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着晨光
單晚茶已從怔愣中恢復過來,笑了笑,道:“爺爺和母親過來了,我哪能回去休息?我出去接他們,你在這裡陪阿堯吧。”
周繁木想了想,沒有提出異議:“麻煩大嫂。”
單晚茶失笑着搖頭,雖然他跟曲大哥之間的事情很複雜,但既然他跟曲大哥結了婚,曲老爺子和曲母就是他的家人,更何況曲母對他一直很不錯,他有什麼可麻煩的?
曲堯澤安靜地沉睡着,呼吸平穩。周繁木輕輕走到他牀邊,在牀沿坐下。他這一天來回奔波,此時當真又累又困,但他並不敢立刻休息,曲老爺子和曲母很快就會到來,他知道曲老爺子肯定還有事要問他,他只能打起精神。
好在能看到愛人從昏迷中醒過來,又能看到愛人此刻平靜安穩的睡容,他便感覺,都。
他的寶貝,就是他的良藥。
半個鐘頭後,單晚茶接了曲老爺子和曲母。
周繁木在走廊上迎接兩位長輩,幾個人之說了幾句,便進去看曲堯澤。
曲老爺子刻意停下來,看周繁木一眼,道:“等下我有事問你。”
周繁木知道老爺子肯定要盤問這次事故的具體原由,便點頭,隨老人家一起進了病房。
曲堯澤睡得很沉,幾個人都放輕了腳步。曲老爺子和曲母默默看着曲堯澤,直到確認他呼吸很安穩,兩人這才鬆了口氣。單晚茶在一邊小聲地告訴他們,說曲堯澤已經脫離危險,只是需要好好休息。
知道曲堯澤沒事,曲老爺子和曲母臉色都緩和下來,他們怕吵醒曲堯澤,便到外面去說話。
曲母眼睛通紅,顯然是哭過的,她低聲詢問周繁木:“阿堯怎麼會突然受傷?”
這幾天,曲大哥出事,被莫名扣押起來,如今曲堯澤又受傷,可想而知,曲母在聽到這個事時有多傷心。
周繁木苦笑:“當時我不在阿堯身邊,如果知道他會出事,我……”他頓了下,壓下那股懊悔,道,“目前還沒查出到底是誰動的手,之前我怕您和家裡人擔心,才封鎖了消息,沒想到您和爺爺還是趕了過來。抱歉,母親,我沒保護好阿堯……”
他還記得就在昨天,曲母還殷殷祈求和叮囑他,要他好好護着曲堯澤。可晚上曲堯澤就出了事,他心裡不知多愧疚,只恨自己招惹了梁木成。他不怕跟梁木成硬碰硬,但他從來沒想過,曲堯澤會因爲他再次受傷。
在曲堯澤自己劃傷胳膊,對付蔣梅那件事之後,周繁木便暗中發誓,再不讓他受一絲一毫的傷害。可到底曲堯澤還是陷入危險當中,甚至差點被綁走,還中了槍子彈。明明他已經加派人手,小心再小心,卻還是讓敵人找到機會對曲堯澤出手。
當然,這筆賬,他肯定會算在梁木成和向家人身上。
曲母大約也猜得到他的心情,反過來安慰他,拍了拍他肩膀,道:“不怪你。”
但她想到曲堯澤差點在槍擊之下喪命,心裡畢竟還是後怕,所以她蒼白着臉色,也說不出更多話來。
單晚茶在一旁安撫她道:“母親,阿堯已經沒事了,您別擔心。您和爺爺這麼晚趕過來,肯定累了,要不都去我那裡休息吧?”
他說着,看向曲老爺子。
老爺子摸了摸他腦袋:“你陪你們母親去休息吧,我還有點事問繁木。”他又轉向曲母,道“孩子既然沒事了,你也別太傷心,這裡有繁木,你跟小茶去吧。”
既然老爺子下令,曲母也不好再留下,雖然她實在掛心曲堯澤,想守着對方。
而單晚茶更不便多說,很快扶着曲母離開。
等手下護送兩人出了醫院,曲老爺子看向周繁木,道:“你知道阿堯的父親爲什麼沒來這邊?”
周繁木想了想,道:“現在京城的局勢很緊張,有人要對付曲家,父親肯定要留在京城坐鎮。”
老爺子嗯一聲:“阿堯他大哥雖然沒事,但上面還有人注意他,保不準還會被問話。”
周繁木點頭,道:“我明白。”
老爺子轉了話題,道:“聽說你綁了樑家那位少爺,梁氏的老闆直接找上你爺爺和父親了。”
說到樑文笙,老爺子心裡其實還是覺得挺疙瘩,他可沒忘記周繁木曾經和樑文笙在一起過。他很疼愛曲堯澤,知道曲堯澤對周繁木死心塌地,當時曲堯澤跪下來求他同意時,他更不忍心阻攔。他也不是不喜歡周繁木,但對於樑文笙,他就沒什麼好感了。不過他一個長輩,去計較晚輩的這些事,實在不怎麼光彩,所以他只輕輕嗤了一聲。
周繁木並沒有否認,道:“我還綁了向九榮的堂弟,他二叔的小兒子向九茗。”
梁木成敢找上他爺爺和父親,就是想把事情鬧得人盡皆知。周繁木猜不透樑文笙的目的,不知道他爲什麼要把事情故意鬧大,難不成他還想主導輿論,博取同情?但他們現在各有籌碼,周繁木這裡捏了不少梁木成的把柄,就拿販賣軍火這一條,就夠讓梁木成吃癟了。只要把證據交出去,梁木成定然會被國際刑警通緝。
更何況曲堯澤這個事,周繁木已經叫手下去查了,遲早會知道幕後操控者是誰。
老爺子聞言,轉目看向他:“你的意思是,阿堯是被樑家和向家的人弄傷的?”
周繁木頓了下,道:“暫時還只是我的猜測,不過我想我沒猜錯。剛剛母親在,我不方便透露,免得母親擔憂。現在跟爺爺您講這些事,也是想跟您通個氣。”
“你做得對。”老爺子說完,微微眯起眼,“向家和樑家……你確定是他們?”
周繁木緩聲道:“爺爺您還不瞭解我性格嗎,我既然敢綁了樑文笙和向九茗,就不怕他們找上門。不管是不是他們弄傷了阿堯,以曲、向兩家如今水火不容的形勢,還有我跟梁木成的恩怨,最後反正都會對上。”
老爺子沉默下來,周繁木確實分析得很有道理,不管怎麼樣,接下來他們跟向、樑兩家之間肯定有一場硬仗要打。而且對決的後果非常重要,關係到曲家整個家族的仕途前程,雖說現在這個社會不像古代爭奪王位那邊血腥,但成王敗寇,一旦向家上位,曲父和曲大哥兩位在官場的曲家人,肯定落不到好下場。
所以他們必須贏。
老爺子挺欣賞周繁木的氣魄,他重重拍了下週繁木肩膀,道:“如果真是那兩家做的,我們曲家也不是好欺負的。繁木,到時候你有什麼打算,儘管跟我講。”
他雖然早退了下來,但當年他的那些老部下,如今都位居高位,曲父更是極有可能登上那根位置。現在竟然有人敢明目張膽欺負到他們曲家頭上,甚至動手傷害他最疼愛的孫子,他怎麼可能容忍?
周繁木一笑,道:“您放心,到時候肯定免不了要麻煩您。”
“只要你開口。”老爺子神情嚴肅,又叮囑他道,“你抓了那兩個人,向家和樑家必然會找你麻煩,你要更小心。”
周繁木點頭:“我知道的。”
老爺子想了想,道:“還有阿堯,他受了這麼重的傷,你不可能時時刻刻都在他身邊……要不也把阿堯送去他小叔那裡?”
周繁木捨不得離開曲堯澤,即使知道在自己身邊,曲堯澤可能會再次陷入危險,但他實在不想和曲堯澤分開。之前去南美,和曲堯澤分離兩個月,已經讓他後悔,他再不會讓曲堯澤離開他半步……所以他只是含糊道:“爺爺,他現在還不能出院。”
老爺子似乎懂他的意思,所以也只是提議了下,再沒有往下勸說。
周繁木當然也理解老人家的擔心,只有把後輩都安置妥當,曲家才能全力以赴地投入到戰役裡。拿曲堯澤被襲擊這件事來說,幸好曲家的後輩都被送去了國外,而周家這邊,周繁木並沒有什麼兄弟姐妹,否則可能會有更多的人受傷,甚至被敵人控制,用來威脅曲家和周家。
爺孫倆談完話,夜色更黑了,周繁木忙勸着老爺子去休息。老爺子也沒拒絕,周繁木便趕緊聯繫了這邊軍區領導,把老爺子連夜送了過去。
等送走曲老爺子,他這纔回到病房裡,在曲堯澤的牀邊坐下。他握着曲堯澤的手,靜靜地凝望着曲堯澤的睡顏。
大概是太累了,又或者是整個精神鬆懈下來,他半張臉竟然不知不覺擱在曲堯澤的手背上,然後睡了過去。
第二天,天還沒亮,曲堯澤便醒了過來。大約是睡多了,他除了感覺渾身無力外,精神卻還不錯。他正想動動身體,卻覺察到自己右手的整個手掌都麻木了。他微微訝異,側過頭,便看到頂着一頭黑色濃密頭髮的腦袋。
而在那頭黑髮下面,是周繁木俊逸卻略顯憔悴的側臉。
曲堯澤沉默無聲地望着這個男人,眉眼一下子變得溫柔。
他也沒做聲,就一直這樣看着周繁木。
直到冬日的陽光從窗外照射進來,周繁木纔有轉醒的跡象。就見他動了動早胳膊,而後擡起頭。他應該是想看看曲堯澤的情況,卻不期然撞上曲堯澤黑亮的眼眸。
曲堯澤立刻揚起笑:“木哥,早。”
周繁木怔了怔,旋即回過神,也彎起了嘴角,衝曲堯澤微微而笑。
他頭髮林亂,鬍鬚長了出來,眼睛下方也黑了一片,是曲堯澤所見過的最狼狽的樣子。可是他逆着晨光,那寵溺而溫柔的笑,卻讓曲堯澤幾乎迷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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