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詩予進來後, 連忙向皇上和太后行了禮。
此時,皇上覆又看向妙雯。妙雯沒想到小姐此時竟然安然無恙地回來了,於是結結巴巴地改口道:“皇……皇上, 奴婢是想, 我家小姐最近身子不大舒適, 還請皇上開恩, 小姐近日不能去宮中伴讀了。”妙雯說完之後, 額頭上滿是冷汗,小姐近來本就不大去宮裡,而且這點小事根本無需勞煩皇上過問, 只是方纔小姐進來之後,自己出於震驚才臨時編了這麼個藉口。
皇上聽後, 便朝陸詩予說道:“詩予既然身子有恙, 理當好好休養纔是。”
陸詩予連忙再次行禮:“謝皇上恩典!”
隨後, 皇上點了點頭,繼續陪同太后觀賞着東山玉佛。與此同時, 陸老太爺也鬆了一口氣,剛纔真是捏了一把汗,不知妙雯這個死丫頭在聖前會說出什麼胡話來。
退到人羣身後,妙雯連忙將陸詩予拉到一旁的角落裡,小聲問道:“小姐, 這幾天你到哪裡去了?”
陸詩予一時間不知該如何訴說自己這幾日的遭遇, 只淡淡說道:“妙雯, 我有些累了, 先去休息了。”
妙雯雖然心裡狐疑萬分, 但眼見陸詩予面色疲憊,便連忙扶着陸詩予回到了住處。
回到房間之後, 陸詩予愣愣地看着自己尚未完工的如意結,心裡不禁開始思索起來,自從重活一回之後,自己始終懷着對過去的恐懼與厭惡,但事到如今,自己似乎已經到了該放下過去心結的時候了,江慕遠如今放過了自己,自己也該是時候放下過去了,事實上,江南之行的過程中他對自己捨身相救時,自己對他的感覺就已不再是單純的幽怨與仇恨。或許,上天讓自己重生一回的意義就在於放下與解脫吧。
正當陸詩予握着如意結,苦苦思索之際,大哥陸晉之敲門後走了進來。
“詩予,你這幾日去了哪裡?是不是睿親王把你扣押在了王府裡?”大哥陸晉之剛一進來就無比關切也無比焦急地問道。
陸詩予點了點頭,隨後見大哥神情惱火,便說道:“大哥,事情已經過去了,睿親王他現在身受重傷,正在休養當中,自顧不暇,所以我得以離開了王府。”
“詩予,他有沒有……”陸晉之神色有異,欲言又止地問道,“他有沒有對你……”
陸詩予意識到大哥問的是什麼,也知道大哥無比關心自己,連忙搖頭說道:“沒有,大哥,沒有……”江慕遠雖然爲人狂傲自大,有時也愛走極端,但還不至於惡劣至此。
陸晉之聽後便稍稍放下心來,隨後又有所擔憂道:“詩予,大哥之前擔心你困在睿親王府,所以給祁大人寫了信,希望他能早日回京,將你解救出來。可大哥沒想到,你這麼快就回來了。”
隨後,陸晉之嘆了一口氣:“唉!是大哥考慮不周全,只一心想將你儘快解救出來,但這件事要是傳了出去,或是祁大人知道了,會於你的名聲極爲不利……”
“大哥!我知道,你是爲了我好,所以大哥不必自責。”陸詩予連日來想過許多,想過自己會被永遠束縛在王府中,想過自己會再也見不到祁玉琛,想過自己會憂傷煩惱,思慮過度,疲憊不堪。
眼見陸詩予臉色憔悴不已,陸晉之連忙說道:“詩予,你先好好歇息吧,一切等休養好了身子再說。”
陸詩予點了點頭,身心倍感疲憊。
第二天,皇上親自去了睿親王府。
江慕遠見父皇前來,便在旁人的攙扶下掙扎着起身,想要行禮。皇上擺了擺手:“慕遠,你如今身負重傷,不必在意那些虛禮了。”
臉上早已失去了血色的江慕遠聽後,這才重新靠在了軟榻的靠墊之上。
屏退了其他所有人之後,皇上坐在了江慕遠的榻前,開口說道:“朕得到了你的通報之後,已派人去搜查了京城周邊各地,隨後將擴大範圍,嚴查西辰國賊人。慕遠,你這次爲了大周國立了大功了。”
俊朗無比的江慕遠微微笑着,能得到父皇的誇獎,是所有皇子的榮耀。
“慕遠”,皇上隨後繼續說道,“朕已經聽了御醫的彙報,得知你雖身負重傷,但於性命無礙,朕的心總算是放下了。”
江慕遠連忙說道:“讓父皇惦念和擔憂,是兒臣的不孝。”
皇上看着自己引以爲傲的兒子,意味深長地說道:“慕遠,你這些日子先安心養傷。待身子養好之後,朕還有更多的任務要交給你。將來,大周國的諸多事項還要依仗你才行,所以,你務必要多加休養纔是。”皇上說完之後,輕輕地拍了拍江慕遠的肩頭。
江慕遠聽出了父皇話中的深意,先是心裡一陣驚喜,隨後連忙說道:“父皇垂賜兒臣建功立業的機會,兒臣感激不盡。”
“慕遠”,皇上嘆了一口氣,隨後說道,“諸位皇子中,你的才幹最爲出色,朕始終都對你寄予厚望。只是……”
江慕遠從剛纔的驚喜中緩過神來,緊張地看向父皇,不知道父皇對自己有哪些不滿之處。身爲皇子,自認爲自己的才能不輸於任何人,包括如今被軟禁起來的太子,在此種情況下,說沒有野心肯定是不現實的。事實上,太子被軟禁之後,雖然仍保留了太子的名號,但地位已經岌岌可危,剩下的皇子中,父皇能依仗的只有自己了。
“慕遠,古往今來,能成大事者,很多時候不在於能掙得多少,而是在於能捨棄多少。”皇上看着江慕遠,語重心長地說道。
江慕遠仔細品味着父皇之言,心裡漸漸開始擔憂起來,父皇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慕遠”,皇上繼續說道,“朕既然對你寄予厚望,你便莫要因此失彼,因小失大。好男兒志在天下,切不可因兒女情長之小事而壞了自己成就大業的機會,也不可因自己的一時執着而罔顧胸懷社稷的決心。”
江慕遠猛然擡頭看向父皇,心裡已經清楚了父皇對自己的敲打,果然什麼事情都瞞不過他老人家。自己心裡清楚,父皇對七公主的母妃齊妃娘娘格外上心,可以說六宮之內的女子沒有哪個能比得上齊妃娘娘在父皇心中的地位,可從未見父皇沉湎於此,更沒有因此而獨寵於齊妃娘娘,表面上看,後宮的一切都有條有理,各宮娘娘也是各安其職,雨露均沾。或許,真如父皇所說,能成大事者,重點在於要懂得捨棄,包括捨棄自己的情感偏向,捨棄自己的好惡以免讓人鑽了孔子,捨棄自己的兒女心思以免耽擱社稷大業,從而,得到的是整個天下。得之?失之?父皇已經給自己做了表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