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笙和陳君容並肩走入院中,此時外面三個俘虜已經死了一個。正是按照杜月笙的吩咐,斷腕之後流血而死。另外兩個人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同伴如此死法,早已經嚇得面無人色,腿部篩糠一樣抖了起來。
杜月笙嘻嘻一笑,一臉的人畜無害:“這位老哥尊姓大名?”,他是對着剛纔跟他對話的那人說的。那人慌忙回答:“小人尤世明——”
“盧天虎住在哪兒?”,杜月笙壓根也不想廢話。
尤世明根本沒有絲毫的猶豫:“他住在方浜東路的沈記魚行裡面,那鋪子是他一個朋友開的。”
杜月笙微微眯起了眼睛:“你嘴挺鬆的嘛,瞧瞧人家武軍,抵死也不肯告密。”
尤世明臉上立刻露出奉承之色:“我怎能跟他一樣死腦筋?再說了,他的兩個哥哥都在盧老大身邊呢。他要是亂說話,那兩個哥哥也是個死。月笙兄弟——,哦不,杜先生,您有什麼吩咐儘管說,我一定全力配合,只求您饒我一命。”
陳君容忽然飛腳踹在盧天虎的肚子上,盧天虎立刻想要彎起了腰。只不過被緊緊綁縛在樹上,這個動作根本做不出來。他一邊忍疼一邊哀告:“您有氣別朝我們撒啊,這都是盧老大做的事兒。”
“盧天虎有多少人手?”,杜月笙制止了陳君容,繼續提出自己最想知道的問題。
“杜先生——”,尤世明臉上是一副爲他着想的表情:“我知道你要幹什麼,可我奉勸你,還是算了吧。他那邊,至少有五十名全副武裝的兄弟——”
“給他放血。”,杜月笙的聲音平淡的沒有絲毫感彩,彷彿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別,別,我說,我說!”,尤世明早已經被剛纔同伴的斷腕嚇破了膽,此時哪裡還敢起刺?他哆哆嗦嗦的吐露實情:“花蟲子手底下有二十個人,他是盧老大手下最能賺錢的人,因此這二十個人都配着手槍。黃無鬼手下的人那天跟杜先生一戰,已經死了五個,剩下的也大多帶傷,沒什麼戰鬥力。可他自己本身就是個高手。盧老大身邊貼身的只有六個人,這六個人都是他收羅的朝廷死犯,打殺起來不要命的。嗯,魚行裡面的夥計也都是半個江湖道,關鍵時候能打能殺的。”
“那晚跟着我的兄弟們怎樣了?”,杜月笙這才猛然想起,那晚跟着黃無鬼的人一起挨炸的,還有自己的五個兄弟。
“炸死了兩個,剩下的三個,已經被丟進黃浦江了。”
這是再正常不過的結局,可杜月笙心中難以釋懷。當初他孤注一擲,跑了自己三人,卻折了那五個弟兄。他心中愧疚,唯有暗下決心,滅了盧天虎爲他們報仇。
杜月笙又問尤世明:“盧天虎什麼時候回自己的老窩?”
“這個我也不曉得,不過大概也就這幾天吧。你知道的,他老在十六鋪呆着也不是個事兒。”
“這次的事情,黃金榮有沒有摻和進來?”
尤世明再一次沉默,杜月笙雙眉一挑,他又立刻開口:“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在他身邊只是個跑腿的,這種機密的事情他怎麼會告訴我?”,接着他又加上一句:“要是我能讓他這樣信任的話,也不會攤到今天的差事了。”
杜月笙揮一揮手:“慶達,將這傢伙找個地方鎖起來,別弄死了,但也別讓他太精神了。從現在開始,不準給他吃飯喝水。”,接着杜月笙想了一想,又加上一句:“給他放點血,別弄死了,但是要讓他沒力氣。”
尤世明立刻歇斯底里起來:“你不能這樣,該說的我都說了!我是誠心誠意的——”
“要不就打斷你兩條腿?”,杜月笙眯起了眼睛詢問。尤世明立刻閉嘴。
尤世明他們兩人被拖下去之後,杜月笙捏了捏陳君容的手:“我得去找虞洽卿了。”
“找他幹什麼?你不是說他不會幫我們麼?”
“當然是找他要錢啊。”,杜月笙嘴角一翹:“咱們用錢的地方多着呢,這麼一大幫子人沒錢可沒法養活。”
“還有——”,杜月笙看了看院子裡的人,對陳君容建議:“咱們的人必須儘快離開這裡,尤世明這三個人長時間不回去,一定會讓盧天虎起疑。你帶着他們收拾一下這裡,等我取回錢來,咱們立刻就走。嗯,老頭子的喪事——”
陳君容咬着牙回答他:“報仇要緊,喪事以後再說。”,接着她黯然道:“大仇不報,如何安葬?”
杜月笙不再拖延,由慶達駕車,兩人直奔虞洽卿的住處。沒想到虞洽卿卻不在,而是去了商會。而那一箱瓷器,還沒有來得及找人鑑定。
杜月笙無法,只好轉了回來。當初康有爲贈給他的五千兩銀子,他拿出一千來給那些死去的兄弟做安家費。買炒貨廠還有安排自己收攏的那一批人用了五百兩,這段時間開銷了一百兩。剩下的,一方面報仇可能要用到。另一方面,這麼多人以後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恐怕都不能拋頭露面掙錢了,所以還得養他們。
想到這裡,杜月笙不由得嘆一口氣。本來康有爲給他的這筆錢算是個不小的數目。可這樣一算,仍然捉襟見肘啊。沒辦法,誰叫他還得顧着這麼一大攤子人呢。
“有沒有錢不是看攢下了多少,而是看花出去多少!”,他只有用這種精神勝利法來安慰自己。同時他暗下決心,等了結了這件事,一定要想辦法開始賺錢。
杜月笙和慶達駕着車正在路上狂奔,冷不防路邊一個青菜攤子猛然被攤主掀翻。杜月笙吃了一驚,立刻勒住繮繩。那小販嘻嘻一笑:“杜先生,還記得我麼?”
杜月笙看這人好面熟,卻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他皺眉思索一下,猛然回過神來:“你就是那個賭徒?!”
當初他帶着幾個人去大鴻發賭場的時候,曾經有一個醉醺醺的賭徒不開眼的站在他旁邊嘮叨。那人跟眼前這個人,正是同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