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桃花聞聲擡頭,應聲道:“讓她進來吧。”頓了頓,加了一句,“讓人在院子裡的樹蔭下,擺上桌子和椅子,我就在院子裡見他們。”
“是。”小丫頭恭敬的答應了,出去了。
很快的,院子裡,就傳來了人說話的聲音和走路的聲音。
顧桃花轉身在銅鏡前坐了,看着銅鏡中的人影,輕輕的嘆了一口氣,伸手拿起了一邊的胭脂。
不管今日來者來意是什麼,她都要定下心來,保持閒適的心情,才能寬容應付!
“姑娘,他們……。”布兒掀起門簾進來,見顧桃花正在梳妝,不由得愣了一下,“姑娘,你……”
顧桃花放下手中的梳子,從妝奩盒子裡,拿了一根白玉的簪子,插在髮髻當中,站了起來,朝着布兒笑道:“可是他們已經到了?”
布兒瞧着顧桃花的妝扮,笑道:“姑娘,你今天的打扮當真就如不食人間煙火的謫仙一般……”
“你瞧着不錯是不是?”顧桃花笑着,走過去打開了箱籠,從裡面拿了一件銀白色的縷金挑線紗裙來,“你說,我穿這件如何?”
布兒不住的點頭:“姑娘,你頭上的這根簪子,配這件衣服,可是再好不過了。”說着,手腳麻利的替顧桃花穿戴了,這才道,“姑娘,現在就出去麼?”
顧桃花笑道:“自然是出去,不過是兩隻眼睛一個鼻子的人而已,又不是長的三頭六臂的,我躲他做什麼?”
布兒“噗哧”笑道:“姑娘,你可不要埋汰人家,人家長的也是人模人樣的,瞧着也是一個富貴人!”
長孫濮陽跟着孫娘子進了顧桃花的院子,卻見院子裡,除了兩三個丫頭之外,並沒有顧桃花的人影,不由得愣了一下。
再來之前,他猜想了好幾種顧桃花見到他時候的反應,他也想好了應對的法子,只是他做夢也沒有想到顧桃花會沒有在第一時間見他!或者說,他沒有想到,顧桃花並沒有把他放在眼裡!
孫娘子見院子裡並沒有人,卻沒有感到奇怪,自來熟的在椅子上坐了,伸手招呼長孫濮陽:“長孫先生,不如我們坐着等吧。”
長孫濮陽在院門口站了一會兒,見那幾個丫頭自顧自的做事情,連眼角也不曾掃他一眼,便順勢揹負着手,踱着方步,打量起院子來。
他繞着院子踱了一圈,才聽見屋門“吱呀”一聲輕聲,從裡面打了開來,然後從裡面出來一個白皙高挑的女子,一身銀白的衣裙,三千青絲用一隻白玉簪子微微挽住一部分,剩下的黑髮,自由的飄散垂在細腰間,如雪的肌膚在黑絲的襯托下,越發顯得飄逸出塵。
她就這麼的站在了廊檐下,靜靜的,婉約如畫。
長孫濮陽其實對顧桃花的容貌在心中勾畫了好幾種,可是沒有一種是符合現在顧桃花的這個模樣……
長孫濮陽的眼睛,微微的眯了起來,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的把顧桃花打量了一下,想要看出什麼來……
顧桃花自然發覺了那一道打量的目光,心中提防,可是臉上卻絲毫不顯,朝着孫娘子嫣然一笑:“娘子安好?”
簡簡單單的一句問候,並沒有解釋她沒有在院子迎接的緣由,可就是這麼清清淡淡的一句話,卻讓孫娘子生不出半分的怒氣來。
眼前的這個顧桃花,讓她有些猜不透。
她發現她每次見顧桃花,都覺得顧桃花與上一次不同,而今日的這一次,讓她越發的覺得與往昔不一樣,這個顧桃花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安好。”孫娘子笑着回答,屈膝行了一個禮,“給姑娘請安了。”
“你就是顧桃花?”長孫濮陽轉身,臉上已經恢復了一片平靜,用一種審視的目光看着顧桃花,再一次把顧桃花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遍。
“請問這位先生是……”顧桃花緩緩的轉身,目光落在了長孫濮陽的身上。
面白無鬚,身材倒不是十分的高大,一身四喜如意紋的錦緞綢服,那裝扮就是一個商人,只是那腰際掛着的一塊團雲紋玉環,顧桃花的目光猛地縮了一下,這花紋……她似乎曾經在柳姨娘那裡看見過……。
只是到底是什麼時候她看見這個花紋的呢?
顧桃花恍惚間有些出神……
“你從側面看,真的有些像嫺兒……”長孫濮陽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帶着一臉傷感的開口,“當初嫺兒像你這麼大的時候,似乎還在眼前,可是轉眼間……,連你也這麼大了……”
長孫濮陽說着,眼眶便有些發紅,看着顧桃花的眼中,帶着說不清道不明的神色,但是那神色的中間滿滿的全都是對顧桃花的疼愛。
只是那表現出來的疼愛實在太多,多的讓顧桃花心中發怵,多的讓孤傲花渾身的寒毛筆直的豎了起來……
“這位先生請坐下說話。”顧桃花連忙開口打算了長孫濮陽的深情抒發感情,扭頭吩咐布兒,“上茶,順便去廚房瞧瞧,可是新鮮做得點心和新鮮的果子,如果有,讓她們送些過來。”
長孫濮陽醞釀了許久的感情,卻顧桃花這突如其來的話,硬生生的打斷,就如狂瀉的河水,突然遇見了攔河大壩,頓時憋得長孫濮陽漲紅了臉。
“長孫先生。”孫娘子連忙站起來打圓場,“坐着說話,坐着說話。”
“誒……”長孫濮陽長長嘆了一口氣,臉上全都是頹敗,“桃花,我……”
“先生請坐。”顧桃花伸手指了指椅子,“坐着說話。”
長孫濮陽見自己的一番深情表白,顧桃花沒有絲毫反應不說,反而帶上了淡淡的抗拒,似乎有些得不償失……
長孫濮陽立刻意識到自己太過心急了,苦笑了一下,在椅子上坐了,這才朝着顧桃花自嘲的一笑:“是我太過心急了……”
“可不是,先生太過心急了。”孫娘子笑着開口打趣了一句,“長孫先生應該第一次見到顧姑娘,顧姑娘也應該是第一次見長孫先生,大家都是第一次,生疏是理所難免的,多說說就熟悉了,熟悉了,就好了。”
“是,是,孫娘子說得對,熟悉了就好了,熟悉了就好了。”長孫濮陽喃喃的說了幾遍,擡頭看了一眼依舊面無表情的顧桃花,臉上浮現出一抹黯然來。
布兒帶着丫頭,端了茶水和水果,點心過來,指揮着丫頭們把水果和點心擺放在桌子上,自己端了茶水送到長孫濮陽面前,屈膝道:“先生請用茶。”
長孫濮陽伸手接過,笑着道了一聲謝。
布兒怔忡了一下,沒想到這個長孫濮陽竟然會開口致謝,不由得擡起頭,細細的看了長孫濮陽一眼,沒想到這一眼,竟然看出一些意外來,讓布兒的心猛地跳快了三分,目光一凝,連忙收回目光,笑着吩咐小丫頭退下去,自己的身子一轉,站在了顧桃花的身後。
布兒的神色變化瞞得過別人,卻瞞不過顧桃花目光,見布兒站在了自己的身後,便投去了一個詢問的目光。
布兒幾不可見的朝着顧桃花搖了搖頭,顧桃花猜不透布兒這個動作的含義是什麼,心中越發的疑狐起來。
顧桃花吃不準布兒的意思,便打定主意不說話,伸手端起了茶盞,用蓋子輕輕的撥着茶葉,低頭凝視着杯中的茶水,彷彿茶水中生出了幾朵牡丹花來。
長孫濮陽見顧桃花低着頭,以爲她心中忐忑難定,臉上的笑容再一次和藹起來:“桃花,當初家中遭難,嫺兒孤身流落在外,幸得你父親相救,這才留得一命,只是卻給你父親當了妾室,有辱長孫這個高貴的姓氏,但是你卻是無辜的,因此,家族才遣了我過來,接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