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談雪的話,溫諒覺得不可思議,奇道:“小凝就這樣笑眯眯的拉着你出來了?”
談雪眉頭微聚,也有些迷惑不解,道:“是啊,不是你說我還沒察覺,她一個小姑娘,難道不生氣的嗎?”
溫諒搖搖頭,開玩笑,寧小凝那是什麼出身,受了這樣的侮辱不當面把那胖子的皮扒下來就是好的,可看看不遠處正跟許瑤打鬧的那個人,彷彿剛纔的事絲毫沒有放在心上一樣。其實仔細想想,認識寧小凝這麼久,真的很少見到她發飆,也許在少女冷冷的眼睛裡,許多人許多事都不值得關注,也就不值得動氣。
想不明白的事就不想,溫諒直接橫插一腳,站在兩人中間,張開雙手將上躥下跳的許瑤護在身後,笑道:“好了,先別鬧了!教練,聽談姐說你們剛纔在對面的景觀魚店遇到點麻煩?”
“麻煩?”許瑤踮着腳尖,雙手按在溫諒肩膀上,也顧不得跟寧小凝嬉戲,道:“小凝,怎麼回事?”
寧小凝若無其事的道:“一個胖子說了幾句噁心話,不過我當時是在工作,工作就要遇到各種各樣的人,尤其做市場調研,被誤解、受委屈甚至受點侮辱都是經常發生的事,市場部的第一節培訓課就教過這些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原來她之所以微笑着面對這件事,是因爲當時正處在工作狀態,既然是青河的員工,既然是自己的工作,就要認清位置,擺正身份,做好該做的事。
溫諒心情比較複雜,他總是以爲已經足夠了解身邊這些少女們的心思,可一次又一次的事實告訴他,每一個女孩都有屬於自己的世界。她們在這個世界裡悄然成長,然後在你自以爲是的時候跳出來嚇你一跳。
許瑤無法理解寧小凝的邏輯,疑惑道:“難道爲了工作,就得低三下四。毫無尊嚴的逆來順受?”
寧小凝語氣淡然,可說出來的話卻絕不像她這個年紀該有的思維,道:“有些人生來就高高在上,衣食無憂,當然不用這樣的爲難自己。可大多數普通人想要生存,必須最大程度的彎下腰,否則的話。要麼餓死,要麼累死,再沒有第三個可能性!”
許瑤冰雪聰明,當然明白寧小凝的意思,可她有她的堅持,絕不會因爲朋友的關係而稍有退讓,道:“如果爲了生存就得拋棄尊嚴,這樣的生存不要也罷。我堅信一個人只有看得起自己。才能讓別人看得起,只有先自己擁有驕傲,才能讓別人爲他驕傲。爲了活着就得彎腰。這腰桿子也太不值錢!”
這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人,寧小凝看上去清冷傲然,使人敬而遠之,在一中除了許瑤和溫諒沒有任何朋友,但還是這個人,卻精明於人情世故,需要的時候她可以比任何同齡人都更加的圓滑,如果退一步開闊天空,退一步也無妨;許瑤則是一個活潑好動的人,對身邊的人有着莫大的感染力。一中除了劉致和,屬她的小跟班最多,可表面上的嘻嘻哈哈卻並不代表她隨和且沒有主見,相反,只要是她認定的事,哪怕有再大的阻力也必將一往直前。
前世裡兩人是怎樣。這一世依然是怎樣,溫諒的存在只能將她們偶爾拉出各自的路,但行走的方向,從來沒有改變。
眼見兩人要發展成一場大辯論,溫諒清清嗓子,準備以諸葛之亮,將兩隻蘿莉辯的啞口無言,本來她們爭論的就是一個僞命題,生存重要還是尊嚴重要?千年一下,早被爭的臭了,哪裡有正確的答案?
不料寧小凝卻主動退讓,微微一笑,道:“我們又不是這樣的人,不需要面對彎腰還是擡頭的選擇,所以瑤瑤你聲音大是沒有用的。”
許瑤翻了個白眼,痛心疾首道:“小凝啊,你跟着臭小子要學壞了,聖人說真理愈辯愈明,可不是每次糊弄過去,真理就不存在了。”
聖人說是任毅最愛的口頭禪,許瑤學起來似模似樣,溫諒拍了下她的腦袋,道:“跟我學壞?我看你快跟着任毅學壞了纔對……”
許瑤抱着腦袋,撅着嘴跑到寧小凝身邊,正好看到對面那個胖子從店裡出來,對着兩個恰好經過的女孩下流的吹了聲口哨,嚇得女孩快步而去。
“這樣的人你也忍的下去?”
許瑤恨不得挽起袖子當街把胖子捶成豬頭,寧小凝捏了下她的鼻子,道:“工作時忍是爲了工作,工作結束,自然不用了。”
寧小凝話音未落,一輛掛着軍牌的吉普車從街道北入口開了過來,停在景觀魚門口,車上跳下來六個身材高大的男人,雖然一身便服,可那股彪悍的氣息,只能是軍隊裡的人無疑,何況車牌沒取說明人家根本無意隱藏身份。
結果自然不會有意外,胖子真的被打成了豬頭,整個店被砸的如同海嘯衝過的現場,缸子裡的水夾裹着各種身價昂貴的魚流的遍地都是,不過短短五分鐘,屋內再找不到完整的東西,破壞力堪稱冠絕當代。
等軍車呼嘯而去,旁邊一直都在觀望的店主們才進去了一兩個查探情況,然後叫救護車報警等等,現場變得比剛纔還亂。
這樣的熱鬧,許瑤當然拍手叫好,談雪也覺解氣,寧小凝神色不變,好像這一切都跟她無關。溫諒微笑道:“軍隊囂張起來的確沒人敢管,可你有沒有想過,很可能會在民衆間帶來不好的影響?”
寧小凝冷冷道:“你聽聽看,砸了這家店,大家是開心還是沮喪?”
溫諒看看身旁一邊圍觀一邊竊竊私語的人羣,他們臉上毫不遮掩的幸災樂禍和喜聞樂見,讓他明白寧小凝的話並沒有錯。胖子如此肆無忌憚的耍流氓,明顯是街上的一霸,得罪人的事絕對沒少幹,被收拾了誰不拍手稱快?
但今日好人打壞人,動用了軍隊,軍隊沒有錯;要是明日壞人打好人,也動用了軍隊,軍隊有沒有錯?
當制度沒有牢籠,當權力沒有制約,當軍人沒有敬畏,這世上也就再沒有正義和公理,拼錢拼勢拼爹,拼到最後,拼的都是老百姓的血肉!
溫諒沒有當救世主的衝動,也沒有幼稚到試圖挑戰整個社會約定俗成的規則,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讓自己擁有更大的實力,永遠不成爲被壓制的那一方,然後同時保留一點點的謙卑,一點點的敬畏。
這,也就夠了!
溫諒豎起大拇指,讚道:“有仇立刻就報了,這等境界我夢想了多年,沒想到被寧女俠先實現,佩服!”
離開周山路,寧小凝跟談雪請假提前下班,許瑤打算明天回關山,於是提議三人一起去公園玩,溫諒自然雙手贊成。逛公園不能不留影,許瑤帶着兩人先回一號院偷拿了許復延的單反,溫諒沒想到點燈書記還有這個愛好,聯想到後世諸多跟相機有關的落馬官員,溫大叔很是猥瑣了一陣,當然,這些齷齪都不足爲外人道了。
三人在公園瘋玩了一下午,拍了許多照片,前後兩世溫諒都不是愛照相的人,或者說除了美女帥哥,很少有人總是自戀的將鏡頭對着自己。當夜幕來臨的時候,走路最多的許瑤一不小心崴到了腳,坐在湖水邊的長椅上抱着腳一直呼痛,溫諒嘆了口氣,俯身將她負在背上,雙手從後拖住腿彎,女孩長長的頭髮從肩膀處垂了下來,隨着風輕輕的拂過臉龐。
咔嚓!
寧小凝按了下快門,畫面被永遠定格在這一刻,碧波盪漾的湖水泛着落日最後的金光,不知名的白鳥從水面上悠閒的掠過,一個男孩揹負着女孩緩步前行,就像最有名的畫師用工筆將兩人描繪在這幅悠揚的畫卷裡,雋永而刻骨銘心。
寧小凝收了相機,默不作聲的走在溫諒身旁,少女的心思無人得知,不過她也不知道的是,在三人身後不遠處,另有一個攝影愛好者同時按下了快門,拍下了溫諒許瑤和寧小凝三人的合影,也是三人唯一的一張合影。
多年以後,一個偶然的機會,某個女孩從這位愛好者的攝影展中發現了這張照片,掏了高價買了下來,成爲她一生最珍貴的收藏!
送許瑤和寧小凝回到春熙路一號院,兩女今晚要同牀夜話,溫大叔恬不知恥的要求加入,被踹了一腳捶了兩拳,頓時縮着腦袋不敢吭聲。
可沒想到剛進大廳,許復延和溫懷明聯袂從書房走了出來,看到呲牙咧嘴歪着腦袋的溫諒,還有騎大馬一樣興高采烈的許瑤,同時愣了下。
溫諒臉皮雖厚,可當着人家老爸的面跟女兒貼的紋絲合縫,頭髮還被許瑤揪住了一縷,實在不太雅觀,手指偷偷捏了下她的大腿,讓她趕緊下來。
不過那一瞬間,溫諒腦海裡想的卻是另外一回事。
小蘿莉果然長大了啊!
(感謝張江安同學五萬打賞,感謝科勒的逃脫匕首萬字打賞,萬分感謝)
(最近卡思路,劇情太拖,丸子也着急啊,再調整調整,希望能給大家更多的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