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做了多少的心理準備,也不管對於這一次見面如何複雜糾結,蔣家夫婦真正出現的那一刻其實非常地簡單。//
蔣澤晨被蔣澤涵拉着,率先贏了上去,然後蔣澤晨得到了自己母親一個極其熱烈的擁抱和一個濃墨重彩的口紅印,而蔣澤涵得到了蔣父溫和的拍頭與誇獎。隨即,並沒有給蔣家四口任何進一步交流的時間,公司的其他迎機人員也跟了上來,蔣父立即捨棄了自己的兒子,風度翩翩地與公司人員談起了公司的事情,而蔣夫人也優雅地笑着,伴在蔣父身邊,頻頻頷首。
蔣澤晨本想跟上去,卻被蔣澤涵又拽着落後了一步,只得眼睜睜看着自家父母被圍了起來,而自己和蔣澤晨則被留在了圈外。
歪頭看向蔣澤涵,蔣澤晨有些疑惑,總覺得他了解的蔣澤涵可不是在這個時候鬧彆扭的人,他不是應該一直跟着蔣父,然後表現一下自己在商業上的才華嗎?
還沒等蔣澤晨開口詢問,蔣澤涵便爲他結了惑——拿出了紙巾,直接糊在他面頰上,使勁地搓了搓。蔣澤晨的臉頓時就變形了,被自家心狠手辣的大哥弄得齜牙咧嘴,連忙擡手製止,茫然而無辜,“怎麼了怎麼了?!”
“口紅印。”蔣澤涵沒說什麼廢話,展開紙巾在蔣澤晨的面前晃了晃,語氣有些不滿,“快擦擦,什麼樣子!”
“…………”蔣澤晨覺得自己冤死了,這枚口紅印似乎是拜他媽所賜吧?他應該沒有去沾花惹草吧?這一臉抓姦在牀興師問罪的表情到底是怎麼回事?!
爲了保住自己的臉,以防被蔣澤涵不知輕重地搓壞了,蔣澤晨連忙奪過紙巾,自己在臉上擦了擦,隨後疑問地看向蔣澤涵。
“不乾淨,繼續。”蔣澤涵語氣堅決。
“這樣?”
“還不行,你再好好擦擦!”
“……這樣?”
“還是我來吧,你自己又看不見。”蔣澤涵忍了半天,最終還是劈手再次奪回了紙巾。
“輕點……輕點……QAQ你這是把我當面團揉麼!”蔣澤晨欲哭無淚。
當蔣家夫婦走了半天,突然發現自家兩隻小崽子沒有跟上,一回頭就看到這幅哥哥蹂躪弟弟的“兄友弟恭”,頓時笑了起來,隨後大聲招呼他們快走。
蔣澤晨終於被仍舊不怎麼滿意的蔣澤涵放過了,頗有點委屈地捂着自己紅了半邊的臉,內心極度地憤憤不平。
“……好啦,哥哥向你道歉,小晨不要鬧彆扭了,好不好?”見自家弟弟那副模樣,蔣澤涵的心軟了軟,也覺得自己有些無理取鬧,放柔了聲音安慰道。
拉下蔣澤晨捂着臉的手,仔細端詳了一下,蔣澤涵迎着自家弟弟控訴的目光,硬着頭皮解釋,“我覺得小晨頂着口紅印一點也不好看,還會被其他人指指點點的,這樣不好。”
“……難道我半邊臉又紅又腫的就好看了?”蔣澤晨撇嘴,一點也不接受這樣的解釋——男人頂口紅印是風流!區區口紅印算什麼?他還曾經頂着自家女友的吻痕當勳章呢!
“是哥哥不對,哥哥沒想到小晨麪皮這麼薄,這麼容易就紅了……”蔣澤涵眨了眨眼睛,語氣很真誠,眼神很揶揄,“哥哥親一親,一會兒就不紅不腫了,好不好?”
說完,沒等蔣澤晨反應過來,蔣澤涵已經輕車熟路地傾身,用嘴脣在他剛剛被印上口紅印的地方碰了一下.
蔣澤晨的表情頓時更加哀怨了,因爲蔣澤涵那張烏鴉嘴!他剛剛沒有因爲那口紅印被周圍人指指點點,現在卻因爲大庭廣衆下的親吻而被指指點點了有沒有!
被因爲戲耍了他而突然變得心情很好地蔣澤涵牽着,蔣澤晨硬着頭皮不理會周圍人的目光,卻總覺得面頰上仍舊保存着蔣澤涵雙脣柔軟的觸覺,弄得他萬分彆扭,不由得擡起手,就想要抹一抹。
“小晨,別抹。”眼尖地發現蔣澤晨的意圖,佔了便宜的蔣家大少手疾眼快地握住自家弟弟的手腕,阻止道,“都已經紅腫了,別再弄了,不然可好不了了!”
蔣澤晨扭頭,覺得蔣澤涵這純粹是隻許官家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霸道行爲。
有時候,這人呢,都是有種越不讓幹什麼就越想要幹什麼的壞習慣。如果蔣澤晨成功地在臉上抹了一下,那他大概早就忘記了剛剛那個不合時宜的吻了,但是一旦被制止,他就總覺得臉上被親過的地方各種彆扭,渾身上下就像是長草了一般,糾結萬分。
在來到停車場,坐上車之後,蔣澤晨趁着自家大哥不注意,成功地在他肩膀上偷偷蹭了一下,隨即心滿意足地抿嘴笑,終於覺得剛剛長得草被除掉了,身體康泰了。
當然,這個小動作是逃不過蔣澤涵的眼睛的,見他只是貼着自己蹭了蹭便笑得像是吃了蜜那般舒心滿足,頓時覺得自己的弟弟怎麼看怎麼順眼,做什麼都是可愛的。
只可惜,蔣澤涵這樣的好心情在回到蔣家,看到那個現在頂着“蔣夫人”頭銜的女人走進屋門之後便散得七七八八——至於蔣父?他還要回公司一趟,據說晚飯再回來。
蔣夫人隨身的小行李箱裡除了幾件衣服和化妝品以外就是給兩個孩子帶的禮物了,其他的行李則被人搬去了樓上的主臥。
將行李箱放在茶几上,招手示意蔣家兄弟過來,蔣夫人從情人轉正已經十多年了,早已經將自己當成了蔣家的女主人、蔣家兄弟真正的母親,做這樣的事情也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不過,蔣澤晨在蔣澤涵沒有任何笑意的眼中看出他即使口中叫着“媽媽”,心裡卻根本沒有承認過蔣夫人的地位,不由有些擔心自己那不怎麼聰明的母親會惹蔣澤涵這尊大神不喜。
——畢竟,蔣父在重生後的蔣澤晨眼中早已經是過去式了,他深信不疑要不了多久,蔣澤涵就會代替蔣父,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扯了扯蔣澤涵的衣袖,將眼中的擔心與害怕收斂起來,只留下單純的疑惑,蔣澤晨擡眼看向蔣澤涵,隨即被對方的颯然一笑晃花了眼,暈乎乎地被蔣澤涵反客爲主地拉着走向蔣夫人。
接下來的氣氛很好,蔣澤晨和蔣澤涵都收到了價值不菲的禮物,也同樣愉快地向蔣夫人道了謝。
蔣澤晨的母親雖然有野心也有私心,但是心地卻並不壞——或者從另一個角度說,她還沒有蠢到將對蔣澤涵的厭惡擺在明面上,畢竟在蔣父的心裡,蔣澤涵是他最爲驕傲的兒子,其重要程度大概比她這個蔣夫人還要高上幾分。
分發完禮物,三人便開始喝早已經熬好的粥,在晚飯開始前暫時墊墊胃。
蔣澤涵的社交辭令從來都是好的,而蔣夫人陪着蔣父在商場上混跡了十多年,自然也差不到哪裡去,一頓飯下來,反倒是這兩個平時並不如何親近的人聊得更多一些,而不擅長與人虛與委蛇的蔣澤晨則乖巧地悶頭喝粥,偶爾在被自己母親提問的時候才老老實實地回答上一兩句,看那樣子,反倒像是他纔是繼子那樣格格不入。
喝完粥,蔣夫人便上樓上收拾行李了,蔣家兄弟默默地在樓下相對坐了片刻,似乎想要說什麼,卻又覺得各種彆扭,不知該如何開口,最終只得攜手上樓,默默圍觀了一下蔣夫人像是花蝴蝶那般哼着歌愉快地將行李裡的衣服掛進衣櫃。
蔣澤晨覺得很彆扭,他早已經習慣了蔣家只有他和哥哥兩人日子,突然多出來一個比他們兄弟更能做主的主人——雖然那是他的母親——是在是讓蔣澤晨各種地不適應。
而比起蔣澤晨,蔣澤涵就更加難受了。
蔣澤涵承認自己此時此刻一點也不喜歡蔣夫人,並非僅僅因爲她取代了自己的親生母親。
小時候,蔣澤涵恨過蔣夫人,曾一度將自己母親的去世歸咎爲蔣夫人的過錯,當然連帶着,他也不會對蔣夫人剛剛嫁進蔣家便生出的弟弟有什麼喜愛之情,在兒時的蔣澤涵心中,是蔣夫人母子是毀了他的家。
但是,隨着年齡的增長、閱歷的增加,隨着他冷眼旁觀蔣父的所作所爲,心頭的責備與惱恨也逐漸地從蔣夫人身上轉移到了蔣父身上。
——一切的罪魁禍首隻是蔣父,只要蔣父一天不改惡習,就算沒有現在這個蔣夫人,也會有其他的“蔣夫人”出現,而他的母親也終究會忍不住、受不了,抑鬱而終。
現在的蔣夫人,其實只是蔣父身邊紅顏知己中最幸運的那一個,而無論成爲“蔣夫人”的人是誰,他的父親身邊也從來都不會少了“紅顏知己”的存在。
願意攀高枝且爲了達到目的毫無原則的女人有罪,而明明有了家庭卻仍舊四處招搖着那根“高枝”,一見到漂亮的鳥雀便管不住下半/身的男人則更加有罪。蔣澤涵從來都是頭腦冷靜的,就算是恨,他也分得清主次,絕不會做出追着從犯窮追猛打,而讓主犯逍遙法外的蠢事——即使那個主犯是他的生身父親。
這些年,隨着與自己弟弟相依爲命感情日篤,蔣澤涵對於蔣夫人的怨念消散了幾分,起碼這個女人爲他生出了一個可愛的弟弟,算不得一無是處——萬一換成是其他的女人,說不定他連這個唯一能夠給予他安慰的弟弟都沒有。
既然蔣父對於蔣澤涵而言已經沒有意義了,那麼蔣夫人也不會有太重的意義,反倒是自己弟弟的親生母親這個身份,更能引起他的注意。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吧。
如果蔣夫人能夠安安分分老老實實的,蔣澤涵不打算爲難她,所以在思前想後許久,他破天荒地打算以寬容點的態度迎接她——甚至不僅僅是表面上的寬容。
但是沒想到,這個女人在見面的第一時間,就觸到了他的底線。
——那個印在自家弟弟臉頰上的口紅印,簡直礙眼地讓蔣澤涵火大!
這個女人明確地昭示了她與蔣澤晨之間最爲親密的關係——比蔣澤晨與他蔣澤涵更爲親密!他們是母子,就算多年不見,也能夠肆無忌憚地抱着他吻着他,不會受到任何人的質疑,而他只能在蔣宅、在周圍沒有人的地方纔能夠對自己的弟弟親密上幾分,還需時刻警惕自己弟弟的反彈。
如果是這樣也還罷了,現在她竟然還理所當然天經地義地登堂入室,侵入了本來僅僅屬於他和弟弟的私人空間!
掌心微微的刺痛讓蔣澤涵回過神來,不由又轉而唾棄自己竟然像是小孩子那般無理取鬧地鬧着彆扭——她是蔣澤晨的母親,是蔣家的女主人,自然能夠這樣做,而他也毫無置喙的餘地。
側頭,看向身側的蔣澤晨,蔣澤涵有些擔心他發現自己剛纔片刻的異樣,沒想到這小屁孩正低着頭擺弄自己的新禮物,半分注意力都沒有分給他。
蔣澤涵在鬆了口氣的同時,又鬱悶不已。
“好玩麼?”半是搶奪地將禮物從自家弟弟手中拿走,蔣澤涵掃了一眼,詢問道。
“沒意思,都是學習資料……平時學習就夠頭大了的,爲什麼收禮物還收這個……”蔣澤晨一臉的痛不欲生,“哥,你說,咱倆的禮物是不是被搞錯了?”
——蔣澤晨收到的是最新款的學習機,而蔣澤涵收到的則是最新款的遊戲機。
雖然送禮物的時候,蔣夫人說地冠冕堂皇“小涵懂事學習好,但是也要勞逸結合,別把身體累垮了,偶爾也放鬆放鬆玩玩遊戲,而小晨學習差要好好努力,別總想着玩”,但是隻要略一想想,便誰都能明白這禮物的背後到底意味着什麼——也不過是他最開始對自己弟弟的心思的簡化版罷了,也就是他這個傻乎乎的弟弟什麼都不懂,竟然還抱怨是不是送錯了……
“你喜歡我那份禮物?想要?”蔣澤涵挑眉。
“哎呀……那怎麼好意思呢,不過我知道哥哥你肯定不喜歡這樣玩物喪志的東西!”蔣澤晨略顯扭捏地說道,但是卻彷彿被說中了心事那般,眼中光芒大盛。
蔣澤涵哭笑不得,擡手捏了一下自家不知好歹的弟弟的鼻子,“行,你喜歡就拿去!”
“謝謝哥!哥你真好!”蔣澤晨歡呼,轉身就想去拿樓下那個被丟棄在沙發上的遊戲機,卻被蔣澤涵一把拉住。
“急什麼?現在不行,好歹也是媽媽費心爲咱們挑的,被她知道咱們不喜歡,私下換了過來,她肯定會傷心的。”蔣澤涵微笑,“小晨乖,等他們走了咱們再換,也不急於這一時。”
“……哦……”剛剛打雞血的興奮勁兒頓時煙消雲散,蔣澤晨耷拉着腦袋,不情不願地點了點頭,拖着長腔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
“……行了,不要這個樣子,我算是服了你了還不行?”蔣澤涵無奈地揉了一把自家弟弟的腦袋,妥協,“你先去我屋裡等着,我去拿遊戲機,你可以在我屋裡玩一會兒,但是小心別被媽媽發現,不然萬一引得她說教你的話,我可不幫你!”
“沒問題!一千個一萬個沒問題!”蔣澤晨立即指天發誓,隨後乾脆利落地向蔣澤涵的臥室跑去。
最後看了一眼主臥中仍舊愉快地整理着行李的蔣夫人,蔣澤涵的眼中毫無感情,隨即又想起自家傻得天真的弟弟,黑眸中暖了暖,勾起嘴角,轉身下了樓。
蔣澤涵的臥室裡,蔣澤晨終於鬆了口氣,頗有些無奈地抓了抓頭髮,撲倒在牀上。
——他媽媽真傻,真得,竟然將自己的心思表現得那麼明顯,真當蔣澤涵是個傻乎乎的高二生,千方百計地想要在繁重的課業壓力下玩玩遊戲紓解一下壓力嗎?
——夾在面和心不合的母上大人和兄貴大人之間的倒黴孩子實在是傷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