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韋州數十里遠的樂山腳下。
有白色軍帳蔓延。
大宋蜀中禁軍全軍駐紮於此,軍寨周圍柵欄林立,各大校場中都有大宋國旗迎風飄揚。
周遭,青草蔥蔥。
帥帳內。
代理大元帥張光寶端坐於主位之上。
後勤、督查等部主將,以及各軍軍長、都虞候、副軍長魚貫而入。
整個蜀中軍區六支禁軍,算是後勤、督查等部,萬夫長級別將領便有二十餘人。
帥帳正中,是沙盤。
待得諸將都匯聚在帥帳內以後,張光寶便是緩緩站起身來,眼神掃過殿內衆將,“都到齊了吧?”
軍區總都虞候周章強在旁笑着答道:“都到齊了。”
他原是畲民將領,後被封爲天速軍都虞候。在北疆和元軍交鋒時表現優異,因蜀中軍區缺乏能將,趙洞庭便將他調到這蜀中軍區,任了蜀中軍區總都虞候。
這自然是越級升遷,就爲這事,周章強也不知引得軍中多少人羨慕。
如今大宋軍中的升遷制度已經頗爲完善,按着尋常路線,如周章強這樣的軍都虞候要想升任總軍區都虞候,需得是先到總軍區後勤某部任主管,鍛鍊些年月,然後才大概能升爲左、右都虞候,成都虞候副手。到最後,纔可能成爲都虞候。
周章強直接成爲總軍區都虞候,可謂是三級跳。
只近年來大宋禁軍急劇擴張,軍中如他這般實現三級跳的也不僅僅只有他。是以,軍中倒也沒有因此而起什麼輿論和動盪。
聽到周章強的話後,張光寶擺了擺手,“那就都坐吧!”
衆將依序坐下。
張光寶站在沙盤旁側,眼神再度掃過衆人,“現在元軍和我軍的局勢,諸位應該心中都有數吧?”
在他面前的沙盤內,有十餘面小旗幟。或是白色,或是紅色,小旗幟上面還寫有小字。
代表蜀中禁軍的紅色旗幟都集中插在樂山腳下。
而代表元軍各軍的白色旗幟則頗爲分散,將樂山北側沿線幾近封住。
也不等衆將答話,張光寶又接着說道:“元軍趕在我們之前到這西夏境內,現在在韋州東西兩側佈下重重防線,想要將我們阻攔在韋州以南的意圖已經很是明顯。而中興府面臨四面圍困,諸位應該明白,我們的時間不多。遲則生變啊,諸位可有破敵之策?”
“元帥!”
話語剛落,便有將領站起身道:“韋州原是西夏靜塞軍司,地形險隘,易守難攻。眼下元軍扼守各條要道,若是強攻,我軍怕也得付出極重代價。末將以爲,雖時間緊迫,但咱們更應力圖智取,避免強攻。”
帳內衆將聞言都是輕輕點頭。
剛剛說話的這將領只是天傷軍中副軍長,但他的來歷,卻讓衆將都不會忽視他的建議。
因爲這人正是原效命於段麒麟麾下的鬼谷學宮大才封合璧。
自原天傷軍軍長苗右裡在重慶陣亡,軍中都虞候何方鬆調任天英軍軍長。如今天傷軍的最高層已是大換血。
重慶府樂源縣守軍團團長王達鋼接任了苗右裡軍長之職,原監軍鄧葉舟爲都虞候。
而出自鬼谷學宮的大才封合璧則是被任命爲副軍長。
雖然副軍長這個其實有些尷尬,作爲軍事主官,卻又不像軍長那樣具備決策權,又沒有都虞候那般主管後勤的權利。但封合璧出自鬼谷學宮,且又是當初段麒麟親自任命的徵長沙主帥,哪怕最終兵敗,大宋衆將也都不會否認他的軍事才能。
其實以封合璧的能力而言,做天傷軍的軍長也是不在話下。其軍事能力,也在王達鋼之上。
衆將都明白,他之所以只是天傷軍副軍長,全是因爲他是降將。
皇上不會輕易讓降將擔任軍長或是都虞候的,副軍長已是極致。因爲,皇上心裡肯定還對這些降將有着些許防備。
便是連張光寶,在聽得封合璧這話後也是輕輕點頭,“封副軍長說得在理。雖我軍需得儘快馳援中興府,但還是得以保存自身實力爲主。此行皇上命我等馳援西夏,重在解中興府之圍,若是在這韋州就和元軍大肆征伐,縱是能覆滅元軍,最終不能解中興府之圍,那我們也是有負聖恩了。”
說罷,向着封合璧看去,“只這如何智取,封副軍長心中可有良策?”
封合璧對着張光寶拱拱手,走到了沙盤旁側。
他伸手指向沙盤內代表韋州城的那個土堆,“元帥請看,這韋州城周有九寨,元軍皆已佈下重防。而已九寨地勢來論,其中當屬祥安寨、西河寨、司存寨最容易攻取。只是元軍也知道這點,是以他們在這三寨內佈置的兵力也較之其餘六寨要多些。我們若是前去攻取這三寨,只會正中他們下懷。”
張光寶沉吟着輕輕點頭,“那封副軍長的意思,是從其餘六寨中另取幾寨突破還是……”
封合璧卻是搖頭,“不,末將以爲,與其從九寨中謀取突破口,倒不如直接以韋州城爲突破口。”
張光寶聞言露出極爲詫異之色,“以韋州城爲突破口?”
帳內衆將也不禁都看向封合璧。
雖九寨易守難攻,但真正最難攻取的自然還是作爲主城的韋州城。
以前韋州便是西夏邊疆重城,出名的難以攻取。如今,韋州城作爲元軍的大本營,城內兵力也不是九寨能夠相提並論。
封合璧竟然說要以韋州城作爲突破口,這分明是在避弱擊強。這在兵法中,自是不可取的。
天猛軍軍長鄭益杭忍不住道:“封副軍長,韋州城可是元軍大本營,我們若是強行攻取,豈不得付出更大的代價?”
封合璧只是笑,“鄭軍長覺得我們突破這元軍防線,就能長驅直入,支援中興府麼?”
鄭益杭聞言微怔,剎那間意識到什麼,“你的意思,是要在這裡覆滅這股元軍?”
衆將都是微微吸了口涼氣。
元軍可不再像以前那般好對付了,六萬之衆的元軍,不是說覆滅就能覆滅的。
封合璧點頭道:“元軍鎮韋州,在韋州北面還有原白馬強鎮軍司大軍駐守西平府。我們若是不滅這股元軍,只是突破他們的防線,待這些元軍重振旗鼓以後,必會在我軍背後緊追不捨。我軍屆時,便極可能面臨腹背受敵的危險境地。是以,我以爲,這股元軍雖然難滅,但我們還是必須得先將他們給啃下來,然後才能長驅直入,解中興府之圍。”
張光寶眼神微動,“那封副軍長你剛剛說的智取……”
封合璧伸手將韋州城上插着的那面白色旗幟拔到手中,又道:“雖韋州城最是難以攻取,但同時,韋州城也是元軍防線中最重要的一點,便如同蛇之七寸。元軍主帥親自率軍駐紮於韋州城,我們大軍若是能夠攻下韋州,元軍必亂。到時候,要覆滅他們,便不再是什麼難事。”
“可九寨之兵豈會坐視我等拿下韋州?”
封合璧的話音剛落,又有位將領站起身來。是原天貴軍副軍長莫棟,也是如今的天暴軍軍長。
封合璧卻道:“要的就是他們來馳援韋州!”
他的嘴角又緩緩勾起笑意,顯得極是自信,“我們主動去攻九寨,豈如他們前來進攻我們的好?”
衆將眼神微動,都是明白封合璧的意思。
進攻戰可遠遠沒有防禦戰那般好打。
只天貴軍軍長巴統站起身來,道:“可我們任選哪個寨子,元軍都會馳援,又何必選這最是難以攻下的韋州城?”
這回封合璧還沒答話,鄭益杭倒是搶先答了,“因我們任選哪寨,元軍在其主帥的指揮下,都不會亂。只有進攻韋州城,讓其主帥無暇他顧,那些九寨元軍纔會失去方寸。我們也纔有機可趁。”
封合璧點頭,“鄭軍長所言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