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了他們,還有藺哥哥啊,前陣子他還請了個夫子教我們認字呢。原本今天是藺哥哥來看我們的,剛纔那位大哥哥說,藺哥哥有事不能來。
離開避風塘,炎妃然腦裡一直盤繞着小平安的話。
今天給她震驚實在太大了?連拓跋藺也知道這個地方。會不會是雲汐說的呢?現在雲汐跟他的關係那麼溫曖昧的,雲汐經常出遊,將避風塘的事告訴他並不驚訝,不是嗎?
“公主,你怎麼知道那個地方?小飛俠真的是你的朋友嗎?”彩靈越想越覺得奇怪,終於忍不住問了。
公主說三年前去過岐州,可她腦裡想極了都沒有公主曾去過岐州,以前公主出遊,身邊不是跟着太子就是郝統領,他們也不可能將她帶到那麼遠的地方,再者,公主出門總是帶着她,她豈不知道公主去了哪些地方。
“做夢啊。”炎妃然睜眼說謊毫不改色,“最近不知爲何,總是做這樣的夢,所以纔來證實一下,果然跟夢中一樣。”
“這叫夢境成真,是嗎?”
彩靈比較單純,很快接受了炎妃然的說法,芊蔚卻皺着眉,沉默不言,有時掀起窗簾往外看。
炎妃然朝彩靈豎起拇指,笑道:“彩靈,你真聰明。”
“芊蔚,你怎麼啦?”見她不作聲,炎妃然問。
“沒什麼,只是有點累了。”
她側頭靠着窗,臉色看起來不是很好,眼袋下還有兩道淡淡陰影。炎妃然想到她的傷纔剛好,今天又忙了大半天,進城後,就讓她和彩靈先回去休息。
“公主,你呢?”彩靈問。
“我有點事,一會就回去。”
“可是你一個人……”
炎妃然知道她擔心什麼,拍拍胸膛道:“我現在是男裝,怕什麼。”說着,她跳下馬車,叫車伕駕走。
“芊蔚,公主她一個人行嗎?”彩靈擔憂的問,以前公主去哪都帶着她,可來了北越後,公主去哪都不帶她,有時她懷疑自己跟來北越是不是多餘的。
芊蔚笑笑道:“放心,她不會有事。”說着,她又掀開窗簾往外看,忽地看到一道熟悉身影,她立即叫停車。“彩靈,你先回去,我有事。”扔下話,不管對方同意與否,跳下馬車,眨眼間不見蹤影。
“怎麼她們都是這樣,總是丟下我一個人。”彩靈不滿地噘了噘嘴,如果不是捨不得公主,她寧可回西臨去了,起碼那裡有人跟她聊天,在這裡她只能跟小狐狸自語。
然而,她回到京華園,就見到郝丞竣迎面而來。
“公主呢?”看到是她一個人回來,郝丞竣問,他神色凝重,似乎有什麼急事。
彩靈道:“公主說有點事,一會再回來。”
“和芊蔚?”
彩靈搖搖頭,老實答道:“芊蔚後來也有事,讓我自己回來。”
郝丞竣眉心微蹙,沒有說什麼,匆匆離開。
……
再說芊蔚,她跳下馬車,穿過馬路,追着那個熟悉的身影拐進小巷,可前面已沒有那個身影,她不死心走到交叉口,轉頭一看,看到那熟悉的身影又消失在街尾,然而,這樣她追上去,整條小巷沒有任何人影。
她挫敗地垂下頭,難道是她眼花嗎?在馬車裡的時候,她明明見到當年救她那位少年將軍的身影,他今天穿着一件靛藍色的錦袍,那是他最喜歡的顏色,可轉眼間,她失去了他的蹤影。
也許真是她眼花了,他怎麼可能會出現鬧市裡呢?
於是,轉身往回走,走出小巷,發現眼前這條大街十分冷清,而且是在街尾,對面是一座雄偉的宅第,脫漆的大門被封條封着,牌匾歪斜,後面的字被塊脫色的布條遮住,她只看到前面的“炎”字。
莫非這座大宅就是鼎鼎有名的炎府?她站在原地,神情複雜的打量眼前的府第,如果去年那件慘事沒發生,這條街想必熱鬧非凡。
嘆了聲,正想往回走時,不經意發現兩個身影鬼鬼祟祟從街另一端走來,她揉了揉眼睛,定神一看,來者居然是太子妃和她的丫鬟。
她來這裡幹嘛?於是她閃到後面的大樹旁,用樹身擋住身體,觀察着她們的行動。
只見董若婕來到大門前,身邊的丫鬟輕輕撕開封條,推門進去,然後又關上。
芊蔚見她們進去後,立即由大樹閃出來,走過去,躍上高牆再輕輕落地。裡面沒有見到她們的身影,她進去找了一會,見到長廊另一端有抺身影閃過,便追上去。
果然,她遠遠聽到有人聲,仔細一聽,好像不只是太子妃和她丫鬟——
“你來做什麼?”那是一個有點陌生又有點熟悉的女聲。
“雲汐,我是來看妃然的。”
“不需要你看,你還不滾!”
芊蔚再靠近一點,見到聲音是從對面祠堂傳來,她輕輕躍上屋頂,掀開瓦蓋,見到裡面除了太子妃和她丫鬟,還有一個穿藍色衣裳的女子,咦,她不是上次在驪山跟蹤睿王時,看到她和睿王打起來那位姑娘嗎?
“雲汐,你別這樣,我們都是妃然的朋友,你……”
“朋友?”雲汐冷笑一聲,“一個忘恩負義的人,配做她的朋友嗎?當初你病得奄奄一息,倒在山神廟裡時,是誰揹着你翻過山頭找大夫?你在家裡被後媽虐待時,是誰一次又一次幫你?你娘生病,你爹不管時,是誰請來大夫又出錢給你買藥送補品?是炎妃然那個傻瓜!”
她每說一句話,就往董若婕逼近一步,逼得她一步步往神臺靠去,而董若婕臉色灰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可你對她做了些什麼?你背叛她,你嫁給了害死她的兇手;你在她死後,你毀壞她的名譽;你在她死後,害死了她的侄兒。這麼陰毒的女人,配做我們的朋友嗎?”
董若婕聲顫顫的說:“煊兒不是我害的……是……是他自己……”
“是他自己掉落河流是嗎?”雲汐打斷她的話,嘲諷道:“如果沒有人逼他,他會跑去那裡嗎?董若婕,我真希望,當初在山神廟時,她沒有救你!我真希望,我們從沒有認識過你!”
“雲汐,我……”
“收你這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在這裡人外人,還你裝什麼,看着讓人噁心。”說着,她一手扯着董若婕的衣領,將她往門外拖,“滾!你滾!別弄髒了炎家祠堂。”
話落,沒半點猶豫,將她用力一推,董若婕沒站穩,跌倒在地上。
“太子妃!”小綠奔上前,將她扶起來,擡頭對鳳雲汐怒道:“鳳三小姐,你太過分了!”
“過份?”鳳雲汐嗤笑一聲,繞手抱胸,“比起你家小姐所做的事,只是小巫見大巫而已。”
“你……”
小綠想衝過去,被董若婕拉住,“小綠,算了,別跟她計較。”然後又對鳳雲汐道:“雲汐,不管你怎麼想我,我都當你是我的朋友。”
鳳雲汐擡手一擺,“免了,我可不想被人在背後捅一刀。”
董若婕臉色微微一變,很快恢復正常,見鳳雲汐轉身揹着她,一副拒絕跟她交談的模樣,沒有再說什麼,由小綠扶着,轉身離開。
“太子妃,你幹嘛對鳳三小姐忍聲吞氣?”走出祠堂有一段距離,小綠問道。
董若婕道:“現今與往昔不能比,爹爹被貶職,太子現在又與我冷戰,鳳雲汐就快成睿王妃,現在不能跟她撕破臉皮,怕她會連同其他人對付我和太子。”
自賞燈會後,拓跋凜知道華清宮的事是她做的,就對她冷冷淡淡的,她摸不懂他的心思,應該是說,一直以來都摸不透他,以前她以爲他是愛自己的,可是最近她不敢確定。如果他愛她,明知道她討厭董若涵,爲何偏要讓她住進太子府,一連幾晚都在她那裡過夜?
她想跟他和好,但找不到理由,今天突然有個想法,如果她找到白虎符,也許他會對自己好些,她記想炎妃然最喜歡將東西收藏在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方,會不會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呢?
所以她纔將主意打到炎府上,也許她會把東西藏在祖先的牌位裡,因此趁着節日,大家都忙着其他事時,特意跑到炎府來找,只是沒想到鳳雲汐居然會在,還被她趕了出來。
小綠看了她一眼,道:“奴婢聽說,鳳雲汐喜歡雍親王,而且聽說她和雍親王來往甚密,如果我們將這個消息透露給樂平公主,讓她去對付鳳雲汐,這樣好不好?”
讓樂平公主對付鳳雲汐?
董若婕慢慢握緊拳頭,想起生日那天,鳳雲汐送來的畫。她知道,三人雖然自小一起長大,但跟鳳雲汐的關係始終沒有炎妃然來得友好,她就像她們之間的第三者,鳳雲汐對她一直保持着距離,她只是看在炎妃然的面子,才把她看作朋友。
現在炎妃然死了,鳳雲汐跟她也再不是朋友,既然不把她當朋友,自己又何必再將她當朋友呢?
她記得鳳雲汐曾說過的話:女人不狠,在位不穩!
就因爲謹記着這句話,她才當上了太子妃,現在要穩住這個位置,當然也要狠。
在屋頂上的芊蔚,她並不知道樂平公主就是炎妃然,當聽到鳳雲汐對董若婕說那些話,震驚不少,原來她們之間有這層關係,若將這個消息告訴公主,她一定很高興。
“誰?”
她剛站起來,想要離開,遽然聽到鳳雲汐的聲音,知道自己被發現了,立即施展輕功離開。
鳳雲汐翻身躍上屋頂,目光凌厲地在四周掃了一圈,並發現可疑之人,才跳了下去。然後提起放在一邊的竹籃走到神臺前,打開蓋,拿出裡面準備好的拜祭品,一一排開,然後點上蠟燭和香。
拜祭完畢後,她站在炎妃然的牌位前道:“剛纔很抱歉,讓那個陰毒的女人進來污濁了你的眼睛,但絕不會有下次。對了,今天是重陽節,你眼前這些菊花酒是我釀的,你要多喝一點哦。”
“唉,不經不覺,你已經離開這麼久了,你知道嗎?拓跋藺要成親了,他要娶別的女人了,而我也要嫁給一個自己不喜歡的男人,我該怎麼辦呢?”
鳳雲汐對着牌位喃喃自語,並沒有發現門外躲藏着一個青色身影,將她說的話一字不漏的聽進耳裡。
“對不起!如果當初我沒有跟你說,治療失戀最好的辦法就是再找個男人戀愛這些屁話,你就不會因爲想忘記上一段感情而這麼決定下段感情;如果當初你問我該不該跟拓跋凜開始時,我不該贊成的,我該叫你慎重考慮,可是因爲我自私,把你推進了火坑。”
“大概是報應吧,我永遠無法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也無法跟他說,我喜歡他……”
聽到這裡,門外青色身影似乎覺察到什麼,沒有再聽下去,閃身離開這裡,剛走開,就見到一道白色身影出現拱門,往這裡走來。
鳳雲汐聽到腳步聲,立即拾起竹籃,這時,腳步聲來到門外,“雲汐,我就知道你來了這裡。”
聽到熟悉的聲音,鳳雲汐扭頭一看,“哥?”
鳳清歌道:“爹在找你,快點回去吧。”
鳳雲汐想也不想的道:“不回呀,我肚裡的氣還沒消呢。”
鳳清歌走進來,走到神臺前上了炷香,然後拜了拜,圍着她轉了個圈,才漫不經心的道:“聽說朝廷準備拆了這裡,執行者正是爹的門生,若你想炎府變爲平地,你可以不回去的。”說完,邁開腳步離開。
“哥,等等我。”
一聽說要拆了這裡,鳳雲汐那還敢逗留,立即追上鳳清歌。
在他們剛離開,屋頂上落下一人,正是剛纔在門外偷聽青衣人,而此人正是炎妃然。
原本她讓彩靈和芊蔚先回去,她是去客棧見刑顥,可去到客棧並沒有見到他的人,卻看到他留給她的信,說殺害李衡的兇手已有眉目,再給他三天時間,必定能找出來。
三天?不正是她的婚期嗎?那天她沒空來這裡,於是留了封信給刑顥,告訴他聯絡自己的方法。
離開客棧,想到未來三天會很忙碌,在自己出嫁前,她想回炎府看看,當她來到炎府,正好看到董若婕帶着小綠由裡面出來。
雖然好奇董若婕爲什麼來這裡,可她並打算跟蹤她,躍上高牆進內,這麼巧,竟讓她聽到鳳雲汐對着炎妃然的牌位說的話。
當她聽到鳳清歌的腳步聲,並沒有躲多遠,只是上了屋頂,她聽到他跟鳳雲汐的說話。
朝廷要拆炎府?
不!她不能讓炎家的祖宅就這麼拆了。
她跪在神臺前,對着炎氏祖先牌位發誓,炎府一定要保住!
轉眼間,她的婚期到了。
而從西臨運來的嫁妝也在昨天搬進了京華園,她叫芊蔚去點了一下,單是珠寶首飾大大小小加起來用了一百五十個箱子裝着,其他的古董字畫也裝有五十多個箱子,還有漢錦一千匹、蜀錦一千匹、撒金鳳緞一千匹、白玉如意十二柄、南珠一千顆、金子銀子什麼的幾十箱。
光看這麼嫁妝就知道,景熙帝對這位公主有多寵愛,也顯示出西臨國的富有。
成親當日,拓跋藺夜日兼程,在寅時風塵僕僕的趕回來,還沒有喘息過來,更被那俊推去沐浴更衣,吉時一到,穿着一身喜氣紅袍、胸前扎着紅色彩綱的跨上黑色駿馬,親自率領迎親隊伍,潔浩蕩蕩前往京華園。
馬背上的他容光煥發,不知是不是因爲今天是他的大喜之日,逢着喜事精神爽,儘管趕了兩天兩夜的路程,竟然看不出一點倦意,那俊美面容與挺拔的模樣,讓兩邊的圍觀的百姓們擠壓向前,只爲一睹他過人的風采。
然而,當樂平公主的嫁妝由京華園擡出來,看熱鬧的百老姓驚歎不已:“很久沒有見過這麼有氣勢的十里錦秀紅妝!”
光請來擡嫁妝的人足有六、七百餘人,長長的紅色隊伍,站在後面看不到前面,站在前面看不到後面,如此隆重奢華和熱鬧非凡婚禮,在許多年後依然被北越的人們津津樂道着。
相比之下,同天出嫁的苗御史之女,同是嫁進雍親王府,別說嫁妝不及樂平公主的十分之一,就連迎親隊伍也只能跟在樂平公主身後,那些老百姓全都是衝着樂平公主而來的,而她只能在樂平公主進門拜完堂,她才能進門,她就像樂平公主的影子,過後根本沒有人記着。
而外面的喧譁卻並非炎妃然所關心的,現在她不但累更擔心會有什麼特發事情發生,因爲三天前郝丞竣告訴她,軒轅璿已到了北越。
由早上梳妝到進門拜堂這段時間,她的心從沒有一刻放鬆過下來,隨時提高警覺,怕他會不會來劫花轎或在拜堂的時候突然闖進來。
幸好一切都很順利,終於送進新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