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太陽不曬的時候,林小乖給兒子戴上小帽子,抱着他去了花鳥市場。
縣城的花鳥市場也就是這兩年出現的,並非後世那種特意建造的,只是這條街做花鳥寵物一類生意的商家較多,便被大家叫做花鳥市場,其實規模並不大。
中午兩三點,剛好是大家睡完午覺的時候,因此也算熱鬧,但卻不擁擠。
林小乖給兒子調整了一下口水兜,抱着他進了一家看着生意較爲冷清的花店。
老闆是個中年大叔,坐在櫃檯後拿着張報紙正看着,見她進來,只懶洋洋擡了下頭,什麼話都沒說就繼續看報紙了。
這年代買花的人並不多,倒是有不少附近的居民過來看稀奇,見林小乖抱着個孩子,老闆便也將她歸爲了看稀奇的那一類。
林小乖原本就是隨便選了家店看看,卻發現自己還真可能歪打正着了。這家店生意冷清不錯,但肯定是因爲店裡的花價錢高,林小乖打眼一看就發現整個店裡居然沒有一盆花是低於五十塊的。倒不是這店黑,在林小乖看來,那些花標的價其實很公道,再低有違這些名品花卉的身價不說,老闆也要血本無歸啊。
不過,這店既然還開着,就說明還是有市場的。
“老闆,我家裡有幾盆珍品,你們店裡收嗎?”林小乖敲了敲櫃檯問道。
那老闆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你要賣花給我?”
林小乖點了點頭,“我看老闆店裡的花無一不是名品,因此想着應該能買下我手裡的花。”
聽她這樣說,老闆倒來了興趣,“聽你這話,你家裡的花似乎價值不低?”
林小乖點了點頭,“其他不說,光是幾盆綠牡丹就品相極佳。”
老闆有些將信將疑,但看眼前的女子氣質不凡,並不像是會糊弄人的,便道:“好不好總要看過才知道,這樣吧,今天就算了,明天你帶兩盆過來給我掌掌眼可好?”
“那自然好。”林小乖也沒有貨比幾家的心思,沒有猶豫就答應了。
兩人談好細節,林小乖便告辭離開了。
難得出來,小年糕興奮異常,眼睛一眨不眨地向着四周張望,小身子一扭一扭的,林小乖險些抱不住他。
路上遇上一個水果攤,林小乖看居然有草莓,而且看着還很新鮮,嚐了下也很鮮甜,便買了兩斤。
小年糕這下更不甘寂寞了,彎着身子要拿她手裡的草莓,林小乖自是不讓,蹭着他的臉道:“回去後媽媽再給寶寶好不好?”
小年糕聽不懂,只固執地要去拿草莓,林小乖無奈,空出一隻手去撓他的癢,小年糕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咯咯笑了起來。
林小乖也笑,低頭親了親他胖乎乎地臉蛋道:“好了寶貝,我們要回家了。”
這時,一聲輕笑從不遠處傳來。
林小乖擡頭看去,隨即呆愣了,“沈遲……”
沈遲走到她身邊,將手中的包放在地上,伸手將母子倆抱進懷裡,嘆息着道:“我回來了。”
林小乖從失神中醒過來就發現自己被緊緊地抱着,頓時有些尷尬,推了推他道:“快放開我,有人看過來了。”
的確,這年頭在大街上摟摟抱抱的人可不多,這會街上的人可不是或鄙夷或好奇地看了過來嗎。
好在有個孩子在,倒不至於被人說傷風敗俗。
沈遲不太情願地鬆開手,這才把目光放到正用眼睛瞪着他的兒子身上。
見這胖乎乎的小傢伙白白嫩嫩的,五官精緻漂亮,無一處不像自己,黑亮亮的眼睛格外有神,頓時有些歡喜又有些無措,搓着手道:“兒子,爸爸抱抱好不好?”
小年糕卻一點也不買賬,撇過頭抱住林小乖的脖子不理他了。
沈遲有些失落,但想着兒子出生到現在才見到自己,陌生是應該的,頓時振作了。
“怎麼回來也不打個電話讓人去接你?”林小乖找了個話題問道。
“我一個大男人哪用人接?”沈遲一手拎包一手牽起她的手往家走去。
走了兩步,林小乖發現不對了,“你的腿怎麼回事?”
自己若是沒看錯的話,沈遲走路好像有些跛!?
“你發現啦?”沈遲一臉不以爲意,“受了點小傷,過段時間就好了。”
沈遲說謊話時固然沒有破綻,但林小乖對他太瞭解了,真要是小傷,他肯定要藉機裝可憐從她這得點好處,只有問題真的大了時,他纔會裝得若無其事。
她猛地擡頭看他,沈遲一臉平靜,眼中也沒有絲毫心虛,簡直完美地不能再完美。林小乖卻面色冷了下來,抽出自己的手,一句話也沒說抱着兒子大步離開了。
沈遲一臉頭疼,不會吧,連這都瞞不過?
“等等……”瘸着一條腿,沈遲費了不小力氣才追上了林小乖,抓住她的手道:“我都告訴你總成了吧?”語氣萬分無奈。
林小乖轉頭,也不說話,靜靜地看着他,意思很明白——你說,我聽。
沈遲不容拒絕地握住她的手,和她並排走在一起,嘆了口氣道:“真不是大事,雖然軍醫說不能上戰場了,但這條腿平時行走跑跳並沒有問題,只是陰雨天會有些折磨人。反正這些年我上戰場也上夠了,也沒什麼好留戀的。”
他的實戰能力超人一等,但其實並不熱衷此道,對他來說更誘人的反而是在戰場上產生的純粹的戰友之情,只是身邊的戰友一個個死在自己面前,那滋味更加噬心挖骨,反倒不如退出前線在行政上工作,反正以他的能耐,只會爬得更快。
“這傷哪來的?”林小乖看着平靜,心下卻是驚濤拍岸,她很清楚,上輩子沈遲根本沒有受過這麼重的腿傷,更沒有退離前線,大半輩子都戰鬥在前線,是靠着赫赫戰功一路殺到上將職位的。
“出了個任務。”見林小乖還要細問,沈遲趕緊道:“那是機密任務,多了不能說了。”
“不過,這傷也不是白受的,我現在是正團職的中校了,下回你就可以跟着隨軍了。”
這話一出,他是爲着什麼才受的傷,林小乖還有什麼不明白?
她的鼻頭有些酸,心裡直罵自己不爭氣,明知道他這會又本性難改地在“算計”着讓你感動,卻還巴巴地走進了陷阱裡。
明知道這人做什麼其實都是爲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但他因爲她而受原本不該受的傷,林小乖心裡也不好受。
她從來不是心腸冷硬的人,能夠看清他感情上的算計,卻無法不感念他對她的好。
這一刻,她的心裡有了一種明悟,他便是有再多算計,對她的付出也是真真切切的。
小年糕對突然出現的陌生人有些好奇,總是偷偷地去看沈遲,但只要沈遲看過去,就會立刻把頭縮到林小乖懷裡,竟是難得的害羞。
林小乖心緒複雜,也沒有注意到兒子的情況,沈遲卻看得心裡軟乎乎的,一種從來沒有的感覺充斥在心間,看着他們母子竟有種圓滿的感覺。
回到家,見到沈遲迴來,一家子自是歡喜不已。
羅玉芳抹着眼淚道:“我這心總算是歸了位,你以後可不能這樣嚇阿婆了。”
沈遲正逮着機會將爬到腳邊的兒子抱到懷裡,扶着他的腋下讓他站在自己腿上,不厭其煩地重複道:“兒子,我是你爸爸。”
小年糕抗議地啊啊直叫,向着林小乖伸手要媽媽救自己。
林小乖嘆了口氣,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道:“小年糕乖,這是你爸爸。”
小年糕不理解,沈遲卻笑道:“小年糕?是他的乳名嗎?”
“對,大名叫沈宜年。”端了茶水出來的沈秀回答道。
沈遲挑眉有些猶豫道:“這名字是阿公取的?”自家阿公有這水平?總不會是他爹取的吧?
沈秀靜默了一秒,看了眼林小乖道:“我嫂子取的。”
沈遲聞言一呆,擡頭看向林小乖,林小乖挑眉,“怎麼,名字不好?”
“不,很好。”沈遲其實倒沒什麼不滿,畢竟當初是自己理虧,婉婉生產的時候自己又沒能陪着,便是說破天去他也不佔理,讓她給兒子取個名字也沒什麼。
只是他現在卻有些可樂,實在是小媳婦的表情太有趣了,竭力保持着平靜和理直氣壯,目光難掩心虛,卻有種躍躍欲試的挑釁。
他沒有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頂,正要說話,卻對上婉婉瞪過來的眼睛,瀲灩的眸光帶着滿滿的生氣幾乎醉了他的心。
他這才發現,不到一年的時間,婉婉似乎更漂亮了,以前還帶着點鄉下姑娘難免會有的土氣,儘管氣質嫺靜,笑容婉約,對見過不少城裡姑娘的他來說,也是驚豔之餘仍覺不足。
但如今,眼前的姑娘……不,應該能稱得上女人了,她仿若被擦去灰塵的絕世美玉,溫潤悠遠卻美得讓人心顫。
男人始終是感官動物,沈遲有些無奈的發現,眼前這個女人似乎將牽動他心神的那根絲線抓得更緊了。
他甚至有種將她藏起來不讓人窺覷的衝動。
沈遲扶額,有種下半輩子要栽在這女人身上的不祥預感。
只是,嘴角的笑意卻是不受控制地浮現。