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聯合藥業換了一茬領導,卻顯的波瀾不驚。
原本,北聯就是幾所醫藥公司合併出來的,幹部們又經過了黨校的洗禮,能順利走回來的都是驚弓之鳥,都乖乖的在各自的崗位上發揮着餘熱。
工人們本身對高層的變動是很八卦的,奈何戚樂章這一波領導並不親民,後換上來的董策等人亦是低調的可以。
結果是工人們只知道領導換了,甚至不知道換上的是長什麼樣的。
萬多人的工廠,也的確是大了些。
以往的工廠,工人們互相之間都知根知底,有的甚至是祖孫三代在一個車間裡工作的,與其說是國家工廠,不如說是工人們的後花園。現在合併起來了,儘管都是些互相聽過名號的工廠,有些人說不定還有姻親關係,可畢竟是隔了一層,大家也就沒有以前聊的那麼暢快了。
有做慣了國企工作的,跟着董策來的下屬,這時候就很擔憂的找上董策,說:“一紙通知難成同志,董經理履新,咱們還是做點大動作吧。”
董策立即嚴詞拒絕,並道:“新藥沒有研發出來以前,所有人都要繃緊弦來,再大的動作,也要以新藥研發爲第一。”
這個對話不知道怎麼傳了出來,就在工人們之間討論了起來。
沒過幾天,還有《醫療衛生報》和《化工報》的記者找上門來,並做了採訪。
於是,董策總經理的話,就此流傳了出去。
或許是有心人推波助瀾,或許是自然生長,幾天的醞釀之後,幾家說了名字也許會被鎖章節的雜誌也放出了深度採訪。
董策總經理的名氣,竟然一下子就起來了。
《以研究爲企業的方向》
《支持而不干涉技術開發是我們的信念》等文章,一下子在企業界給火了起來。
這一方面是有諾獎的因素加成,另一方面,就是完全出乎各方預料的社會需求了。
廠長的職權也應該有多大,這個話題,在80年代的企業界,是有着各種各樣的深入討論的。
這可不是隨便說說就可以的話題。
一家工廠,首先是有一名廠長,一名書記的。
聽廠長的還是聽書記的,對一間工廠來說,就意味着誰是領頭人了。
換在軍隊裡,黨指揮槍的改革,可謂是意義深遠。
蘇聯人很早就嘗試過廠長制和書記制了,中國跟着搞了一廠制,也就是徹底的廠長負責制,但在87年的時候,誰來負責,依舊是件很不明瞭的事。
希望能找到一種好辦法,並推行全國的想法,更是阻礙着廠長和書記們去掌管自己的工廠。
董策看起來像是知道什麼的樣子,一下子就吸引了相關產業者的注意。
如今的國企,是一個很龐大的存在,簡單來說,此時的中國一共有四類人,公務員、事業單位工作人員、農民和國企工人。
能夠被任何一類人關注的事件,都不是小事件,更不要說,現在還是國企改革的高峰階段。
離子通道實驗室的研究,也因此被推到了衆人的視線中。
只幾天的時間,就有記者尋到了北大,埋伏在楊銳必經之路上,一躍而出,帶着攝像師,快速採訪道:“楊銳先生,聽說你們計劃用3000萬美元用來研製一款藥品,是這樣的嗎?”
不用任何人提醒,帶着紅光的攝像機,也說明記者不是好惹的。
楊銳都不用要求看記者證,就知道對方是正牌記者。
普通的冒牌記者,是租不起攝像機的。
不過,楊銳還是要求道:“你是記者嗎?能給我看你的證件嗎?”
用打岔的時間,楊銳就整理起了思路。
楊銳長的帥氣,說話帶着笑容,不管是在攝像機裡,還是現實中,都是形象良好的樣子,提出的要求,更是令記者無法拒絕。
後者遲疑了一下,將自己的記者證給亮了出來。
楊銳看了之後,就將之展現在了攝像機的鏡頭中,道:“感謝李記者的關心,我們的確有開發新藥的計劃,不過,3000萬美元的數額是不太準確的。”
“據說你們首期的預算就要1500萬美元,計劃開銷3000萬美元,那麼,現在最新的預想是多少呢?”李記者一邊說,一邊用左手招呼攝像機靠前,準備拍攝楊銳的面部特寫。
他已經將最低數值卡在了1500萬美元上面,不管楊銳再說多少,都足夠他來諷刺一番。
楊銳像是看不到攝像機一樣,鏡頭感良好的一笑,道:“3000萬美元研發一款新藥,實在是太少了,目前國際上,研發一款新藥的平均成本在兩億美元左右,就是7個3000萬美元的樣子。具體到一款藥品呢,開發成本總歸是要到1億美元的。我們還沒有決定做到哪一步,但是,3000萬美元肯定是不夠的。”
3000萬美元對楊銳來說,其實也差不多夠開發一款新藥了。其他人多嘗試幾個方向,成本就要飈上去了,楊銳卻是省事不少了。
但是,楊銳是不能承認3000萬美元的成本的。
他如果現在承認了這個成本,以後又怎麼好賣出高價來?
以國內的製藥公司的能力,想要通過fda之類的申請,簡直是癡人說夢。美國人的藥品管理制度嚴格,英國人法國人澳大利人的也不輕鬆,日本人韓國人更是各有各的套路。
所以,在沒有大型的跨國製藥公司之前,中國人是很難自己研發一款新藥的。
也就是楊銳攜諾獎之威,也都是從罕見藥做起。
這還是他第二例新藥開發呢。
然而,3000萬美元對80年代的中國人來說,卻是一個極其具有震撼性的數字了。
對於記者也是如此。
李記者雖然做了許多準備,卻是根本沒有想到,楊銳竟然會說3000萬美元不夠。
一款藥而已……
“一款藥就要3000萬美元,會不會太多了?”李記者頓了一下,似乎擔心自己說的太單薄了,又加了一句,道:“我們仍然是發展中國家,國內還有很多的貧困人口,外匯更是稀缺,用來開發一種藥品,會不會太浪費了。”
“首先,這是一款能夠救活幾十萬人,乃至數百萬人的藥品。其次,3000萬美元或者更多的開發經費,本身就是外國公司提供的。我們用這筆外國投資,反而能賺到一筆錢,不僅能用於進一步的科研,還能幫助國內的企業發展,何樂而不爲?”楊銳反問力度並不大,邏輯卻是一環扣一環。
記者沉默良久,道:“原來如此……這果然是一件利國利民的大好事啊……”
楊銳也沉默了一下,心道,不愧是記者啊。
黑新聞做不出來,準備轉型了嗎?
楊銳沉重的點點頭,道:“我們科研工作者,面對的國際競爭是很激烈的,要與國際一流的實驗室和製藥公司競爭,卻得不到同樣的經費和設備支持,只能自己想辦法,儘可能的拉近與國外同行的距離……”
“楊教授太辛苦了,對了,這款新藥是用於治療什麼疾病的?”記者此時纔想到去問藥。
“我們邊走邊說。”楊銳去食堂的路上,約略的介紹了葡萄腦苷脂酶。
採訪既然已經開始了,那就得有始有終。
記者也就是記錄了下來,回到臺裡,卻是越想越不甘心,乾脆先寫一篇文章出來,命名道:《記一款中國神藥的誕生》。
整篇文章,李記者着重描述了楊銳之牛,諾獎之權威,以及神藥之利,卻是決口不談神藥的適應症。
乍看下來,彷彿楊銳是做出了什麼能治百病的仙丹似的。
週一。
楊銳剛到辦公室,一口茶都沒喝到嘴裡,就見胡池火急火燎的闖進來,埋怨陣陣:“你還踏着點來上班啊,凌晨5點就有人給我打電話了。”
“做什麼?”
“要你的神藥啊,得了,跟我走吧,人家醫院等着呢,就瞅着你藥到病除了。”胡池不由分說,拉着楊銳就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