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鍔認真的說，袁兆龍仔細的聽，生怕錯過一個囑託，也許是迴光返照，蔡鍔說的特別流暢，痛快，越是如此，越是悲傷。
等到蔡鍔該說的都說的差不多了，袁兆龍欲言又止，有件事不知道該不該提醒他。
看着袁兆龍這副有話說不出的樣子，蔡鍔笑道：“你想說的是小鳳仙。”
袁兆龍點頭。“嗯，不知道你又如何安排她呢？”
一個癡情的女子，將一顆芳心牽掛在他的身，爲了一個虛無縹緲的承諾，癡癡的在遠方等候着良人的歸來，她始終相信，蔡鍔一定會回來娶她……
或許這叫愛情。
“扶我起來。”
說起小鳳仙，蔡鍔沉默了，他都能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如同燃到最後了關頭，那個一生的承諾永遠沒有兌現的機會了，他的心裡很痛苦。
忽然間看着袁兆龍說道：“扶我起來，我想看看外面的風景。”
“可你的身體……”袁兆龍擔心道。
蔡鍔淡淡道：“都已經到這份了，還在乎這個有什麼意義，讓我最後看一眼這個世界。”
袁兆龍攙扶着蔡鍔坐起來，他的夫人爲他穿鞋子。
虛弱的蔡鍔已經沒有獨自站立的能力了，將全部的重量倚靠在袁兆龍的身，袁兆龍扶着他，小心翼翼的走到門口。
來到門外，蔡鍔深吸一口氣，貪婪的呼吸着外面的空氣，雖說已是十一月份，雲南這邊的天氣相對於北方而言，仍然很是舒服，溫暖。
蔡鍔的心情格外舒暢。
“啊真舒服，好久沒有這樣痛快的喘口氣了。”
蔡鍔指着北邊，說道：“在那個方向，有個漂亮的姑娘，同一個來自南方的將軍兩情相悅，可那個將軍早已將他的一切，包括他的生命交付給了這個國家，留給姑娘的僅是一份口頭的承諾，可到最後，竟然連給她一個家的能力都沒有了……”
袁兆龍沒有說話，蔡鍔與小鳳仙的相遇、相知、相許，整個過程他都是一個見證人，站在帝視角看待這段過程甜蜜，結局悲傷的愛情，袁兆龍不禁爲之動容。
民國的世界裡，不僅僅是有兵荒馬亂的動盪、你死我活的征戰，也有洋溢着淡淡脈脈甜蜜的愛情……
蔡鍔將手放在脖子摸索，摘下一塊懷錶，打開，裡面放着他與小鳳仙的合影，兩人親密的靠在一起，黑白色的照片掩飾不住郎才女貌的般配。
將懷錶舉在空，眼角掛着淚痕，眼神藏着深不可測的憂傷，與小鳳仙在一起美好的一幕幕浮現在眼前，恍若昨天……
“蔡兄，天有點冷了，咱們回去。”
袁兆龍怕微涼的空氣對蔡鍔虛弱的身體造成傷害。
攙扶着蔡鍔準備回房間，蔡鍔舉在空的手臂忽然間垂了下來，握在手的懷錶掉落在地。袁兆龍身體一顫，彷彿意識到了什麼。
“蔡兄，蔡兄？蔡鍔”
蔡鍔的身體緩緩的往後倒去，袁兆龍使勁的搖晃他的身體，大聲的呼喚他的名字。蔡鍔緩緩的閉了眼睛，了無生氣，嘴角仍然勾勒着一抹微笑。
……
鐺啷啷，懷錶在青磚地面滾了一圈，小鳳仙從地撿起心愛的懷錶，細心的檢查一番，好在沒有摔壞。
驀然間回首看向南方，期待着能有好消息從南方傳過來。
這幾天，不知爲何，小鳳仙總是有種心神不寧的感覺，彷彿心裡有什麼東西被抽走了一樣，做事也是心不在焉。
談曲子的時候，不小心崩斷了琴絃，燒茶的時候，不小心摔碎了茶碗。
小鳳仙以爲自己太累了，於是睡一個午覺恢復一下精神，在夢，她見到了朝思暮想的人兒，她夢見蔡鍔來娶她了，自己一襲大紅嫁衣，坐在轎子，一路吹鑼打鼓，鞭炮齊鳴，正在辦喜事，轎子落下，滿懷欣喜的等着新郎官來牽自己的手，等了好久都沒來，小鳳仙不高興了，生氣的扯下來自己頭的紅蓋頭。
發現蔡鍔正站在轎子門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目光充滿了愛意還有不捨。
強忍着心的羞澀，小鳳仙把手遞給蔡鍔，然而蔡鍔並沒有拉她的手，而是往後退去，離她越來越遠。
小鳳仙慌了，以爲蔡鍔不喜歡她了，不想娶她了，追出去想問個究竟，不留神，一腳踩空，跌倒在地。
醒來之後才意識到原來這是一個夢。
做夢做的好累啊，披着一件蔡鍔留給她的軍大衣，拖着疲乏的身體到院子裡透透氣，剛纔把玩懷錶的時候，一瞬間心神恍惚，被她視若珍寶的懷錶從手脫落，摔了一下。
最近這是怎麼了？到底是怎麼回事？是不是有什麼事情要發生呢？
“鳳仙兒鳳仙兒，在家嗎”老鴇子在大門口梆梆的敲門。
小鳳仙應了一聲。“唉，在家，媽媽等一下，這來給你開門。”
小鳳仙將懷錶揣進懷裡，把大門敞開，老鴇子肥碩的身體擠了進來，手裡揚着一份信封。
老鴇子說道：“這是總統府那邊當官的託人讓我轉交給你的，好像是今天從雲南發過來的電報，我也不敢看，必須親手交給你。”
“雲南來的電報。”
能從雲南來的電報除了蔡鍔還能有誰，小鳳仙欣喜的接過來，正欲拆開，心裡咯噔一聲，一抹不詳的預感涌心頭。
爲什麼不是他親自前來？爲什麼等來的會是一封電報？忽然間，小鳳仙失去了拆開這封電報的勇氣……
“電報裡寫了什麼？鳳仙兒，還不快趕緊打開看看，是不是那位雲南的蔡鍔將軍要回來娶你了”
好心賊重的老鴇子慫恿小鳳仙打開電報，她也很期待看看裡面的內容。
小鳳仙調整好情緒，拆開信封，既恐懼裡面的內容，又略帶着一絲的期待，希望不會是自己想的那樣。
當看見面的字之後，小鳳仙的眼淚奪眶而出，捂着嘴不想哭出聲音，渾身顫抖，最後的一絲希望徹底破滅，一顆心彷彿碎成了粉末……
看着小鳳仙傷心欲絕的神態，老鴇子意識到可能是出了問題，收斂起那副嬉笑的表情，關切的詢問道：“鳳仙兒啊，電報到底是說了些什麼啊？你這是怎麼了？難道說那位蔡鍔將軍不娶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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