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藍的天空,在深秋時節,依然一塵不染,晶瑩透明。一朵朵好似棉花糖般的白雲漂浮在空中,京都城西江河上,魚鱗的微波,碧綠的江水,增添了浮雲的彩色,分外絢麗。
“不是說要替你的側妃討回公道嗎?你帶我來這裡幹嘛?”站在河畔上高最的凌雲塔上,炎妃然怒不可遏的用食指戳着他堅硬的胸膛道。
哼!他竟然不分清紅皁白的說要替他的側妃討回公道,不但當着那麼多人面前強吻她,還將她帶到這裡來。
這座凌雲塔她並不陌生,以前她有煩惱的時候,總是喜歡獨自到這裡,坐在欄杆上,拿着短笛,對着碧波鱗鱗的江水吹奏,偶爾還會帶上壺桂花酒,小酌幾杯。這曾是她的秘密基地,他爲何會帶她來這裡,是巧合嗎?
拓跋藺笑道:“看風景啊,你有沒有覺得在這裡看風景比在望江樓看的視野更好嗎?”他見風吹亂了她的髮絲於嘴邊,擡手替她輕輕將它們拂開。
“沒覺得,我還是覺得回家裡比較舒服。”不管他是什麼目的帶她來這裡,她決定不附和他。
“你太沒良心了吧,本王特意向皇上准許你這兩天不用進宮請安,就是想跟你多相處,因爲再過兩天本王就得離開了。”拓跋藺裝作委屈的說。
“離開?”她一愣,他不是昨天才回來嗎?他們正在新婚,怎麼回來才兩天又要離開?
“運河石橋崩塌的事還沒有解決,上次朝廷撥了三百萬兩官銀振災,卻神秘被盜,皇上要我徹查此事,此去少則三個月,多則半年。”拓跋藺淡淡的告訴她,但一雙深不見底的鳳眸卻直直的看着她,塔裡很安靜,只聽得到風在耳邊呼呼的刮過。
聽他這麼說,炎妃然的確有點意外,好半晌,才緩緩道:“那祝你早日平安歸來。”
“就這樣?”拓跋藺凝着她,爲什麼她對自己沒一點不捨?
“不然呢?我又不能爲你做什麼,唯一能做的就是求你能平安歸來。”他離開正好合她意,這樣她就能無顧忌的放手去做她的事。
“可我想帶你一起去。”他的用意很明顯,一來當是帶她出遊散心,二來是培養感情。因爲他此次一去,不知需要多少時間,好不容易兩人的關係現在有點明朗,可不想因爲離別讓兩人生疏了。
聞言,炎妃然愕然了,弱弱的說:“不太好吧,我去只會礙手礙腳的,而且王爺你此行還要徹查官銀失竊一事,必定沒有時間陪我……”
拓跋藺道:“你是我的妻子啊,你難道就不擔心我此去沒有人照顧?有沒有累着、餓着或凍着?”
炎妃然道:“王爺是萬金之軀,自有隨從和各地官員照料,又怎會受凍餓呢。”
她的回答真讓他傷心,拓跋藺忍不住道:“你錯了,別人的關心怎麼能跟你相比呢?你不能因爲有別人的照顧,就一點都不擔心,你是我的妻子,是與我共度一生的人。”
炎妃然蹙眉,“你到底想說什麼?”
“算了,我們現在不討論這些。”他話題突然一轉,“今天是我們新婚第一天,不應該這樣過的,走,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去哪?”炎妃然問。
“待會你就知道了。”拓跋藺秘密地笑了笑,拉着她往塔下走。
當他們走在熱鬧的大街上,來到一家小食鋪前,炎妃然仰頭看到牌匾寫着“麻婆豆腐花”幾個字時,愕住了。
拓跋藺拉她走進店裡,找了個位置坐下來,“上次曾說要帶你來這裡吃豆腐花,可一直沒有實現,現在正好路過,今天你可有口福了,燒串伯也在隔壁開店了。”
“燒串伯?”
“就是賣燒烤串的,味道不錯。”拓跋藺解釋說。
這時,店小二殷勤的過來招呼,“這位大爺……喲!您不是藺公子嗎?呵呵,好久不見你來了。”聽店小二的話,他是這裡的常客。
“是啊,最近忙。”
“這位是你的小娘子嗎?”店小二看了一眼炎妃然問。
“嗯,是內人。”
“小的和麻婆都以爲你回家鄉去了,原來是去娶娘子了。”聽店小二的話,顯然並不知道拓跋藺的身份,他問:“那藺公子和您家的小娘子要來點什麼?”
“兩個例牌。”拓跋藺說。
“好的,兩位稍等一會兒。”
“你以前經常來這裡的嗎?”炎妃然好奇的問。
他堂堂一個王爺,多尊貴的身份啊,竟然會來這種只有小井市民纔來的地方吃豆腐花,而且跟他們還如此相熟?
她和鳳雲汐以前常來光顧這間店,原因是這裡的豆腐花又嫩又滑,是京都城的特色之一。
可宇文拓和拓跋凜都不喜歡來這種地方,宇文拓比拓跋凜好些,他會陪她進來,只是不會吃,拓跋凜連進都不進來。
拓跋藺挑了挑眉,“怎麼?本王就不能來嗎?”
“不是,像你這樣有身份的人,會來這裡吃小食,實在令人意外。”
“什麼叫有身份的人?本王跟他們一樣也是人,見到好吃的東西,一樣想一吃再吃。”說着,他突然握住她的手,真摯的說道:“再說,能拋開所有皇家禮儀規範,和你像一對普通夫妻一樣,窩在一間小鋪子吃一般老百姓平常吃的東西,這不是一件幸福的事嗎?”
“我……”炎妃然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如果她的身份只是軒轅臻,而不是炎妃然,聽他那麼說,肯定很感動,有夫如此,夫復何求?
可是,她不是,她是炎妃然,她揹負着復仇的使命,他和她的身份不可改名,早已註定了……
這時候,店小二將兩碗豆腐花送上桌,但其實就是兩碗豆腐花上放了些紫菜和炸粉屑,看起來並不是很特別的。
然而,豆腐花的香味卻十分誘人食慾,未等拓跋藺開口,她抽回自己的手,拿起湯匙舀了些豆腐花及糖水放進嘴裡,又香又嫩滑,清甜可口滋味讓她漾出久違的滿足笑意。
拓跋藺看着她心滿意足的表情,目光突然變得無比深邃悠遠,他不動聲色的說:“瞧你笑的,別人不知道還以爲你吃到什麼人間美味。”
“它是人間美味啊!我很久沒有吃到這種味道了,挺懷念的。”久違的滋味讓她心情一放鬆,再加上熟悉的環境,讓她暫時忘記自己的身份,並沒有發現說了不該說的話。
拓跋藺聽到她的回答,神色果然變了,據嚴燁帶回來的小冊子,上面寫着軒轅臻並不喜歡吃豆腐花,而她竟然說很久沒有吃到這種味道,還挺懷念的。看她拿着湯匙吃豆腐花時的熟悉動作,根本不像第一次來吃的。
小冊子上還記錄着,軒轅臻很愛吃魚,可上次他只見到她吃魚眼,其他地方並沒有碰。一個人的多年生活習慣怎麼一下子就改變了呢?
他閉了閉眼睛,想起早上由嚴燁打探到她受傷的日期,這世間巧合的事爲什麼如此多呢?
“對不起!貧道無能力而爲,這位姑娘的魂魄已不在了,也許已投胎重生,即使有噬魂冰魄,首先要找到她的三魂七魄,方能做接下來的事。”腦裡突然冒出一個聲音,他不自覺地握緊拳頭,凝視着她,“你以前……”
他頓住,並沒有繼續說下去,或者他也不確定想從軒轅臻口中聽到什麼答案,他忍着沒有問她說那句話的意思,只是想在是與不是之間,留一個隱隱約約、保留答案的“希望”……
“我以前什麼?”炎妃然把碗裡最後一點豆腐花都吃光,眼睛盯着拓跋藺面那碗只舀了兩口的豆腐花,“你不吃嗎?”
“你想吃?”
“當然。”她猛地點頭,像是想到了什麼,她突然道:“既然你不吃,那就浪費哦!”話落,她已拿起湯匙,往他碗裡攪了幾下後,再舀了一匙,然後得意的大笑,“哈哈,你沾到我的口水了。”
他錯愕地看着她,旋即脣角一挑,見到她張嘴吃下舀起的豆腐花,笑道:“應該是你先拈到我的口水,這我己經吃了兩口。”
“是嗎?”她學着他脣角一挑,將他那碗豆腐花搶了過來吃,可她才吃了兩口,他突然握住她手腕,咬走她湯匙內的豆腐花,害她錯愕的呆愣住,不敢相信堂堂一個王爺居然也會做出如此幼稚的事。
拓跋藺原本就是個不拘小節,不把禮教放在眼的人,再加上跟她在一起,他惡劣的面很自然就冒出來,此刻他正無懶一笑,“跟夫人搶着吃,滋味似乎比較好。”
“你要吃,幹嘛不再叫一碗?”
“對啊,你要吃幹嘛不再叫一碗。”拓跋藺反問她。
“你……”
拓跋藺未等她說下去,拿着湯匙她碗裡舀起豆腐花,就往嘴裡送。
其他桌的客人笑着竊竊私語,大概都以爲他們這對夫妻是歡喜冤家,連吃個豆腐花也能鬥嘴,不過看在眼裡挺羨慕的。
男的俊,女的美,多相配啊!
其實拓跋藺是故意逗她的,因爲他喜歡看她被逗得氣呼呼的模樣,因爲這樣她才露出最真實的一面,而這樣的她,跟“她”最相似了。
“喲!那是誰啊?”
身後突然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他們回頭一看,是鳳雲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