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柳娘說完之後,祁老就擺手讓她們都下去了,一句責怪的話都沒有。
平時脾氣火爆的祁老,發起火來連小王爺都罵,今天他怎麼對一個下人這樣和藹可親。而且那個下人還做錯了事,目無主子,以下犯上,他竟然連說一聲都沒有。
這太奇怪了!
祁老見小王爺和安慕錦都盯着自己看,瞪了兩人一眼道:“年紀輕輕的,別多管閒事!”
瞧,這纔是像真的祁老,剛剛那個和善的祁老一定是假的!
被祁老這麼提前一訓,安慕錦和小王爺也就不再多問,轉而看向了紫櫻的方向。她低着頭,眼淚刷刷往下掉個不停。元培心疼的爲她擦着眼淚,似乎怎麼擦都擦不完。
看到這一幕,祁老也是搖頭:“她的身體調養調養就會好起來,只是她的心上有傷,這是最難癒合的。”
聽了這話,安慕錦似有所感,走到紫櫻的牀邊對元培道:“你先出去,我和她說說話,興許有用。”
元培感激的看着安慕錦,扶着紫櫻靠好,起身就要給安慕錦作揖。安慕錦連忙攔住道:“你先別謝我,我還不知道能不能管用呢。”
“錦繡你是一個好人,無論如何我都要謝謝你。”說着元培單膝跪地,伸出左手在嘴邊親吻一下,又摸向了安慕錦的右腳。
安慕錦被他摸了腳,生生的嚇了一跳。往後一退,退到了小王爺的懷裡。小王爺及時摟着她,安慰道:“別怕。”
有小王爺在身後,安慕錦狂跳的心慢慢的平穩了下來。但看元培的目光,還是多了一層戒備。
“你到底是誰?”祁老上前一步,冷眼看着元培。
元培起身,不卑不亢的看着祁老,沉聲道:“恕我無可奉告。”
氣氛有些不對勁,祁老和元培互相看着對方,兩人連眼睫毛都沒有眨一下。
安慕錦緊張的看着對視良久的人,用眼神問小王爺他們這是怎麼了,小王爺也只是搖頭。
大概過了一盞茶的功夫,祁老率先眨了下眼睛:“有骨氣。”
“承蒙誇獎!”元培抱了抱拳,對小王爺和祁老道:“兩位請!”
祁老哼了一聲,率先甩袖走出了房間。小王爺拍拍安慕錦的手,叮囑道:“凡事不要太強求,有什麼事叫我。”
“天成你帶他走遠一些,我和紫丫頭有重要的話要說。這些話是不能被男人聽到的,所以……”安慕錦看着小王爺沒有繼續往下說。
小王爺對她點點頭,讓她放心,在離開房間時將門關上了。
房門一關上,屋子裡的光線暗了不少。可這些對牀上的紫櫻來說都沒有影響,她依然發呆着,眼神空洞的看着前方。
等了一會兒,安慕錦猜他們應該走遠了,纔將紫櫻的雙手疊在一起,握着手裡捏了捏道:“紫丫頭看着我。”
紫櫻對安慕錦短促的笑了笑,問道:“錦繡姑娘,你什麼時候來的?”
“我剛來。”安慕錦根本就沒有走,但還是這樣回答她,免得她會內疚。用手弄了弄紫櫻的頭髮,說開了:“我曾經也有過一個孩子,足月產下,是個胖小子。”
聽到安慕錦這話,紫櫻又感傷起來,卻不忘和安慕錦說恭喜。
安慕錦幸福的眼神一變,哀傷道:“可是他剛出生就死了,是我這個做孃的沒用,沒有保護好他。”
紫櫻一聽,眼神靈動起來,看着安慕錦道:“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安慕錦知道她這次聽進去自己的話了,慢慢的說道:“我說我和你一樣,也丟了一個孩子。不過我比你幸福,我看到我的孩子出生時的笑臉了。但也比你痛苦,因爲我沒有讓他繼續笑下去。”
“怎麼回事?爲什麼孩子會丟?是……”那個死字,紫櫻到底是說不出來。
哽咽一下,她的雙眼驀地清明起來,看着安慕錦道:“錦繡姑娘,你是不是編故事哄我的?你都還沒有成親,怎麼會丟了一個孩子?”
“你相信人有前世今生嗎?”安慕錦沒有回答她,又問了她這個問題。
她懵懵懂懂的點點頭:“我相信。難道你說的是你的前世?”
“對,我說的就是我的前世。我清楚的記得那天,我好高興,爲他生下的是個兒子。可這種高興維持了不到一會,我的孩子就沒有了。再到今生,我也和你一樣,痛苦難過,整日坐着發傻,發呆……”
安慕錦慢慢的和紫櫻說着這些,紫櫻聽的入迷,眼裡的淚水漸漸止住了。
看到安慕錦哭了,紫櫻也跟着難過的哭了,雙手緊緊的抓着她的手安慰:“錦繡姑娘,這些都過去了,你別在想了。況且那都是前世的事情,今生過的好就好。”
“紫丫頭,你勸我時心裡明鏡兒似的,爲何到了你這裡就又糊塗了呢?”安慕錦爲自己擦了眼淚,又爲紫櫻擦了眼淚。
“我……”紫櫻艱難的開口,咬着嘴脣道:“我忘不掉!”
“我也忘不掉。沒有人要求我們一定要忘掉,但我們也不能因爲過去的記憶折磨現在的我們,折磨未來的我們。我們可以將這當成一種珍貴的回憶,小心翼翼的放在心間。”安慕錦捏着她的手,幫着她做了一個抓東西的動作,然後放在了她的心口位置。
紫櫻低頭看着胸前的手,真有一種感覺那裡好像有着許多的回憶。是她對孩子的長相的想象,是她對孩子長大後的期待……滿滿的都是關於孩子的。
“嘻嘻,錦繡我好像感覺到了。他就在這裡,他沒有離開我,只是變成了記憶。就像我阿媽一樣,她也沒有走,永遠留在了我的記憶裡。”許久後,紫丫頭破涕爲笑,搖着安慕錦的手嘻嘻的笑個不停。
這是安慕錦花了好長時間纔想通的一個道理,有些事既然忘不掉就永遠的放在心間。這件事情她本打算一輩子藏在心間,但她看到紫丫頭爲了失去的那個孩子傷神成這樣,她纔將這件事說出來的。
不過說出來之後,安慕錦發現她不但不難過了,還一身輕鬆。
“噓!”安慕錦看着開心起來的紫櫻,連忙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神秘的說道:“紫丫頭,這件事我從來都沒有對任何人說過,從來沒有。你可不可以爲我保密?”
紫櫻快速認真的點頭:“錦繡你放心,像這種能記得前生事情的人不多,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就是元培,我也不告訴他。你知道元培的身份是什麼嗎?其實元培就是……”
“紫櫻!”門砰的一聲被人從外面踹開了,元培風一樣的跑過來,捂住紫櫻的嘴巴,對安慕錦歉意笑道:“錦繡姑娘,謝謝你了。我和紫櫻還有事要說,就不送了。”
待元培說完,安慕錦還沒有反應過來這是咋回事。
剛剛紫櫻正要說出元培的身份,而元培在這個時候突然跑了進來,及時的阻止了紫櫻嘴裡的話。那也就是說,她和紫櫻從頭到尾的對話,眼前的這個男人都聽到了。
“你,你……”安慕錦不知是氣,還是慌的,一下從牀上坐起來指着他道:“你偷聽我們講話!”
“不是偷聽,是你們說的不夠小聲。”元培理直氣壯的說道,還指了指門外:“天成也聽到了。”
聽到這話,安慕錦往外一看。小王爺背對着他們站着,背影清冷,孤傲的像是一隻落單的大雁。
那一刻,她的心一下全亂了!
也顧不上和元培計較這些,安慕錦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向了小王爺。還未開口,小王爺抓住她的手道:“我們回去吧。”
路上,小王爺冷靜的可怕。安慕錦幾次想開口,可看到他那清冷的臉色,到底是將話吞進了肚子裡。
小王爺將安慕錦送到她的院子門口,輕輕拍了拍她的頭道:“錦繡,進去吧。”
安慕錦望着臉上一點笑容都沒有的小王爺,心裡難受的很,小聲道:“天成你生氣了?”
“沒有。”小王爺明顯就是生氣了,而且是生悶氣的那種。
“天成你有沒有話要問我?”安慕錦問完就不敢看他的表情,瞬間低下了頭。
小王爺看了一眼面前低着頭的安慕錦,眼裡掙扎了一下,隨即又恢復一片清明:“沒有。”
沒有!小王爺說他沒有話要問她!
安慕錦痛苦的擡起頭,小王爺正好此時轉身,沒有看到安慕錦眼裡的痛苦。
小王爺就那樣走了,一句話都沒有說直接走掉了。
安慕錦看着他的背影,心在滴血般的痛。重生這種事不是誰都能接受的了的,就是她也花了好幾天才接受。
一直看着小王爺進了他的院子,再也看不到任何了,安慕錦才轉身拖着沉重的步伐回房。
房間裡,春柳趴在桌子上,眼睛哭的紅腫。看到安慕錦回來了,她連忙擦了一把眼淚,啞了嗓子道:“小姐你回來了,春柳給你倒茶。”
“不用了!”小王爺都接受不了重生的她了,還喝什麼茶啊。
要是平時,春柳肯定會發現安慕錦的異樣。可今天她被她娘說了那樣的話,還捱了打,這會心裡也不舒服。安慕錦說不喝茶,她也就沒有倒,繼續趴在桌子上了。
安慕錦慢慢的走到牀前,往牀上一倒。眼睛一閉,腦海裡全是小王爺那冷冷清清的樣子。
過了許久許久,安慕錦突然從牀上坐起來,眼睛還未睜開就自言自語道:“天成不喜歡我也好,本來我就打算這輩子不成親的。”
說完之後,她才慢慢睜開眼。外面的天已經黑了,屋裡也是烏黑一片,什麼都看不到。
“春柳,你還在嗎?”安慕錦喊了一聲。
過了好一會兒,春柳才從桌子上趴起來,懶懶的應了一聲:“小姐,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