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地吃過早飯,陸詩予便攥緊了紙條,回到自己的屋內之後,連忙打開來看。
紙條上的筆跡蒼勁有力,雖然只有寥寥數語,陸詩予卻不由得擔憂起來。祈玉琛告訴自己:案子已提交衙門,不日將開審。
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陸詩予不知自己能爲大哥做些什麼。想到即將到來的狂風暴雨,陸詩予不由得心急如焚。祖父今早這一去,恐怕此時已經知曉事情原委,或許陸家今晚便會生出變故。都衛司作爲調查機構,已是盡了全責,剩下的便是衙門的例行開審,還有陸府自己對此事的處理了。
陸詩予將紙條藏好之後,便衝出房間四處尋找,結果卻找不到大哥的身影。
“我大哥人呢?”陸詩予問向大哥屋裡的侍女。
侍女答道:“大少爺被人叫走了,說是去了都衛司。”
陸詩予一時間頹喪了下來,一切都來不及了,自己什麼都做不了。一想到大哥爲這樁婚事所做的努力和犧牲,陸詩予便感覺心口疼得很。
提心吊膽過了整整一個上午,到了午間,陸詩予終於見到祖父和大哥回來了,只是祖父陰沉着臉,大哥的樣子也十分難看。
老太爺回來之後,老太太連忙上前問道:“府上的案子有消息了嗎?”
老太爺臉色鐵青第說道:“陸家這次不僅遭受了無妄之災,還丟盡了百年老臉。”
“這是怎麼說的?遭災也不是陸府的錯啊。”老太太急道。
老太爺看了看陸晉之,隨後說道:“晉之,叫上你媳婦,一起來書房!”
陸家上下不明所以,只見老太爺、老太太還有大老爺一起進了書房,不一會兒大少爺和大少奶奶也跟了進去,裡面不時傳來咆哮聲和哭泣聲,最後還有摔杯子的聲音。
陸婉婷在外面說道:“看樣子,這件事跟大嫂有關。”
三房的堂妹接道:“可是,大嫂怎麼看也不像是縱火之人啊。”
陸婉婷不屑地說道:“誰說是大嫂縱的火了?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這縱火之人應該是跟大嫂有關。”要不然祖父也不會說陸家丟了百年老臉,更不會只把大哥和大嫂叫了進去。
陸詩予朝陸婉婷看了過去,覺得她有時飛揚跋扈了些,但終究還是聰慧的。
過了許久,老太爺和老太太走了出來,兩人臉上皆是怒氣衝衝,隨後出來的是大老爺,臉色也是極爲陰沉,最後出來的是滿臉淚痕的大嫂還有目光呆滯的大哥。
晚間,老太太召集了陸府上下,齊聚在一起,而老太爺以身體不適爲由,早早歇息了。
當人員齊備之後,老太太當衆宣佈:“大房孫媳秀曼由於身子欠佳,需要到外地休養,明日一早便啓程。”
“祖母!”陸晉之跪了下來,滿眼皆是痛苦,“秀曼也是不知情啊,這件事並不能怪罪於她。”
老太太怒道:“那怪罪於誰?難道怪罪於你祖父和祖母嗎?陸家百年老宅毀於一旦,陸家上下如今流離失所,這其中的內情,我和你祖父真是不堪說出口去。爲了陸家的臉面,纔沒讓你休妻,以免遭外人恥笑。可眼下,陸府若是再容秀曼,讓她名正言順地當陸家的長房孫媳,我和你祖父對不起列祖列宗。”
這時,秀曼也跟着跪了下來:“祖母,千錯萬錯,都是秀曼的錯。秀曼對天發誓,從未做過有失規矩之事,只是之前太過輕信於人,誤惹了不該惹的人。求祖父和祖母不要讓我們分開,秀曼願意讓出正妻之位,即便是做府上的侍女也行,惟願能守在晉之身邊。”
陸詩予在一旁,心情極爲壓抑,原以爲大嫂今後會遭府上的冷待,沒想到現在卻是讓他們夫妻離散,將大嫂變相驅離出府。
“此事已定,斷無再商量的餘地”,老太太態度堅決,隨後指着府上一家老小,對陸晉之和秀曼說道,“你們看看,府上這些人,全都因你們而無家可歸,現在不得不寄人籬下。此事雖得都衛司關照,儘量不會聲張出去,可難保不會有人知道和散播出去。到時候他們還要跟着你們受周圍人的指指點點。你們於心何忍?”
突然,陸晉之狠狠地磕了三個頭,磕得額頭已滲出血色,隨後說道:“晉之對不起祖父祖母,對不起府上諸位,此事皆由晉之一人而起,晉之愧對全府上下,無顏再在府上待下去,還請祖父祖母寬恕晉之不孝,晉之和秀曼一起離府,以此贖罪。”
老太太聽後,氣得直哆嗦:“你……你這是想活活氣死我……”
眼見老太太氣得不行,大老爺連忙上前攙扶起老太太,隨後一腳踹向了陸晉之:“你這個逆子,竟如此大逆不道,老太太要是被你氣個好歹,我就親手動用家法處置了你。”
這時,老太太稍稍平緩了氣息,命令旁人道:“將晉之給我綁起來,沒有我和老太爺的命令,誰也不許放了他。”眼見陸晉之如此固執,老太太只好上了霹靂手段,本來事情已足夠丟人,要是長孫再跟了媳婦出府,陸家的臉面算是所剩無幾了。
隨即,秀曼苦苦哀求,最後哭得差點暈了過去,但是老太太心意已決,任誰也改變不了。隨後,陸晉之被人五花大綁地帶走了,只留下快哭暈的秀曼在不停地啜泣。
老太太本就對秀曼的家境不滿,這下又出了這事,眼下對她更是厭煩得很,在安排人明日一早將其送出府後,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最後,陸府其他人也全部離開了,大家心知肚明,在秀曼變相離府之後,等過上幾年,所有人都淡忘此事之後,府裡便會讓陸晉之休妻另娶,眼下只是拖延和掩蓋之舉。
待其他人均離開之後,陸詩予上前將秀曼攙扶了起來,勸道:“大嫂,務必保重身子纔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秀曼淚眼婆娑地看着陸詩予,一時間沒有言語。
陸詩予繼續說道:“我自小便跟着我大哥玩耍,所以跟大哥親近得很。如今大哥被關了禁閉,心裡想必惦記着大嫂,大嫂就算是爲了大哥,也該保重自己纔是。”
秀曼絕望地搖搖頭:“沒有可能了,我明天一早就要被送走了。”
“即便不在一處,今後也不是沒有希望在一起,未來的事情誰也說不準,所以大嫂還是多保重纔是。”陸詩予心下清楚,陸府發生這麼大的事,自己什麼也改變不了。
此時的秀曼又是淚如雨下,哭泣道:“我當初只是與那人見過幾面,以爲他是可靠之人,可後來發現他行爲不端,不良嗜好頗多,便斷絕了來往,後來遇到了晉之,便一心跟着晉之,我萬萬想不到會給陸家和晉之帶來禍患。”
陸詩予對此已是瞭解過,於是勸解道:“大嫂,不是有個詞叫‘飛來橫禍’嗎?誰也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會發生橫禍,誰也不知道何時會得罪於誰,遭來禍事。人生無常,我們只能且自珍重,凡事看開些。大哥對大嫂情深一片,所以,時間和距離都不是問題,將來會有解決的辦法的。”
當晚,陸詩予勸解了半天,說到最後已是口乾舌燥,可自己知道,自己只能是稍加安慰,面臨如此突然的分離,誰也不能釋然。
第二天,秀曼被人帶上了馬車,去往遙遠的他處。陸詩予昨晚曾偷偷塞給秀曼不少路上吃的用的,不過秀曼如今已無心在意這些了。
將秀曼送走以後,陸詩予思前想後,決定去偷偷探望一下大哥,如此深情重義之人,如今卻遭受如此打擊,此時大哥的心情可想而知。
待府上之人各自忙去之後,陸詩予悄悄地來到大哥關禁閉的地方,發現上了鎖的房門已被打開,而裡面竟然空無一人。
暗叫不妙之後,陸詩予沒有聲張出去,只是將房門悄悄地重新鎖上,隨後連忙衝向屋外。
來到門口處,陸詩予見到了街上正騎馬而來的啓月。幸虧這裡距離都衛司如此之近,陸詩予心中頓升希望,於是連忙上前央求道:“啓月,我有萬分火急之事,要借你的馬匹一用。”
還未等啓月回話,陸詩予不由分說地將啓月趕了下來,隨即躍上了馬,一路快馬加鞭,試圖追趕上大哥。
陸家歷來尚武,陸詩予從小跟着大哥學習騎馬,雖不十分擅長,但情急之下,也能應付得來。
陸詩予一路心急火燎,生怕追不上一時衝動的大哥,造成無邊後果,於是不斷地策馬揚鞭,加快前行。許是太過心急,加上馬兒對新主人不熟也不甚配合,陸詩予策馬許久之後,突然急急地跌下了馬。手掌和額頭擦破之後,陸詩予卻顧不得其中的疼痛,很快重新上了馬,繼續快速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