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承受死而不亡的痛苦,都是給自己善良的一個懲罰。
或許是季莫緊緊抓住連城曜胳膊傳來的痛感,又或許是看到了季莫寒冷如深冬的眼神,連城曜覺得她似乎情緒有些不對,像是一顆隨時隨地會爆發出巨大能量的炸彈。現在,季莫還不能把那兩個應該下地獄的罪人炸死,連城曜相信季莫也深知這一點。
“怎麼?”連城曜微微皺起眉頭。
“沒什麼,”季莫冷冷一笑,“只是看到了像是陰溝裡的蛆蟲一樣噁心的東西,可卻還不能作嘔而強裝笑顏,這種感情你可以理解。”
“可以,”連城曜也笑起來,只是笑容裡一片陽光,“小不忍則亂大謀,你比我懂得。”
“可是我沒有你的演技那麼好。”
兩人一路走進禮堂,就立刻遇到了站在門口迎接客人的董必平。
季莫的眼底又寒了起來,可是卻立刻換上了一副名媛一般的微笑,笑容並不勉強,卻帶着深深的寒意。面對自己的仇人卻微笑示人,臥薪嚐膽也不過如此吧。
“連總!”董必平像是一隻發現了食物的獵犬一樣,堆着笑容來到了連城曜和季莫面前,“大駕光臨,榮耀之至!”
“恭喜恭喜!”連城曜笑着說,“您太客氣了,今天是令千金的大喜之日,我們來賀喜也是應該的。何況現在蘇氏和連氏正在合作,咱們的關係可是親近了不少呢。只是還沒有聽說新郎是什麼來頭,能攀得上蘇家的親?”
季莫看到董必平有些尷尬,心裡冷笑了起來。這樣的一個人,也會知道羞恥麼?
“我倒是聽說,”季莫不緊不慢的說,裝出一副不知該說不該說的樣子,“令婿是因爲難產過世的蘇家大小姐的前夫呢,也就是令千金的前姐夫吧?這樣一來,也算是親上加親了!”
董必平當然聽出了季莫語氣裡滿滿的不屑和嘲諷,可是礙於連城曜的面子,卻也不好發作。
“都是些過去的事情了,不提也罷…連總,快請進吧。”
連城曜又說了些客套話,拉着季莫進入了禮堂。
季莫擡眼看着,這一個個帶着笑容的祝賀面孔,還有奢華的禮堂布置,腦子裡已經無法承載任何其他的感情,除了仇恨。血液逆流而上,直衝進她的大腦,這些人,季莫一個都不會放過。
新郎和新娘兩個人還都沒有出場。連城曜遇到了不少熟人,有一些是他主動迎合的,還有一些主動迎合他的,不過這些季莫都沒有什麼太大的興趣,她等的是那兩個人。
她要看看,那兩個害死自己的姐姐和妻子、還有一個無辜的胎兒的人過的有多幸福,這樣季莫才能更堅定的去復仇。
“多看看這婚禮上的人吧,”連城曜突然冷笑着小聲對季莫說,“他們大多數人都曾經參加了蘇錦的婚禮,現在,卻又用一種無所謂的姿態站在這裡自由的談笑風生,有的時候我真是奇怪。”
“這一點都不奇怪,”季莫冷冷的說,“完全和自己利益不相干的人,死了、殘了,和自己又有什麼關係。日子照過而已,不過是徒增茶餘飯後的談資。”
“你有的時候真是冷靜的可怕,”連城曜皺了眉頭,看着美豔卻一臉冰霜的季莫,“一點兒都不像一個剛剛步入社會的大學生。其實按你的歲數來說,還是個孩子,應該享受着父母的疼愛,不是麼?”
我當然不像。季莫冷淡的在心中說。
“那就是我經歷了一些不該經歷的事情。我說連大總裁,您今天怎麼這麼多奇怪的地方,我們是來參加婚禮的,可不是換了個地方談人生談理想。”
“好吧,好吧,”連城曜迅速的妥協了,“不過你要放輕鬆一點,畢竟在這個年紀還是應該要快樂一點。季莫你放心啦,我會讓你過得開心的。”
季莫嗤之以鼻,冷冷的看了看連城曜:“我倒要看看你怎麼做到。”
連城曜剛要回嘴,一位商界的企業家就走了過來,連城曜只好忙着和他寒暄。季莫在一旁報以微笑,那位企業家誇讚連城曜和季莫真是一對璧人,連城曜心裡倒是蠻開心的,只是看着季莫那張深不可測又喜怒不形於色的臉,卻沒有表現出來。
“來吧,我們坐下。”好容易打發走了企業家,連城曜拉着季莫來到了寫有自己名字的座位上,等待着婚禮的開始。
季莫面無表情的盯着眼前桌子上奢侈華麗的鍍金餐具,嘴角帶着微微的冷意。連城曜倒是一副真心實意來祝賀的樣子,沒有絲毫的反常。
“讓你辦的事情,萬無一失了麼?”季莫並沒有看着連城曜,聲音很輕,好像是在和自己面前的餐具說話。
“當然,”連城曜依舊笑眯眯的,優雅而危險,“我保證這是你這一輩子看過的最精彩的戲。不過我不能保證,其他人和你一樣開心。”
“蘇錦會和我一樣開心。”
季莫的臉上流露出一絲殘忍的微笑,似乎是蘇錦的表情通過季莫的面容露了出來。
“不過如果你認爲用這樣的辦法就能阻止兩人的婚禮,恐怕有些幼稚。”
“不,我當然不會那麼想,”季莫冷笑,在自己死過一次之後,難道還會這樣的單純麼,“我只是要讓董小姐難堪,在達到目的之前,我要一點一點的消磨掉對手的銳氣,撕掉他們僞善的面具,揭露事情的真相。”
連城曜看了看季莫,眼睛裡藏着一些驚訝,卻沒有開口。
她真的是季莫麼?
精明、落寞、隱忍,連城曜覺得自己猜不透她,所以就越來越好奇。
“和蘇氏合作的事情,真的沒有商量的餘地了麼?”
“莫莫..很抱歉,我不能,不能傷害蘇氏。而且我們要的是董鈺婷和錢亦儒那幾個人身敗名裂,並不是搞垮蘇氏,不是麼?”
“我當然不想搞垮蘇氏。可是我不想眼睜睜的看着董必平在蘇家的地方作威作福發號施令。而且,如果蘇氏集團改姓董,還不如讓我親手毀掉它。”
“再等等吧,”連城曜鐵了心似的避開了季莫像一把刀子一樣的目光,“你相信我,會有辦法的,比搞垮蘇氏更好的辦法。”
季莫不再說話,連城曜看得出來,自己再一次觸碰到了她的怒點。可是想到蘇錦,那是連城曜心裡的一塊傷疤,蘇氏不能碰,絕對不能。
“婚禮開始了。”
“好戲也開始了。”
婚禮的前奏音樂響了起來,在場的嘉賓們也都停止了談話,專注的望着舞臺上的新郎和新娘。
“現在,”司儀浮誇的聲音響了起來,“在婚禮之前呢,我們英俊的新郎錄了一段情緒飽滿的甜言蜜語要對新娘說,以表達自己的愛意!爲什麼要錄音呢,可能是錢先生比較羞澀,現在我們來聽聽這段浪漫的表白吧。”
可就在大家滿懷期待的時候..
“真是個賤人!”
禮堂上空突然爆裂出一個潑婦一般令人膽戰心驚的聲音。
現場一片譁然,因爲那聲音根本就不是什麼錢亦儒表白的錄音,而是董鈺婷彪悍的聲音。連城曜和季莫相視一笑。
“我們家給你開工錢是看你手腳乾淨,你怎麼敢這樣對我說話?嗯?看清楚自己的身份和地位,不要給臉不要臉…”
錢亦儒的反應非常快,在董鈺婷潑婦一般的言語還沒有出來的時候,就趕到後臺關掉了錄音。
不過,這已經足以給現場造成一種勢不可擋的轟動。
人的言論果然是最難以控制的,季莫笑着想。
沒錯,就是她利用各種幫忙的機會,偷偷換掉了錢亦儒那段令人作嘔的表白的錄音。而這段錄音,是季莫還是蘇錦的時候偶然錄下來的,現在想想,季莫真的很感謝從前的自己是那麼的細膩,總是保存一些當時看上去完全沒有用處的東西在電腦裡面。現在竟然爲重生後的季莫派上了大用場。
那個在外人眼裡溫柔可人,賢良淑德的董小姐竟然是這樣一幅模樣,沒想到吧?季莫冷笑,笑自己從前是那樣的蠢,明明都看到了董鈺婷的這一面,可是卻還在心底爲她開脫,是自己的善良害死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