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口,風雪漸漸地變小了,灰白的天空看上去慘淡淡的,沒有絲毫顏色。曹操和黑騎營駐着馬,靜靜地看着那山谷中涌出來的馬隊:烏桓的王庭鐵衛,也是蠻騎中少有的精銳,只是比起定定的沒有絲毫波動神色的黑騎營來說,他們似乎還差了點,因爲他們的馬匹都焦躁不安,在地上不斷地踏着蹄子,很顯然,他們的情緒處於一種亢奮的狀態,連座下的馬匹都受到了影響。
塌頓雙眼直直地看向了那黑色大旗下的那個男子,比他想象中要年輕瘦弱地多了,這樣的一個人,便是讓草原上聞之生畏的英雄嗎,真是讓人意外啊!塌頓打量曹操,曹操同樣也打量着塌頓,典型的蠻族英雄,這就是他給塌頓下的評語,因爲塌頓那堪比典韋許楮的雄壯身資的確很容易讓那些生活在草原上,只知道力量至上的蠻人崇拜敬服。
烏桓的王庭鐵衛也打量着對面的黑騎營,不過出乎他們意料的是,這支號稱北塞最強的騎兵隊伍所穿的甲冑並沒有他們所想的那般精良,也只是黑色的輕便皮甲而已,與他們相差無己,只是他們使用的武器卻是輕一色的紅纓大槍,讓他們頗爲意外,自古以來,騎兵最好的武器便是刀,藉着馬匹衝鋒的力量就能輕易破開甲冑,取人性命,而槍,那種武器太長,並不適合馬上衝鋒使用,因爲他們無法在操控戰馬的同時騰出雙手來使用這種武器,並能保證自己在劇烈的對衝撞擊下不會落馬,對於這個時代的烏桓人來講,他們的想法很正確,因爲他們並不知道馬鐙的存在,但是曹操不然,馬鐙在他少年時就已經制了出來,只是爲了培養出絕對騎術精湛的騎兵,他一直都沒有將馬鐙拿出來使用,直到他決定徹底解決整個北塞的胡人,他纔將這種能夠改變騎兵命運的裝備拿了出來,現在那些烏桓人就沒有注意到對面黑騎營馬匹上他們所踩的馬鐙。
兩支軍隊彼此對峙,沒有一點的聲音,天地間壓抑得可怕,塌頓的心在劇烈地跳着,他身後,那些王庭鐵衛抓刀的手上,青筋突突地跳着,他們在等待塌頓的命令,那衝擊的命令,他們很不習慣現在這樣的壓抑氣氛,那讓他們很不舒服,他們的呼吸急促了起來。
和烏桓人不同,曹操和他的一千黑騎營還是不動如山,面神冰冷,呼吸依然如同平常一樣,沒有絲毫紊亂,這讓他們旁邊的鮮卑銳騎很驚訝,居然沒有絲毫的波動,他們旁邊的人難道都是瘋子嗎,在他們對面可是十萬的鐵騎,氣勢洶洶,他們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渾然不當一回事,難道他們的信心就是如此之強嗎?
塌頓忍耐不住了,他不想在耗下去了,於是他抽出了馬刀,高聲地叫喊了起來,“殺!”頓時,烏桓的王庭鐵衛一起抽出了刀子,嘶吼了起來,然後策動戰馬向前奔騰了出去,頓時雪花被馬蹄踩踏得四散飛揚,氣勢洶涌。
面對着谷中先策馬奔出的烏桓鐵騎,曹操笑了起來,他終於等到他們先動手了,焦躁是對敵的大忌,現在他對面的烏桓精銳很顯然都很急噪,正是可趁之機。曹操舉起了手中大槍,在沉肅的風雪中高聲地叫喊了起來,“衆軍士,隨我破敵。”
“諾!”“諾!”“諾!”比起烏桓的嘶吼聲,黑騎營所爆發出來的吼聲更整齊,也更響亮,那聲音震動得整個天地間似乎都在迴盪着,見黑騎營奔了出去,檀石槐和他的鮮卑銳騎才醒悟過來,“兒郎們,莫要輸給漢家的兄弟們,殺!”檀石槐揮舞着手中刀子,嚎叫着衝了出去,在他身後是三百不欲人後,想要證明自己的鮮卑騎兵。
百丈距離,雙方都是好馬,不過幾下呼吸間,就已然碰面了。烏桓人的刀上閃耀着嗜血的光芒,他們曾經靠着手上的刀,多少次擊敗了他們的敵人,但是這一次他們的刀再也不像往昔那樣無往而不利了,因爲黑騎營的鐵槍比他們的刀長了太多,一寸長,一寸強,他們的刀鋒還未碰到黑騎營的衣角,那致命的槍鋒就已到了他們的咽喉,或是刺穿了他們的身體,第一波的碰撞,黑騎營直接刺下了近百的烏桓鐵衛。
兩撥鐵騎的撞擊,隨着陣列的互相縱深,矢量不斷地降低,終於變成了白刃互搏的混戰,烏桓的王庭鐵衛們驚呆了,因爲黑騎營的軍士竟然可以只憑雙腿就能自如地控制戰馬,他們能夠用兩隻手來使用那長槍,長槍的長度讓他們無法輕易地逼近這些黑騎營士兵,反而是他們要狼狽地躲着那迅猛的槍刺。
不過由於烏桓在數量上的優勢,還是讓他們漸漸地從兩翼圍向了曹操他們,而山谷內越來越多的烏桓騎兵在各自頭領的指揮下,排齊了隊列,以齊整的姿態從山谷內涌出,逼向曹操他們。
見山谷內的烏桓人動了,曹操的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意,他帶着身邊的十幾騎親衛殺向了塌頓所在,見曹操殺至,塌頓眼中暴出了野獸一樣的光芒,只要殺了眼前的這個男人,他就是北塞的主宰,沒有任何的思索,他拍馬迎了上去。
曹操一槍刺了出去,帶着馬匹的衝力,這一槍的力道重若千鈞,塌頓沒有閃,他必須硬抗這一槍,才能和曹操近戰,不然的話,他會被那長槍逼入絕境。“呀!”塌頓的眼睛紅了,手中的刀劈在了槍鋒上,使得曹操的槍略微歪了歪,就趁着這瞬間,塌頓逼近了曹操。曹操笑了,他很久沒遇到對手了,眼前的塌頓不錯,在力量上至少能和典韋有的一拼。
曹操思量間,塌頓已經到了他的面前,刀子帶着嘯厲的聲音斬向了他,沒有絲毫的慌亂,曹操沉身挫馬,堪堪地避開了這一刀,還未等那些烏桓人歡呼,他就已經一槍刺了回去,逼得塌頓封刀防禦,狼狽地躲閃起來,此時正是烏桓的大隊人馬從兩旁略高的地勢上奔來之時,這一幕正好映入了他們的視線,然後讓他們呆若木雞的一刻發生了。
曹操的槍像毒龍一樣迅猛無比地刺向了塌頓,他的槍術講究得就是一個快字,攻勢如長江大河,連綿不絕,只要被他抓到先機,哪怕是強如典韋曹布趙雲者也只能先退避其鋒,更不用說他眼前這空有蠻力的塌頓了,一槍又一槍,塌頓連喘息的時間都沒有,只能狼狽屈辱地躲閃着,終於第十七槍時,曹操挑去了他的鐵盔。
這一刻所有的人都楞住了,因爲曹操有機會殺死塌頓,但是他沒有,他揮槍爲掃,狠狠一槍將塌頓掃落在了地上,然後在萬人驚愕的目光下,大笑了起來,此時塌頓身邊的親兵也全被打下了馬。看着曹操對自己輕蔑地笑,塌頓只覺得生平從未受過如此的屈辱,他吼叫着提刀爬了起來,向曹操衝了過去,只是又是一槍,他被重重地擊飛了,倒在雪中。
“咱們不殺這貓兒!”曹操大笑着道,然後一聲呼喝,引着親兵而去,就趁着這烏桓士氣愕然頹廢的時刻,曹操帶着黑騎營,衝出了烏桓還未厚實的包圍,一陣人仰馬翻之後,曹操引着黑騎營揚長而去,只留下震驚莫明的十萬烏桓鐵騎。
“楞着做什麼,給我追,我要殺光他們!”看着身邊一地的屍體,塌頓忽然狂吼了起來,羞辱,曹操給他的是絕對的羞辱,刻骨的羞辱,現在他腦子裡滿想着的就是如何殺死曹操,洗刷曹操帶給他的羞辱。烏桓的鐵騎呼嘯着向曹操他們追了過去,只是盡皆是良馬神駿的曹操他們豈是他們一時半會兒能追上的,留給他們的只是前方白茫茫的一片雪地。
在暴怒的塌頓的強硬命令下,十萬烏桓鐵騎直接殺到了柳城城下,但是讓他們倒吸一口涼氣的是,原本低矮的柳城城牆突然變成了又高又厚的冰牆,四處滑溜溜的根本無法攻上去。但是已經失去理智的塌頓不管,他依舊狂暴地命令着自己的士兵攻城,但是那滑溜地冰城帶給烏桓士兵的只是難堪和滑稽,先塌頓回到城池的曹操他們早已上了城牆,不過對於烏桓人的進攻,他們無動於衷,只是在城牆上大聲地笑着,讓那些烏桓人氣憤難耐。
一次又一次的徒勞無功,終於讓塌頓冷靜了下來,而這個時候,原本烏桓那旺盛的士氣也已經消散得七七八八了,大多數人的心態已經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屢次被玩弄於鼓掌之上,讓他們在內心深處對於曹操有了一種無力和畏懼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