什麼傻話呢凝兒?母親好的很!如今可以吃下三碗飯呢!”秦氏故作輕鬆的說道,反而是轉過頭來安慰蔣馨凝道:“凝兒,你可不要擔心,母親沒什麼事情!”
“母親,若是你心中難過,難道不應該告訴女兒麼?若是女兒都不是你的傾訴對象,這偌大的府中,你還能夠和誰人訴說?”蔣馨凝直視着秦氏的眼眸,一字一句的說道。
她對於自己的母親感到痛心,也許這本是一場權謀遊戲,是一個早有預備的陰謀,但是對於她的母親,這般單純的秦氏來說,卻是無端端爲她造就了一場噩夢,這原本是她不必面對的。
蔣馨凝心中難過的想着,但是如今的自己,卻是什麼都不能夠做。
秦氏看着蔣馨凝,神色之中閃過一絲恍惚,隨後才把蔣馨凝的手從她的手上拿了下來,期期艾艾的笑了起來,她的手心帶着一種刺骨的冰涼,彷彿一剎那要傳入蔣馨凝的手心中去纔是。
“凝兒,你真的不必擔心,爲娘什麼事情都沒有
,這原本就是一件好事,不是麼?”秦氏喃喃的說道,臉上浮現出一抹蒼涼的笑意,只淡淡的說道:“爲娘束縛你父親這十多年了,早就該放手了,如今爲娘已經人老珠黃,也再沒有力氣去作妖了。”
“到了我這個年紀,更是沒有資格再說及愛情,這本就是一個笑話而已,至於其他的,便隨你的父親去吧,我如今什麼都不奢求了,這主母的位子,若是王氏想要,他們拿去自是爭搶便是,如今爲娘已經累了,什麼都不想要,什麼都不想爭了。”
秦氏淡淡的說道,臉色十分疲憊,竟是連眼角的皺紋都深了幾分。
如今的她,在蔣馨凝的眼裡看來,竟是瞬間蒼老了十歲,可見是傷心欲絕,到了心如死灰的地步。
“母親,你可千萬不要這麼想,若是你都這麼想,豈不是親手把自己送上了死路?”蔣馨凝伸手反握住秦氏的手心,只想要給她傳遞力量。
“事情遠遠沒有糟糕到這種地步,也許根本不是我們想象的那樣,父親和您在一起生活了這許多年,您也應該最爲清楚他是什麼樣的人,但是絕對不是這樣的人,不是麼?”蔣馨凝不知該如何解釋,只能夠這般對秦氏說道。
秦氏搖搖頭,淒涼的一笑,隨後才說道:“不管是什麼苦衷,都已經不重要了,如今我所想的,只是能夠讓這蔣家平平安安,順便爲這個孩子祈福,畢竟都是蔣家的血脈,凝兒,你說是嗎?”
看着秦氏如今的表情,蔣馨凝知道,短暫的時間秦氏是不會這麼容易恢復過來了。
哀莫大於心死,對於秦氏來說,蔣相國一直都是她頭頂的青天,對於她來說,如今若是連蔣相國都離她而去,她也是生無可戀了。
蔣馨凝陪着秦氏仔細的聊了一會兒天,直到感覺秦氏心情好了一點兒,到了深夜,她才緩緩的從秦氏的院子裡走出來。
走出院子的時候,秦氏屋子裡的燈火還是極爲通明的,似乎從未曾熄滅過一般。
蔣馨凝感到自己,是前所未有過的沉重,她知道,如今是多事之秋,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她知道自己根本無法完好的控制,當務之急,想要把自己的母親從這心結泥潭之中解救而出,唯一的辦法便是把那青蓮的身份早日查出來。
蔣馨凝知道,前路定然還有狂風暴雨等着她,但是如今的她,已然是無所畏懼了。
她深吸一口氣,看着天空的明月,不知什麼時候,月亮已經躲入了烏雲之中,扯過那一絲輕紗彷彿要遮住容貌一般,只獨留一抹清輝灑在地上,看着分外的清冷和淒涼。
今晚好好休息一番,明日她倒是要去拜訪一下這位新晉的姨娘了。
一夜無夢,卻未見得是平靜的一夜。
蔣馨凝早早的就起的牀來,在月兒和萍兒的伺候之下,梳洗一番之後便一路
到了那許青蓮如今所在的院子。
許青蓮的待遇的確不低,也的確可以說是母憑子貴,蔣相國爲她安排的院子,是位於後花園旁邊不遠處的聽雨軒。
這處樓閣正是因爲靠近這後花園的碧池,只要每逢下雨的時候,那雨滴滴落池塘,激起圈圈好看的漣漪,就連那雨落的聲音都分外的好聽,在那樓閣之中聽得真切,也讓人覺得分外愜意,所以才得名於聽雨閣。
這處樓閣冬暖夏涼,也正是位於這蔣府極好的路段,若是閒暇無事的話,便可以到這後花園之中散散步,賞賞花,陶冶一下心情;若是出了什麼事情,離蔣相國的書房和蔣老夫人的別院也分外相近,若真是有什麼事情,第一時間他們便會知曉。
可見這許青蓮,不,也許應該說是她肚子裡的孩子,實在是被這蔣老夫人和蔣相國看重。
當然,這也是人之常情,若是許青蓮生下一個男丁,對於蔣相國來說,就是又添了一子,這對於子嗣單薄的他來說,無疑是一件好事。
蔣馨凝站在那聽雨閣前,神色淡淡,脣邊浮起一個不動聲色的微笑,她聽得月兒在一旁嘟囔了一句:“什麼身份!怎的以來就能夠住在這麼好的屋子!奴婢瞧着倒像是來訛人的!”
蔣馨凝轉頭看了她一眼,笑着說道:“說話可是要注意一些分寸,都到了人家的屋子,莫不是平白再叫別人抓了把柄。”說完她收斂了笑容,看了月兒一眼,整理衣衫便走了進去。
月兒吐了吐舌頭,她的性子一貫是如此,改也改不了。
這才走到院子裡,就聽得這院子裡吵鬧熙攘,聽得聲音蔣馨凝便知道蔣相國也在這屋子裡。
她倒是有些驚詫,自己父親果然熱心到了這種地步麼?今日不是還要早朝麼?
她心下思忖,還未進屋子便悄然問了門口的幾個丫鬟,得知原來是蔣相國要早朝的時候,許青蓮鬧着孕吐,不舒服,一直讓身邊的下人去彙報給蔣相國,蔣相國被纏的沒辦法,只能留下來陪着她,這一陪,早朝自然是不能去了。
蔣馨凝聽得這些事情,眉頭不由自主的揚了起來,看來這個許青蓮倒是頗有些手段,這纔剛剛進了府,就迫不及待的想要進一步拴住蔣相國的心了。
蔣馨凝冷冷的想着,臉上卻是早已經換上了得體的笑容,施施然的走了進去。
“女兒來看望姨娘,希望姨娘母子平安,一切順暢。”蔣馨凝走進去笑着說道,乍一看到蔣馨凝走了進來,許青蓮嚇了一跳,臉色有些驚魂不定。
她一張臉蛋本就看着清秀惹人憐,如今見到蔣馨凝,卻是更如同受了驚嚇一般,一雙眼睛狐疑的打量了她一圈,隨後才勉強笑着說道:“小小姐真是折煞妾身了,妾身身份低微,如今不過是沾了老爺的薄面而已,哪裡敢勞煩小小姐來探望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