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敗塗地,也並不是奇怪的事情,技不如人、勢不如人,實力跟不上膨脹的野心,所以,失敗不冤枉……怎麼來說呢,現在孫傳芳的心情就如同面前的這杯茶水一樣,漸漸地冷卻,端起茶碗,將冷掉的茶水喝進肚子裡,讓一顆本已經漸漸失去熱情的心,愈發的冰冷,茶水徹底的澆滅了那渴望着燃燒的火種,
也熄滅了一顆熱情的心……“學會放下吧,老是拿着,會很累的,畢竟你不是那個引領局勢者,也不是附庸之人,像你這種人,有很多,也很常見,可是,在天下大勢的面前,你們卻是何等的無力反抗,要麼死亡,要麼讓步,作何取
舍,關鍵在你自己的選擇。”該說的話,都已經說的十分明白了,段祺瑞不求希望能夠讓一個渾身戾氣的人放下手中的屠刀,但求能夠讓他的心中多少的產生一種別樣的情愫。如果能夠讓孫傳芳開始反思自己的話,迷途知返,那就足
夠了。
孫傳芳低頭不語,他在琢磨段祺瑞的話,細細品味,着實有幾分道理在裡面,大勢引導者只有一個袁兆龍,想要超越他,絕無可能,至少他已經失去了所有機會。去學馮祥,做一個趨炎附勢的附庸者?
孫傳芳自問,自己做不到!雖說這麼多年來,自己也曾經做過這等屈居人下之事,但是卻絕不像馮祥這般東倒西歪,誰強便向誰靠攏,再這麼說,堂堂東南王,也是自己做主,然而這個統一的大時代裡,他這種分裂割據的意識形態,顯然已經不具備存在的餘地了,或許再往前十年,他還會有可大展身手的餘地吧,但是在十年前羣雄並起,高手如雲的時代裡,他又能競爭的過當初叱吒風雲的名字嗎?自己當老大,從某種意義上來講
,不是第一,勝似第一!寧爲雞首不爲牛後。孫傳芳無法接受給他人打工的原則,要麼自己當老大,要麼就不要介入到這一行當,維護的是本人的尊嚴,沒有成爲最成功的哪一個,如今的他面臨着被淘汰出局的結果。所以說,不
管馮祥如何風光,在孫傳芳的心裡,依然是瞧不起他。孫傳芳突然間起身,活動了一下略微有些麻木的腿部,然後跪下,雙手合十,朝着段祺瑞拜道:“傳芳聆聽大總統教誨,感受頗深,自此往後,願向大總統誠心請教學習,用佛法來洗刷自身的冤孽,傳芳在
此立誓,學會放下。”放下執念,等於是放過自己,放下復仇執念的孫傳芳,等於是放過了自己。孫傳芳願意放過自己,可是有人卻不願意放過他。至少施從濱的女兒不會輕易的放過他!做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不得趕盡殺
絕,這是軍閥世界的潛規則,袁兆龍多年來也從未違背這個遊戲規則,規則的存在,便是有他的道理,挑戰遊戲規則,意味着被規則淘汰出局。所以,在擊敗了對手們之後,不管是多深的仇恨,袁兆龍從未有過趕盡殺絕的意思,放一馬,海闊天空。可孫傳芳沒有這麼做,至少在施從濱的身上壞了規矩,奉軍進攻江蘇,搶了他的地盤,而後又被他
給打了回去,並且俘虜了奉軍將領施從濱。
戰敗者,不殺俘虜,更別說是個將軍了,可是孫傳芳卻沒這麼做,直接處決了施從濱,故而直接壞了“江湖規矩”。
施從濱的女兒在父親的墳前立誓,今生一定要手刃仇人,爲父報仇……其實孫傳芳並沒有段祺瑞所說的那樣一無所有,畢竟他從張作霖的手中收復了江蘇,他失去的地盤僅是長江以南而已,江北,仍有大片屬於他的勢力,可在他沒有拉取到外援,並且本人也喪失了鬥志的情況之下,顯然,這塊僅存的地盤也已經即將保不住了,北伐軍並不是全部的抽調兵力與吳佩孚開戰,仍有不在少數的北伐軍還在持續的與他殘存的勢力進行開戰,北伐軍越過了長江,朝着他最後的勢力開
始了清除行動。務必要將孫傳芳所有的力量徹底的消滅掉!誰敢反抗,就敢於滅誰!這便是北伐軍的狂妄之處,而這種狂妄,卻無人可阻止。孫傳芳徹底的喪失了抵抗的心理,死緩與速死,孫傳芳選擇了速死,痛苦儘可能的少一些吧。再也沒有持續鬥爭下去的必要了,看不到希望,也看不到未來,心灰意冷的孫傳芳決心不在回到南方這塊傷心
之地,打算就此留在天津,學習段祺瑞,一心向佛,藉此來撫平心中的創傷和傷痕。孫傳芳已經徹底完了,那,吳佩孚還能繼續堅持多久呢?這倒是一個問題,若是舉行熱點競猜的話,必然會成爲焦點話題。都在觀望吳佩孚能夠堅持多久,至於爆冷的希望,在世人的眼中,幾乎不存在這種可能的情況。首先,北伐軍的進攻,以及西北軍的拉鋸戰,都在消耗着吳佩孚的實力,集中兵力對抗其中一個,吳佩孚都要吃力許多,就更別說,同時對抗兩個了。即便是情況如此艱難,但是吳佩孚依
然沒有低頭的打算,仍在咬牙堅持,不到最後的關頭,他絕不會放棄!這是他爲人的底線和尊嚴。他即將一無所有,但是卻不想將最後僅存的尊嚴也給丟棄掉,雖說尊嚴這種東西並不值錢,失去它,可以得到的更多,可是不管是得到多少,尊嚴在他的這裡,永遠都是無價的
,不可交換的!
吳佩孚便是選擇了死緩的一個,承受着無窮無盡的折磨和困擾,無論是多麼難受,吳佩孚都心甘情願,因爲這是他的選擇,無怨無悔……
當初,白蛇娘娘壓在塔底下,法海禪師躲在蟹殼裡。現在卻只有這位老禪師獨自靜坐了,非到螃蟹斷種的那一天爲止出不來。莫非他造塔的時候,竟沒有想到塔是終究要倒的麼?活該。——節選自《論雷峰塔的倒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