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笙聽了這話臉上閃過一陣嘲弄:“你不會一直覺得我都很好騙吧?你這話,哄小孩子還可以,騙我?差點道行吧?”
康有爲搖了搖頭:“我說的是真的,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天河了,我想去見他。現在形勢如此複雜,我根本無法施展。我只有繼續等待,等到天下再一次大亂的時候——”
“你咒中國呢?”,杜月笙呸了一聲:“就算天下再亂,也決不會是因爲沒有皇帝,你死心了吧。”
“總之,幫我出去!”,康有爲依然在堅持:“這是我對你的最後一個要求,不,是請求!月笙,我康有爲沒求過你什麼,這一次你難道不肯幫忙嗎?最後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啊!”
杜月笙輕輕一笑:“幫,我一定幫。”,康有爲喜上眉梢。可杜月笙清了清喉嚨繼續說:“不過你得發誓,發誓不再去摻和什麼復辟,從此安心的做你的學問,養你的老。”
“發誓?”,康有爲失笑道:“沒想到你還信這個。”
“別人發誓我不當真,可你發誓,我就信。”
“好吧,我發誓——”,康有爲接着就要起誓。
“等一等。”,杜月笙制止了他,然後跑到桌子前面,翻箱倒櫃的找出一支筆和一張白紙。他將白紙一撕兩半,然後拿起筆刷刷點點,在上面寫了兩行字。寫好之後,杜月笙將這兩張紙雙手各捏一張,然後紙張垂下來:“好了,對着這個發誓。”
康有爲仔細一看,杜月笙左手那張紙上寫的是“大成至聖先師孔子之位”,而右手那張紙上寫的是“大清德宗光緒皇帝之位”,杜月笙的字寫的很端正。
康有爲一瞬間漲紅了臉!這兩張普普通通的紙,寫上這兩行字之後在他心中已經是千鈞之重!兩張紙讓康有爲竟然感受到無比巨大的壓力。他有些惶急:“你這是什麼意思?胡鬧什麼?!”
杜月笙嘿嘿一笑:“你隨便發誓我也不敢相信,可對着這兩行字發誓,可信度就完全不一樣了。怎麼樣?先生?你以讀書人的身份面對着孔夫子,以大清忠臣的身份面對着光緒帝,發誓吧。”
這個簡單的小手段將康有爲鉗制的死死地!他的臉一會兒青,一會兒白,眼中目光閃爍,顯然是拿不定主意。杜月笙將兩張紙舉得更高一些:“發誓吧,發了誓我就想辦法帶你出上海灘,把你送入日本或者你想去的任何一個國家。”
康有爲深吸一口氣,撲通跪在地上。那甚至不能稱之爲跪,只能說是一種跌。他嘴裡吶吶的開口:“學生康有爲……,臣康有爲……對……對兩位——”
康有爲斷斷續續的發了誓,杜月笙出了一口氣。儘管康有爲發誓的時候,無論語氣還是表情動作,都昭示着他內心巨大的心裡波動。可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發完了誓。對康有爲這種人來說,如此發一個誓,俺真是比任何保證都要可靠。
杜月笙收起手中的紙,就要團起來扔掉。康有爲慌忙制止了他,珍而重之的將這兩張紙放到自己的書桌上。杜月笙眼中閃耀着勝利的光芒,這很讓他高興,因爲他總算勸退了康有爲。
“五天之後,我來接你出上海灘!”,杜月笙笑吟吟的做了保證:“你這幾天深居簡出,萬不可招搖。到時候,我或者我的人會來接你。你不可能大搖大擺的走,因爲如果我去跟監視你的人去說你改變主意了的話,他們根本不會相信。你仍舊要悄悄的被我運出上海灘,明白了吧?”
康有爲點一點頭,喪魂落魄的坐在了牀頭上。杜月笙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仍舊尊稱你一聲先生,仍舊會給你十萬塊大洋的盤纏。五天之後,你就逍遙快活的到外國養老去吧。等風聲過了,你可以再回來。”
說完之後,杜月笙輕輕推門出去。他要給康有爲一個消化的時間,不能逼得他太急,所以才定在五天之後。杜月笙自嘲的一笑:“孔子和光緒,代表你心中的兩個道。我不相信你會舍下自己的道來欺騙我,要是那樣的話,你未免太卑劣了。我還是選擇相信你,因爲我還念着你以前的氣質。”
杜月笙輕手輕腳的下了樓,在三樓康有爲原先那個房間外面,杜順風仍舊在老陰魂似的附在門上傾聽。杜月笙輕輕走過去拍他一下:“幹什麼呢?!”
這一下幾乎將杜順風的魂兒也拍散了,他哆嗦一下扭過頭來:“老——老爺!”
杜月笙一呲牙:“鬼鬼祟祟的在這兒幹什麼?想偷聽?我叫你買的油條豆花呢?”
杜順風期期艾艾的不知道該怎麼接口,汗水順着他的額頭一直流到臉頰上,然後鑽進了脖子裡。杜月笙一揮手:“走啦,呆在這裡幹什麼?想蹭我一頓飯麼?”
兩人下樓,正好店夥計端着茶盤上來:“老先生,您要的油條和豆花——”
“行啊你!”,杜月笙頗有些玩味的拍了拍杜順風:“知道指派人了?有個管家的樣。”,杜順風只好報以苦笑。
在距離這裡一里以外的一條街上,陸尋峰和桃姐的車攔住了那一臉驚慌的夫婦二人。陸尋峰臉上陰沉的好像要滴出水來:“爲什麼會這樣?!”
桃姐打個響指,身後一名手下立刻跳下車,一把從那婦女手中搶過杜月笙給她的雨傘。然後他將傘柄拔出來,將從裡面倒出來的一粒鈕釦大小的玩意兒攥在掌心回車覆命。那把雨傘,他隨手就丟到了地上。
陸尋峰一拍方向盤:“這絕不可能!他怎麼會知道這個信號源在傘柄裡?”
桃姐嘆一口氣:“你問我我問誰去?鬼曉得是怎麼一回事。”
接着桃姐杏眼微轉,冷冷的盯着那一對夫妻:“把他們抓回去問一問就明白了,這多簡單!或者,就直接在這大街上問也成,反正街上沒幾個人。”
他話音剛落,滴滴的汽笛聲從四面八方響起,整整四輛轎車堵住了他們的前後出路。每一輛車裡面,都坐着四個持槍的打手。連大元從其中一輛車上跳下來:“到了這兒了還想走?天下哪有這樣便宜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