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笙惦着那一袋子彈:“這算是最後的告別嗎?”,五次郎爽朗一笑:“我是北京城的領事館人員,渡邊先生是上海租界的領事館人員。要是不出什麼意外的話,咱們短期內是不可能碰面的了。不過我們的人員都有可能調動的,說不定還有機會跟小兄弟你再見。”
“哈,你們倒說得熱鬧,這麼長時間,足夠你們告別了吧?”,陳世昌帶着一個車隊來了。那是一水兒的黃包車,拉車的車伕目光陰鷙,步履沉穩,杜月笙猜那肯定是陳世昌的人。
他慢慢走到黃包車跟前,伸手拍一拍半舊的車身,又低下頭仔細的摸一摸黃銅的車弓子,不由得大加讚歎:“這真是個好物件啊。”
陳世昌臉上寫足了得意:“這可是真正的好東西,每輛車價值五十塊錢。除了我這兒,整個十六鋪再也找不出這麼規整的黃包車了。”,接着他臉上又轉而嚴肅:“你們幾個,趕緊上車。我估計那些南京來的官兵還在到處瞎碰,趁着天色未明,我送你們到租界。要是耽擱的多了,天色一亮,想走就不那麼容易了。”
說着他指了指康有爲,燕天河,渡邊。他們三個坐上黃包車,渡邊傷勢嚴重,是被人擡上黃包車的。五次郎還有另外兩個日本人跟在車旁。陳世昌對渡邊拱手道:“非常時刻,您就將就一些吧。”,渡邊虛弱的點頭示意。
杜月笙趕上前來對陳世昌開口:“剛纔人家說了,那把衝鋒槍不能留在咱這兒。”
陳世昌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這是咱們的戰利品,難道還要送還不成?”
杜月笙嘻嘻一笑:“您彆着急啊,聽我把話說完。人渡邊說了,只要您歸還了那把微衝,瓷器的事情就再也不追究了。”
“笑話,日本人已經付了定金,他們得到那批瓷器是理所應當。如果有那些瓷器的下落,我當然會第一時間給他們。今晚上姓萬的來追回瓷器,那就是壞了規矩的做法,因此我才把他滅了。我滿世界的找那批瓷器,無時無刻不在掛念着送到日本人手中,那叫物歸原主。可是我這一年的時間翻遍了所能想到的地方,什麼也沒找到啊。”
杜月笙瞧着陳世昌那一臉大義凜然的表情,實在是很想衝上去揍他一頓。到了這個時候,他還繃住了臉撒謊不臉紅,這份本事實在是讓杜月笙佩服不已。
這瓷器的事情,到現在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了,大夥兒心照不宣,只不過是迫於形勢給對方留個面子罷了。陳世昌居然還這麼死硬到底,杜月笙倒要瞧瞧,這陳世昌怎麼收場。要是陳世昌不交代明白,再這麼強硬下去,除非是把在場的所有日本人全殺了,否則等他們會到租界,鬼才知道日本人那邊會有什麼動靜。
沒想到陳世昌話鋒一轉,那一絲笑意慢慢從那張正氣凜然的臉上擠了出來。接着滿臉的大義凜然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和藹可親,人畜無害:“既然貴方有這個美意,我也不好駁回。這樣吧,瓷器找到了,我就給今晚的兄弟們發點利是吧,大夥兒都受累了。”
接着他揮手叫人去過那一柄衝鋒槍,一臉無所謂的下了評價:“這玩意兒咱也不會用,拿在手裡跟個柴火棍沒什麼區別。本來我也是要打算還給你們的。”,說着親自將槍交給五次郎。
杜月笙拼命地給五次郎丟眼色,五次郎會意,他轉而對杜月笙道:“月笙老弟,這次的事情你是奇功一件。這把槍,你留下吧,就當做個紀念。”,杜月笙滿心歡喜的接了過來。嘿,又一次算計成功,輕飄飄的就把槍從陳世昌手裡取回來了。
燕天河忽然坐起身來對着杜月笙一招手,杜月笙走過去:“還有什麼事兒?”
燕天河附在他耳邊輕輕說了幾句話。杜月笙越聽越是驚訝:“這樣也可以?”
燕天河重新跌回黃包車內,微笑道:“我只是給你提供一個大體方向,具體怎麼運作,還要看你。你不是一直想出人頭地麼?這麼好的機會,要把握啊。”
“嘿,你說的倒輕巧。別的方面還好說,錢呢?錢從哪裡來?要是沒錢,這幫老油子怎麼可能聽我的話?”,杜月笙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燕天河哈哈大笑:“瞧你這話問的,錢當然是靠自己賺來的。”
杜月笙滿臉的不屑:“切,這話說着有意思麼?”
燕天河微微沉吟,給他想了個計策:“當年我還沒跟康先生的時候,手裡也攢下了一點錢。錢不多,但是勉強夠你急用的。先用它對付一陣子,日後的開銷,你自己想辦法,這樣成了吧?”
“好,好,那你趕緊拿出來吧。哎,你們去日本不也得花錢麼?給了我你們用什麼?”,杜月笙一聽到燕天河要送他一筆錢,內心着實充滿了興奮。但是轉而一想,又深覺不妥,問出了這句話。
“你就不用操心我們了,管好你自己就行。這事兒可以交給神武去辦,他知道錢在哪裡。”,燕天河一副無所謂的表情。他想了一想又加上了一句:“以後得靠自己掙錢,你做事,沒有錢是萬萬不行的。”
“哈哈,既然天河這麼慷慨,那我也不能藏私了。月笙,我以前對你許下空口承諾,一直不能兌現,反而還三番兩次要你來救。這樣吧,我也隨一個份子,當年那些維新人士爲了表示支持我,贈給了我不少錢。我就從裡面抽出五千兩白銀,算個人情送你吧。我把瑰兒也託付給你,總不能一點也不表示啊。”
康有爲說出這話,杜月笙心中一驚,好傢伙,居然出手就是五千兩?這錢還是別人以前送他的,康有爲坐吃山空這麼多年,居然還有這等富餘?
杜月笙啊哈一笑:“這數目可是不小啊,沒想到你還是個大財主呢。”,接着他又皺起眉頭:“聽你這話的意思,你以後不打算再打拼了?”
“我想做的事情,不需要我自己出一分錢。當年那些資助我的人,總也不明白這個道理。而且,月笙啊,我想做的事情不是錢就能夠辦到的。當你有一天,覺得錢再也不能滿足你,錢在你手中,只是一串數字的時候,你就會明白我的意思了。”
康有爲悠悠說出這一番話,伸手遞過來一張銀票:“看清楚了,這是恆利老號的銀票。月笙,咱們定下個君子之約,若是你日後發達了,這錢要加倍還我。要是你落魄了,那這錢我就當打水漂了,如何?”
杜月笙對康有爲剛纔的話那是滿心的不屑。他心說,康有爲讀書讀傻了,居然說錢不重要,這真是天下之大謬論,錢不重要什麼重要?不管做什麼事情,錢是最根本的保障,還有比錢更重要的?
杜月笙滿心歡喜的接過銀票:“我現在就缺錢急用,嘿嘿,日後我發達了,你要多少我給你多少。”,他全然沒想到,自己隨口說的這個玩笑話,以後會給他帶來不小的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